周圍是一成不變的灰黑色霧氣,最初來到這裡的時候總有種眼睛已經壞掉了的錯覺,現在已經可以平靜地接受這番景象,甚至可以從霧氣的扭曲中看出些趣味——
“不,這還是有點難。”
喬遇從長久的發呆中晃過神來,深吸一口氣站起身。
來到這裡已經過了多久,喬遇無法判斷。
這裡似乎沒有時間的概念,而她的身體也像是超脫了凡人一般,完全沒有饑餓或疲憊之類的感覺,如果她願意的話大概可以一直走下去不需要合眼,但喬遇沒有那麽做,還是勉強保持著走走歇歇的規律作息。
這段時間裡她漸漸開始覺得這裡是一片沒有邊界的區域,也許前進和停下並沒有什麽區別,但她還是強忍著疲憊前行——這裡主要指的是精神上的疲憊。
在這段旅程中,唯一值得開心的是,她開始能聽到一些說話聲。
【好過分的書。】
啊,來了。
喬遇停下腳步,安靜地抬起頭,傾聽著從四面八方漸漸響起的聲音。
【為什麽要這麽寫?太扯了吧。】
【作者瘋了嗎?】
【前面好好的後面被改成這個鬼樣子,有毛病。】
“嗯,嗯。對不起啦。”
這次的讀者好像措辭都比較溫和的樣子。
喬遇頻頻點頭,仔細地聽著,雖然對方聽不到也依然一句句做出回應道著歉,直到這波浪潮般的惡語漸漸消失。
她閉了閉眼,長長呼出一口氣。
這些話大概出自那本書的讀者。
最初聽到的時候還很不適應,到現在喬遇已經可以歡迎它那毫無預兆的出現。畢竟這是個時間都不願意光臨的世界,能感受到的一點變化一句話語都是非常珍貴的存在,能證明她在這裡又多呆了一段時間。
這可能就是為被流放的宿主播放這些話的神的用意吧,為了讓她好好地聽聽她給那些人造成的傷害,把她放置在無處可逃的舞台上,永無止境的直面她所做的錯事。
“繼續走吧……”
喬遇邁開僵直的腳步,繼續向前走去。
總要走下去。無論道路的盡頭存不存在,有沒有人在等她,她總要走下去。
就像候鳥總要飛向溫暖的南方。
喬遇也有不顧一切都想要去的地方。
*
中午還熱的不可理喻,晚上就下起了雨。
七月底的蟬鳴聲很熱烈,像是生命末尾的最後呐喊,留給它們的時日不多了,不知道在這場雨之後又有多少蟬死去。
林傾坐在桌前,為自己突然的傷春悲秋而發笑。
她覺得自己最近有點奇怪。
也許是夏季的錯,讓她太過疲乏,林傾開始對周邊的事物提不起興趣,像是身上披了一層薄紗,將周邊的喜怒哀樂全都隔絕在外,傳達不到她的心裡。
她隻用得體的讓人挑不出錯的笑容去回應所有人。一直以來她都是這樣過來的,不疏離也不會過分親近,保持著相應的距離,在人際交往上這樣便已足夠,畢竟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人與人之間總是各取所需。
但總有種異樣感如鯁在喉。
仿佛是她曾把目光投向某個人,然後眼裡再也容不下其他。
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聲,打在玻璃上有種破碎開來的錯覺。
這場雨下的急,不止是蟬,連花葉也都一並打落,委頓在道路上被泥水衝刷著,不複在枝頭上的光彩。
而林傾心中無法捉住也無法釋懷的冰冷空洞,是最後的殘余花香。
林傾稍打開了窗,深深呼吸了一口潮濕的空氣。
好像,好像有誰陪她等過雨停。
第78章
偶爾喬遇還是會夢見。
夢裡的林傾穿著熟悉的校服, 抬起手摟住她的脖頸,她於是會意地低下頭,被林傾笑著躲開了。
然後林傾親密無間地貼到她的耳邊, 輕聲說道。
——你怎麽還不回來?
再然後她就從夢中驚醒, 回到了這個荒蕪的世界, 恍然間分辨不出夢中和這裡哪邊更糟糕些。
沒有變化的世界多少會讓喬遇的精神受到一些影響, 盡管她已經盡力去維持心境的平穩, 在時間的推移下也開始感到力不從心。
她在這個世界已經呆了很久很久。
至少她的體感是這樣的。也可能只是太過難熬而顯得時間無比漫長, 就像在做平板支撐的十秒鍾總比躺在床上的十秒鍾要長的多, 喬遇這麽想著。
她想起方才夢裡的情形, 輕輕呼出一口氣。
有這麽一個說法,當你夢到許久不見的人的時候, 說明她正在遺忘你。
喬遇不知道自己和林傾算不算得上許久不見, 但她知道林傾此時應該已經把她忘記了, 所以不存在等待,不存在期盼。
她會夢到林傾,只是因為她想林傾了而已。
一旦陷入這種心情就會變得軟弱, 喬遇對這件事心知肚明。好在頭頂上適時地響起了新一輪的讀者評價聲, 讓她得以從情思裡脫離出來,讓心重新變得冷硬。
喬遇很快就對那個不切實際的夢釋懷了。
這些評論發生的時間沒有什麽規律, 自顧自地響起又沉寂。但近些日子似乎有聲音越來越響亮的趨勢, 不知道是不是喬遇前進的方向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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