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去前一天晚上約謝淼吃了頓飯,飯桌上謝淼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
「陸然,你不會真要和程朗訂婚吧?」哪怕是到這個時候,謝淼還是有些無法接受她要和程朗訂婚的事實。
「請柬都早發出去了。」陸然也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請柬在酒會後就全部發出去了,而且因為當初在華辰酒會上公開宣佈,訂婚總沒辦法安安靜靜進行,總還是有記者要混進來的。
謝淼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陸然望她:「你好像很不開心?」
總感覺自從聽說她要嫁給程朗後一直不太開心得有些蹊蹺,謝淼又是認識程朗的。
想到近段時間以來謝淼的種種反常,陸然忍不住皺了皺眉,小心求證:「淼淼,你不會和程朗有什麼吧?」
謝淼懨懨地望她一眼:「我能和程朗有什麼啊。我不就是覺得你們兩個明顯是硬湊一塊兒的,根本就沒感情嘛。」
「感情又不能當飯吃。」陸然淡淡應著,「而且感情都得培養的,慢慢就會有的。我就是有點擔心,要是到時程朗前女友回來了怎麼辦。」
謝淼手一揮,神色蔫蔫的:「她不會回來的了。」
「嗯?」陸然奇怪望她,「你怎麼那麼篤定?你們認識那麼多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啊?」
「沒啊。」謝淼否認。
陸然明顯不信:「少來,快說。」
「都說沒有了。」謝淼突然有些暴躁,聲音有些大,陸然被她吼得愣了愣,謝淼也知道自己反應過激了,說了聲「抱歉」就沒再說。
陸然望她,語氣特別認真:「淼淼,我現在可和你說好了,你要是有什麼就好好和我說,我也不是非程朗不可,可要是你等我們訂婚了甚至結婚了再來和我說,或者再來打擾到我們,我是真的會翻臉的,我特別討厭別人以各種理由介入我的婚姻裡。自己沒好好把握住就不要再來玩什麼情深不移。」
謝淼往她望瞭望,抿著唇:「你放心好了,不會有那樣的情況。」
陸然看她一眼,沒再說話,兩人有些不歡而散。
訂婚宴在週六如期舉行,程朗忙了幾天終於在化妝前和陸然見了個面,陸然想著謝淼的事多少有些多疑,就問了他一些和謝淼的事兒,程朗只是笑著說她想多了,問起他和他前女友的事,程朗沒說,只是習慣性地揉了揉她的頭。
「陸然,既然我已經答應和你結婚,就已經是決心和過去徹底了斷了,最起碼的忠誠我會有。」
陸然笑笑:「唐旭堯當年對我也很忠誠。」至少她沒在他身上聞到任何一個女人的香水味道或者找到一根不屬於她和他的頭髮,至於是否背著她在外面亂搞,這種問題,一般只有男人自己清楚。
「我會尊重你。」程朗柔聲道。
陸然唇角扯了扯,沒笑,心裡其實從昨晚和謝淼吃過飯後就有些猶豫和忐忑,或者從被迫公開兩人婚訊開始,她就一直處於沒做好準備的狀態中。第一次婚姻結得倉促,這次似乎還是,雖然兩人已經以著未婚夫身份相處了些時日,但從沒想過會這麼快到來,尤其是最近謝淼和程朗的反應,陸然心裡不太有底。
「程朗,我們現在這樣是不是有些倉促了?」陸然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了恐婚症,只是發現得有些遲。
程朗垂眸望她,眼裡有著探究:「陸然,你在退縮。因為唐旭堯?」
「不是!」陸然下意識否認,「只是我似乎真的沒做好嫁給你的準備。」
「因為你心裡還沒有完全放下那個人。」程朗答得一針見血。
陸然有些怔,本能想否認,程朗已經衝她微微一笑:「陸然,我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別急著否認,而且老實說,我也沒能完全放下。」
陸然突然有些笑不出來,程朗輕捏她的臉:「別想太多,只是訂婚而已,都到這份上了,外面多少記者盯著,今天不能出狀況。」
門外在這時響起了敲門聲,是秦嫣的聲音:「然然,造型師來了,趕緊出來化妝,和程朗有時間再甜蜜去。」
程朗拍著她的肩把她推了出去,在她耳邊安撫:「陸然,我們都需要逼一下自己,不走出來永遠不知道我們能走多遠。」
陸然扯了扯唇角,隨著秦嫣出去了。
造型師在另一個房間,外面大批媒體等著,因為之前已經高調宣佈了,都擋下來了反倒顯得作了,得罪了媒體也不好,陸呈海也就乾脆放寬了限制,讓部分記者進來,聲明在訂婚宴開始前禁止現場直播,
雖是這麼說,但到底不是每個記者都那麼有職業操守,更何況近在眼前的頭版頭條,有些記者還是混入了化妝間,偷拍了陸然化妝的一些鏡頭,並迅速上傳到網路和娛聞播報中。
黎芷琴和唐甯寧開了電視在看,到底是對當初酒會的事有些介意,如今還真是高調訂婚了,既是忍不住想看,又忍不住盼著能出些意外。
唐旭堯從房間出來就看到了在播著的電視畫面,訂婚宴要到下午一點多才正式開始,現在只是早上九點多,陸家程家都在忙碌地準備著和迎接賓客,一個個臉上洋溢著喜氣的笑臉,偶爾一兩個畫面切到正在化妝的陸然,依然是淡淡的神色,不悲不喜,只是安靜地望著鏡子任由造型師擺弄。
唐旭堯往電視看了眼,走過去,彎腰拿起遙控一把關了。
人也坐在沙發上,背靠著沙發背,抬頭盯著天花板,沒動,像是又走神了。
黎芷琴望他,看他臉色不太好,面容也有些憔悴,忍不住問道:「阿旭,好些沒?」
「嗯。」唐旭堯含糊應著,手臂骨折了短期內總沒辦法好得快,打了石膏的手還在脖子上掛著,腿倒是好了些,至少能勉強走路了。
「臉色看著還是挺憔悴的,先回屋再睡會兒吧。」黎芷琴勸道。
唐旭堯搖搖頭,長長地舒了口氣,掏出手機,給林江濤打了個電話:「小林,過來我家裡一趟,馬上。」
掛了電話。
陸然安靜地坐在梳妝鏡前,任由造型師和化妝師擺弄,心裡有些亂,完全沒有待嫁的心情。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陸然內心的混亂。
陸然接起,卻沒想到是唐旭堯的電話。
「有什麼事嗎?」接通電話,陸然問道,自始至終很平靜。
「陸然。」唐旭堯聲音很低啞,只是叫了她一聲,卻沒再說下去。
陸然也捏著手機沒說話。
「陸然,我們真的一點回頭機會都沒有了嗎?」
陸然沉默了會兒:「我們現在不都挺好的嗎?唐旭堯,你做事不是一向強勢果斷嗎,這次怎麼就不能果斷點?」
「陸然,如果我真的足夠強勢,當初你讓我簽字的時候我就不會那麼乾脆俐落地簽了。你就是要離婚,即使我不簽字你依然會選擇訴訟離婚,我不想和你鬧到法庭上,真鬧開了我和你就更沒有回頭路了。」
陸然沉默著,沒應。
「陸然,以前還在軍營的時候,你說,要是我找不到女朋友,大不了你委屈點當我女朋友,其實當時我很想說,那就你吧。只是當時我還是你的教官,規定上還不允許我那樣做。」
「唐旭堯,我要先忙了。」
陸然打斷了他,想掛。
「陸然!」唐旭堯突然叫了她一聲,嗓音很低很啞,「我今天沒辦法祝你幸福,哪怕你故意對我不理不睬,以那樣的方式讓我徹底死心,我還是沒辦法做到。對不起!」
唐旭堯比她先掛了電話。
陸然捏著手機沒動。
「怎麼了?」秦嫣俯下身子,問道,抽過了一張紙巾,在她眼角擦著,「別哭,要把妝弄花了。」
陸然抿著唇,接過那張紙巾,沁著擦了擦,嗓音有些啞:「嫂子,拜託你幫我留意下,如果唐旭堯來了,把他請到貴賓室,別讓他進婚宴現場。」
秦嫣疑惑盯著她。
陸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唐旭堯的那聲「對不起」讓她隱約不安,今天的訂婚宴不能出意外。
秦嫣心裡明瞭:「我過去看看。」
秦嫣出去後沒再回來,陸然也只是心不在焉地任由化妝師擺弄著,化妝化了三個多小時後終於結束。
陸呈海和陸然的父母過來接她出去。
因為只是訂婚,沒有弄得像婚禮一樣繁雜,只是在司儀面前交換了訂婚戒指放了禮炮就差不多了。
今天天氣好,天也不冷,酒席都是擺在外面。
賓客來了不少,記者也不少,陸然被陸呈海牽著走向站在紅毯盡頭的程朗時,鎂光燈此起彼伏。
今天的程朗很帥氣,白色的禮服,人長得好看身材也挺拔,站在午後的陽光裡,美好而溫馨。
陸然曾經幻想過這樣的畫面,她的家人牽著她的手走向他,然後把手交到他的手中,他牽著她走向司儀台,只是沒想到那個男人最終是一起長大的程朗。
其實嫁給程朗也沒有什麼不好。
陸然心裡這麼告訴自己,跟著陸呈海的腳步,一步步走向程朗,最終把她的手交到他寬厚的手掌中。
周圍的「卡擦」聲在這一刻幾乎達到鼎沸,伴著熱鬧的掌聲和沸騰聲,將兩人的聲音都掩蓋掉。
「你剛哭了?」程朗垂眸望著她,以著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問道。
陸然輕輕點了點頭,沒應。
「其實我也有點猶豫了。」程朗說道。
陸然意外地抬眸往他望了眼,又像不是很意外,忍不住笑了笑。
程朗也衝她笑了笑,牽著她的手走向司儀。
司儀例行慣例地念著些宣誓詞,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地聽著。
這不是陸然第一次結婚,卻是第一次站在這個地方上,陸然突然覺得有些諷刺。
程朗也只是握著她的手,陪她一起聽完,然後交換訂婚戒指。
當兩人捧著戒指盒面對面地望著對方時,心裡那種荒謬感讓陸然忍不住笑了笑。
程朗也往她望了眼,拿起戒指:「別想太多。」
拉過了她的手,陸然任由他捧著手,抿著唇沒應,眼睛不經意往他身後的賓客群望了眼,手突然縮了縮,有些僵硬。
她看到了謝淼,踉踉蹌蹌地衝向對面的洗手間,抱著水龍頭大吐特吐的謝淼。
席上賓客多,她隱身在人群中本來也沒看多顯眼,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在下意識搜尋她的身影,陸然還是看到了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喝了多少酒,正在洗手間門口的水龍頭前難受地吐。
陸然垂下眼眸,低聲叫了他一聲:「程朗……」被他抓著的手縮了下,「我們現在不能訂婚。」
「我們現在騎虎難下,要不你裝暈或者我裝暈?」程朗依然是低低的語氣,像在調侃,又像在認真說話,但顯然也是鬆了口氣
「……」陸然抬眸望他,程朗也望向她,目光卻落在了她身後,微微定住,黑眸微眯起。
陸然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被捏著的手掌一鬆,程朗鬆開了她的手,像是要走,腳步剛抬起,卻見他眉一皺,人已直直地向她倒了過來。
陸然被這突發的狀況嚇到了,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了他,倒下了的程朗沒壓到她,被旁邊的人給及時扶住了。
現場因為這一突發的狀況一片混亂,誰也沒想到好好的訂婚宴上准新郎突然倒下了,記者忙著搶頭條,遠親朋友隔著人群仰著脖子想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至親都已經衝到台前,一邊忙著叫救護車一邊讓人維持現場秩序。
陸然被陸仲宣護著回了屋,轉身時,陸然似乎看到了唐旭堯,站在人群中,望著她,目光沉定,但沒看清,她已經被陸仲宣推著進了屋。
現場譁然混亂。
饒是見過大場面的司儀也被這一突發狀況給驚得待在了現場。
陸仲謙撥開人群上臺來,拿過司儀手中的話筒,銳眸往人群一掃,混亂的現場稍稍平靜了下來。
「很抱歉各位,新人臨時出了點小狀況,訂婚宴不得不先暫時取消,給各位帶來了不便非常抱歉,稍後我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希望各位記者朋友不要打擾到各位賓客朋友的用餐,謝謝配合。」
撥開圍攏上來的記者,走了下去。
程朗被送到了醫院,又是急診又是搶救。
記者也想追過去,被陸家人擋了下來,說是會影響到醫院其他病人,有什麼情況會第一時間通知大家,把記者勸了回去。
陸然也跟了過去,在急診室外,心裡亂糟糟的,也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個狀況。
程朗很快被從急診室送了出來,人也清醒了過來。
一屋子人圍攏了過來,噓寒問暖,問長問短,生怕是什麼大問題,卻沒想到程朗一醒來便問:「剛才有誰來看過我嗎?」
「……」陸然朝身後的一屋子人手一展,「不都在這裡嗎?」
「哦。」程朗淡應了聲,隱約有些失落。
「怎麼了?」陸然問。
「沒什麼事吧?」程朗父親也問道。
「我沒事。」程朗搖著頭。
醫生也證實:「病人沒事,只是壓力太大,休息不足。不過還是建議做一個詳細檢查。」
眾人鬆了口氣,陸然往程朗望了眼,沒說話,說暈就突然暈了,暈得太蹊蹺,他這哪是什麼壓力大,只是裝暈的事通常不都女孩子來的嘛。
陸呈海往兩人各望了眼:「你們不想訂婚直接和家裡人說就成,沒必要搞這一套。」
聲音略沉,隱約有些不悅,顯然已經從陸然的眼神中看穿了兩人的把戲。
陸然和程朗互望了眼,程朗似是想說什麼,卻是什麼也沒說,只是朝陸然使了個眼色。
陸然抿了抿唇,向陸呈海道歉:「爺爺,我們都知道你們是為我們好,但是總覺得就這樣訂婚太倉促了,我們都需要一些時間去確定是否真適合彼此,那樣的情況下要是任何一個轉身走了都不好,只能用這個辦法了。對不起。」
陸呈海重重地哼著:「我看你是還放不下唐家那小子,人都鬧到……」
話到一半突然斷了,只是任由手中的拐杖「咚咚」地敲著地板,發洩他的不滿。
陸然有些不明所以,疑惑望向他。
程朗不忍陸然被責怪,出聲替她解圍:「是我的問題,您別怪然然。」
程朗母親沉著聲斥了他一聲:「沒見過這麼拿婚姻當兒戲的,你要是沒確定自己心意,就不要去糟蹋然然。」
陸然父親出聲打圓場:「好了好了,沒事就好,年輕人的事自己解決就好,這樣也好,沒鬧大笑話,也能讓兩人多些時間好好想清楚。」
家裡人還算開明,看都沒事,也就鬆了口氣,家裡還有個爛攤子要處理,在這待了會兒就都先回去了。
「今天的賓客都還在那邊嗎?」程朗突然問道。
「走了一些了吧,畢竟這婚宴都擺不成了,怎麼了?」陸仲謙問。
「每個人都有請柬嗎?」程朗繼續問。
「對,不過也有些可能是代家裡人過來的。」
「回頭給我看看名單吧。」程朗說道。
陸然若有所思地往他望瞭望,想到了他昏倒前陡然眯起的眼眸及突然鬆了她手的事,那時他是要甩開她的手去追人的吧?
陸仲謙也往他望了眼,若有所思,卻沒說什麼,只是淡淡點了下頭便與其他人一起走了。
門關上時,病房裡頓時只剩下陸然和程朗兩個人。
陸然去給他拿藥,順便倒了杯溫水過來。
程朗盯著她的背影:「陸然,我剛看到唐旭堯了。」
陸然倒溫水的手微微一頓,然後繼續不緊不慢地把水倒滿。
「我看到謝淼了。」陸然端著溫水拿著藥走過來。
程朗神色未動,只是望著她:「他站在人群裡,隔著人群遠遠地望著這邊,似乎特別篤定這場訂婚宴辦不成。」
陸然抬眸望他:「你想說什麼?」
「我不是裝暈,我被人下藥了。」程朗突然道,如一顆重型炸彈砸下來,砸得陸然眸光不自覺一頓,望向他,「你說什麼?」
「我沒裝暈,我被下藥了。」程朗重複了一遍,「我被人下了麻醉藥,一些俗稱的現代蒙汗藥,這種藥粉裝在膠囊裡,無色無味無毒,但是會讓人短暫昏迷,把粉末倒在酒水飲料裡,10分鐘內見效。剛在急診室裡醫生親自向我證實的。」
陸然擰了擰眉:「你的意思是唐旭堯幹的?」想到他剛才那句話,難免不讓人懷疑。
「我可沒說。」程朗擺手否認,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藥片和水,「這種時候給我下藥,只是致人昏迷的一些麻醉藥,對身體無任何傷害。」
說著眉一挑:「你不覺得蹊蹺?」
「他又沒近你身,而且怎麼可能把時間掐得這麼准。」
陸然不敢百分百確定唐旭堯不會幹這種事,但問題是他怎麼辦到的。
程朗手一攤:「天知道,不過我上紅地毯前確實遇到過唐旭堯,聊了一小會,看著倒還挺謙和有禮。」
陸然望他:「你們怎麼遇上了?」
「在貴賓室,我換好裝時經過那兒,看到他,你嫂子也在,就過去打了聲招呼,聊了兩句就走了。」
「喝東西了嗎?」
「沒有。」程朗說到這個臉色就有些不太好,要真喝東西了現在也不至於一頭霧水了。
「走上紅地毯前呢?」陸然繼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