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柳清風來時,上前招呼的江湖人也多, 但比之柳清風一張冷臉, 姬玉泫時時帶笑的面孔顯然更受喜愛, 更遑論她還生得傾國傾城, 顛倒眾生。
這些湊上前去的江湖人裡, 不知有多少懷了不為外人道的心思。
樂小義忽然心生感慨,這樣一個本該站在雲端的人,竟為她墮入凡塵。
姬玉泫一眼就看見了乖巧站在柳清風身後的樂小義, 樂小義偷偷朝她擠了擠眼, 姬玉泫唇角的笑意更深了,眉眼間秋泓流淌, 叫圍觀之人眼前一亮。
樂小義只看了那一眼就垂下目光,嘴角掀起兩分歡快的弧度, 柳清風似有所覺,回頭看她, 又見她恭恭敬敬地垂首候著,並無異樣。
魔龍子側頭對姬玉泫說了句什麽, 姬玉泫盈然而笑, 魔龍子遂一拂袖, 引姬玉泫入座。
姬玉泫便舉止優雅從容地落座,其位在柳清風左後側,相距不過三兩步。
而魔龍子則於姬玉泫右側空座落座, 期間不時同姬玉泫說話。
樂小義的注意力都被身後那兩人談話的聲音吸引了,她側耳傾聽,勉強能聽見三言兩語,大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姬玉泫時應時不應,魔龍子習慣了她的態度,也不覺得無趣。
柳清風正說到炎龍寨在濟州一帶的地位,不見樂小義應聲,便發覺她走神,複抬高了些聲音:“徒兒?”
樂小義被抓包,臉現尷尬之色,窘迫地紅了耳尖,兩手揪著衣袖,應道:“在。”
柳清風看了她一眼,沒細究,問了樂小義聽到何處,又繼續講下去,這回樂小義就不敢再分神了。
後座不遠處的姬玉泫抬眸掃了樂小義所在的方向一眼,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繼姬玉泫和魔龍子後,鬼道宗、菩提禪宗和四大家族的人也陸續來了,樂小義意外在人群中看見一個熟面孔,竟是菩提禪宗的懷法師姐。
懷法跟隨宗內前輩前來,座位就在柳清風右側,自然也看見了站在柳清風身後的樂小義。
樂小義還活著,懷法頗有些驚訝,上回樂小義傷勢之重,九死一生,她還以為樂小義挺不過來。
可樂小義不僅好好活著,更是得到柳清風的青睞,被後者收作弟子。
懷法眉目稍垂,一切皆是造化。
她們照常理來說是不可能有所交集的,此前亦無相識之機,故而兩人擦肩而過,隻眼神有瞬息交流,須臾又錯開,誰也沒有開口打招呼。
菩提禪宗的前輩在柳清風身側駐足,柳清風起身與之見禮,這才互換了彼此所攜門中弟子姓名。
“樂小義見過若虛前輩和懷法師姐。”樂小義字正腔圓,態度看不出端倪。
若虛點了點頭,懷法慈眉善目,比之樂小義更加從容:“阿彌陀佛。”
鬼道宗來了三人,樂小義一眼看去皆不識,柳清風便簡單地介紹了那三人的姓名,樂小義聽過後記在心裡。
四大家族的人來得稍晚一些,江氏與南宮氏的人不分先後抵達,南宮世家來參加壽宴的是本家的高手,非西南南宮氏一脈子孫。
江氏出席壽宴的是一位鶴發童顏的老婦人,手裡牽著一名豆蔻年華的小姑娘。
柳清風說那老婦人是江家的嬤嬤,江家向來由婦人當權,這小姑娘想必是江家當家主母近來捧在掌心裡寶貝的小孫女兒江靈冉。
江靈冉年紀雖小,但資質奇高,小小年紀已有體元境六層修為,在江家頗受寵愛,據傳江靈冉非常崇拜玄天宮的姬玉泫,並以姬玉泫為自己的榜樣。
這次江靈冉之所以會來參加這堂壽宴,就是因為聽說姬玉泫要來,特地趕來一見。
樂小義聽了頗為吃味,她以前對姬玉泫受歡迎的程度沒有明確的了解,但前有魔龍子六年癡守,後有江靈冉千裡來會,更莫說那些傳言中數不勝數的後起之秀,哪一個不是絕天之才?
她夾在這些覬覦姬玉泫的才俊之間,樣貌平平,資質也平平,不知前世修了多大的善報,今生才能近水樓台,得佳人青眼。
樂小義壓下翻到喉嚨眼的酸水,暗自咬牙:小泫是她的,蓋了戳,任他們羨慕嫉妒,誰也搶不走。
小姑娘一來就看見了姬玉泫,立即興高采烈地撲過去,自來熟地喊了一聲:“玉泫姐姐!”
姬玉泫的容貌實在太惹人注目了,即便低調地沒入人群之中,仍然是最耀眼的存在。
江靈冉像只花蝴蝶似的,撲棱棱地飛到近前,姬玉泫正假借聽魔龍子說話,以眼角余光偷瞄樂小義,眼前突然出現一道青春活力的倩影,小姑娘明眸皓齒,乖巧甜美地一聲喚,立時吸引了在場諸多目光。
姬玉泫大山崩於頂尚能處變不驚,何況跑上來的只是一個形容嬌俏的小姑娘,她唇角的弧度恰到好處,既不顯得拒人於千裡的生疏,又不過分親近,從容地點頭:“靈冉妹妹。”
江湖人無不好賞美人容姿,何況一大一小兩個美人爭妍鬥豔,南宮氏的公子哥撫掌而笑:“今日借郭老前輩顏面,得見兩位下凡仙子,大飽眼福,實乃我輩之幸!”
小姑娘性子活潑,聞言立時頂嘴:“南宮哥哥這話說得欠妥,我與玉泫姐姐來是給老爺子祝壽的,又不是給你們當猴兒看,你大飽什麽眼福?”
南宮沒料到這一出,愣了一瞬,與他同行的另一位南宮氏公子哈哈大笑,連姬玉泫亦忍俊不禁。
魔龍子勾起唇,朝江靈冉和善地看了一眼。
“哈哈哈!好個活潑伶俐的小丫頭!”爽朗的大笑自廳後傳來,這場壽宴的老壽星郭天勤現身廳中。
江靈冉笑嘻嘻地上前,拱手拜見:“江氏靈冉,願郭爺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小姑娘落落大方,毫不怯場,話音一落,周遭立時一片叫好,掌聲如雷,郭老先生又是一陣大笑。
郭天勤一來,宴廳裡越加熱鬧。
廳中眾人紛紛上前,祝酒唱詞,寡淡如柳清風也朝郭天勤道了恭賀。
郭天勤視線自廳中掃過,聽手下之人在耳側悄聲道:“老爺,左氏和尉遲氏的人沒來,另外,徐五娘也沒到場。”
郭天勤擺了擺手,示意此人退下,面上卻不動聲色,命人繼續主持宴席。
不多時,左氏和尉遲氏的人終於抵達,左詩萱走在兩位左氏前輩身後,進門時瞅見樂小義,眼裡閃過一瞬詫異。
“詩萱?”左平燕見左詩萱走神,小聲提醒她一句。
左詩萱笑,壓低聲音回答:“廳中許多前輩我都不曾見過。”
左平燕以為她是怯場了,忍不住跟著笑起來:“以後多得是機會見識這種場子,別怕。”
左詩萱點頭應好,由他誤會,並不解釋。
尉遲氏的來的是兩個樣貌相仿的中年人,進廳先朝郭天勤賀了壽,拜上壽禮,朗聲笑道:“我二人約了左氏兄弟同路,不料途中因故耽擱了,來遲了些,還請郭老先生莫怪啊!”
“尉遲賢侄說得哪裡話,諸位遠道而來,皆是郭某座上之賓,何來怪罪之說?”郭天勤笑容可掬,抬袖道,“請諸君上座!”
尉遲和左氏的人來後,樂小義覺著氣氛陡然變得微妙起來,遂小心觀察。
見柳清風自始至終沒側個眼色過去,魔龍子勾了勾唇,鬼道宗高手撇了撇嘴,菩提禪宗前輩閉目念了聲佛號,其余賓客亦神色各異,唯姬玉泫始終波瀾不驚,面不改色地端起酒盞抿了一口。
這是什麽意思呢?樂小義心生疑竇。
尉遲氏和左氏關系的確親近,但他們說的因故耽擱多半只是托詞,指不定是故意遲到的。
樂小義乖乖做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跟班,規規矩矩地坐在柳清風身側,不時夾一口菜,任場上暗流湧動,她自巋然不動。
經過這麽一出,她大概明白了大禹王朝內幾個大勢力之間的關系,三神宗貌合神離,四大家族彼此之間也不和睦,表面上和和氣氣,背地裡可能鬥得頭破血流。
江氏立場不明,但江家主母既然能允後輩子孫交好玄天宮,必然也不是拘泥於簡單的善惡正邪之人。
尉遲氏和左氏拿架子,故意晚到,郭天勤究竟是真不在意還是敢怒不敢言,誰也說不清。
其余宗門皆依附於三神宗和四大家族,各有親疏。
這宴席上數不清的面孔,皆是笑著,但孰真孰假,難有定論。
酒過三巡,郭天勤滿目紅光,舉杯起身:“郭某於濟州安身立命數百載,廣交友,幸得諸君幫扶,才有今日,今設宴於此,特地準備了些助興的節目,還望諸君盡興!”
宴上眾人皆捧場喝彩。
郭天勤一招手,炎龍寨眾立時在宴廳外空地架設一座擂台,並有兩人抬著一個箱子上來。
揭蓋一觀,金光乍現,滿座嘩然。
待金光稍散,眾人才得以看清,那箱子裡鋪著紅布,布上一塊長約兩尺的金色龍鱗,表面浮有流光,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果真是神龍鱗!”人群中有人驚呼出聲。
郭天勤哈哈一笑:“相傳龍傳自天神一脈,因此有神龍之名,可自數十萬年前,神魔兩族隱退於世,神龍隨之銷聲匿跡,自此以後,天地間雖偶有神物現世,但是否還有神龍存活已不可考。”
“那郭老先生此物從何而來?”立即有人捧場追問。
郭天勤抬手虛按,示意在座稍安勿躁,遂繼續說下去:“老夫手中這片神龍鱗源自天山神墓,乃老夫門生薑氏偶然所得!”
天山神墓?!
郭天勤話音一落,樂小義忽然感覺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間都變得銳利起來,連姬玉泫也抬了抬眼,眸中掠過一道精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