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裡一片死寂,清樂長老一擡手,一張玲瓏古琴出現在掌心中,她盤腿坐下,將古琴放在腿上,旁邊早已有數位長老張開各種防禦仙法,將弟子們團團籠罩。
廣微真人一把拽過雷修遠與黎非,他腰間配著的常見突然化作清光一道呼嘯而出,繞著兩人週身盤旋不休,護得密不透風。
「錚錚」數聲,古琴發出淒迷冷厲的聲調,犀利的靈氣夾雜在樂律中,似密密麻麻麻的無形箭向四麵八方疾射而出,飛躍數丈外,卻又被彈迴來,尖銳的靈氣撞在防禦仙法上,發出巨大的聲響,清樂真人立即按住琴絃,凝而不動。
諸位長老對視一圈,似是確定瞭什麼,廣微真人清吃一聲,那柄繞著雷修遠和黎非不停盤旋的飛濺驟然疾射而出,清光在眾人麵前閃爍一瞬,一下看便出現在數丈外,化作一道清瘦人影,快若閃電般執劍而上,一時間隻見滿眼清光亂晃,不過片刻,拿到清瘦人影又執劍飛迴,半跪在廣微真人麵前,但見其人滿頭白發,身形清瘦欣長,雙目竟是紫色的,想來應當是一個器靈。
「為何迴來?」廣微真人皺眉急問。
那器靈垂頭恭敬道:「迴稟主人,前方並無一物。」
這下可真的是遇到麻煩瞭……諸位長老再度對視,每個人都從旁人嚴重獨處瞭驚駭與警惕,倘若遇到什麼戰鬥力卓絕的凶獸,還沒這麼頭疼,凶獸中最難對付的反倒是那些戰鬥力十分孱弱的,甚至是一個太阿術就能劈死的那種,他們大部分都擅長隱蔽,或者善於蠱惑人心,防不勝防,已經連看兩個長老突然消失在眼前,此時要走以是走不得,慾留下對付凶獸,卻毫無頭緒,眾人一時為難至極。
「諸位長老,想不到這麼快就又見瞭。」
頭頂忽地響起一個蒼老淡漠的聲音,緊跟著兩道人影倏忽間落在眾人麵前,卻是方纔在端明城告辭的星正館無正子師徒。見這裡人人神色古怪,無正子不由暗暗詫異,他素來心細如發,細細看瞭一圈,見週圍那十幾個弟子竟是攬天派的,個個麵無人色,而無月廷的長老裡,竟好似少瞭幾個人,難道遇到瞭什麼厲害妖物凶獸?
廣微真人拱手行禮,勉強笑道:「無正先生,小心瞭,此處似有十分厲害的凶獸盤踞。」
他將經過匆匆說瞭一遍,無正子眉梢微挑,過瞭許久,方沉吟道:「隱蔽無形,竟還能無聲無息地叫數位長老消失,莫非……是四凶之一的饕餮?」
清樂長老倒抽一口涼氣:「饕餮?!這遍地低等妖物橫行的地方,怎會有四凶?」
無正子喚瞭一聲:「桐週。」
紀桐週立即躬身答瞭個是,然後雙手一擡,眾人隻覺熾浪滾滾而來,但見方圓十裡的空地竟一瞬間騰起巨大的火海,他們這一圈人被圍在火海中,亂舔的火舌一絲一毫也沒有沾染上他們。
諸位長老都忍不住贊瞭聲好,星正館的仙法素來霸道張狂,這弟子年紀輕輕居然已摸透其中精髓,難怪眼高於頂的無正子會這樣悉心待他。
無正子淡笑道:「諸位長老,小徒獻醜瞭,眼下正事要緊,我昔日聽聞饕餮曾一夜之間吞下上千小國,那些小國一夕間戀人帶房子全部消失,跡象倒與長老們突然消失十分相似。近日異象亂生,饕餮又想來居無定所四處遊蕩,會出現在此地不足為奇,好在沒將端明城吞下,也算是件隻得欣慰的事。」
清樂真人見他說得篤定,不由驚到:「那些消失的人就是被饕餮吞下瞭?怎會有如此叫人無法反抗的凶獸?!」
沖夷跟東陽哼都沒哼一聲就被凶獸吃掉,這種事對仙人來說根本不可能,再厲害的凶獸,仙人總有一戰的餘地、四凶裡,檮杌被廣微真人斬殺,混沌與星正館玄山子兩敗俱傷不知所蹤,饕餮又怎會這麼凶猛?
廣微真人歎道:「依我看,被吞瞭未必就死瞭,饕餮素以人心慾唸為食,一時半會硬挨不會有太大的危險,既然能吞上千小國,那饕餮的題型必然無比巨大,怕是方圓千裡也不止。」
說不定他們就是站在饕餮的血盆大口中,一想到這裡,眾人都有些發毛。
廣微真人沉吟片刻,望著攬天派的弟子們說道:「我等還有要事在身,耽誤不得,你們還是各自迴門派向你們的長老稟告此事為好。」
清樂真人見他這樣說,竟是要把沖夷和東陽都丟這裡不管,頓時皺眉道:「廣微!你打算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就這樣去白邊之崖?!」
廣微真人淡道:「他二人自保能力足以,我等先將正事辦完,迴來在細細商酌應對之法。」
說罷他不等清樂真人再反對,當即騰雲而起,突然,眾人隻覺他的身體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輕輕託瞭一下,竟被託瞭個踉蹌。無正子反應奇快,叫瞭聲不好,當即射出無數火之矢,然而到底遲瞭一步,廣微真人就這麼突然消失在眾人眼前。
這下連長老們也慌瞭,廣微懷中可是放著翠玄仙人的小千世界!異民墓和兩位老輩仙人都在裡麵!他也被饕餮吞掉那可如何是好?!
無正子驟然從腰間抽出一條數丈長的黑色長鞭,凌空「啪」地一甩,霎時間一條猙獰的火蛇便出現在他身週,他連甩無數次,週身頓時密密麻麻圍滿瞭火蛇,他化作一道火光,疾若閃電般在林中飛瞭一圈,眼看正要落地,下一個瞬間,他也突然消失瞭。
紀桐週臉色登時變瞭,雙手再度一擡,方圓十裡的火海猛地拔高,烈焰滔天,他緊跟著禦劍而起,竟也打算像他師父那樣繞一圈,長老們立即拽住他:「不可魯莽!我等先撤!迴去將此時告知各大仙傢,再行定奪!」
清樂長老箍著紀桐週,眾人騰雲而起,那十幾個攬天派的弟子也不得不跟著飛起,滿心不甘。飛瞭一段,忽覺天色越來越暗,黎非仰頭望天,這會兒應當早已天亮瞭,可漫天暗沉,也不想是烏雲覆頂,竟好似黑色重新降臨瞭一般,林中一片死寂,曾經橫行的無數低等妖物竟全多瞭起來。
長老們剎住雲頭,一名長老沉聲道:「不好!隻怕趕不及!」
話音未落,黎非隻覺頭頂一股極強的全然無法反抗的吸力將自己一下吸瞭上去,她大驚之下不由叫瞭起來,但見週圍許多弟子都被那股吸力吸得漫天亂飛,哪裡還能禦劍騰雲。
左手手腕突然被人緊緊拽住,她迴頭一看,卻見紀桐週近在咫尺,他死死捏著她的手腕,指節因為巨大的吸力與拉扯力都泛出瞭青白,卻怎麼也步放手,緊跟著他奮力一拉,黎非與他撞在一處,他張開雙臂將她緊緊鎖在懷中。
她使勁掙紮,卻哪裡掙紮得開,眼角餘光依稀看見瞭雷修遠的身影,他被吸力拉扯得與她隔瞭很遠,黎非急急叫瞭聲:「修遠!」
紀桐週略帶沙啞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你在叫誰?抱著你的人是我。」
黎非雙臂被他死死箍住,一絲一毫也無法動彈,她恨得張嘴在他肩上用力咬下去,下一刻,天旋地轉,那股吸力變得十分混亂,他們像一片樹葉被狂風牽扯甩動,耳畔隻聽得風聲犀利尖銳,週生無數靈氣在沖撞碰擊,如刀似槍般擦刮著身體,劇痛無比,眼前忽悠變得漆黑一片,黎非隻覺身體撞在什麼堅硬的東西上,五髒六腑都要被撞出來瞭,吸力還在拉扯,她被拽著拖著,忽而被拉起,忽而有狠狠撞在什麼東西上,終於再也承受不住,暈死過去。
不知過瞭多久,黎非隻覺身體各處無一不痛,骨肉像散瞭架似的,胸口還有一個沉重的身體壓著她,她微微呻吟一聲,緩緩睜開眼,入目確是滿目金光,刺眼且璀璨,她下意識地又閉上眼,紛亂的思緒漸漸平定。
她慢慢擡手,觸到一片柔軟的頭發,心中一驚,頓時記起之前紀桐週還死死抱著自己的事情,她猛地睜開眼,低頭一看,果然紀桐週暈死在自己身上,他白色的弟子服沾滿鮮血,無數道深長的傷痕刻滿他的後揹與胳膊——是被方纔那些靈氣所傷?
黎非擡手便駕瞭一道治療網在他身上,然後毫不留情把他推開,身下凹凸不平,有什麼東西**地硌著她,用手摸摸,冰冷的,卻又是光滑的。她抓起毅力放在眼前,卻見銀光璀璨,居然是一錠偌大的銀錠!
這是什麼地方?!她滿心疑惑地慢慢起身,隻見天色其色如血,而四週無邊無際,無數小山連綿不絕,寶光洋溢,晃得人眼花繚亂,這些小山竟全是用金元寶或銀錠堆成的,甚至還有無數寶石珍珠,更有無數她見也沒見過的奇珍異寶。
黎非情不自禁張大嘴,她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值錢的東西!手指忍不住發抖,她慢慢摩挲著銀錠,放在受傷怕摔壞瞭似的,捏捏,再咬咬——是真的銀子!不是幻覺!
怎麼辦,要不要偷偷帶走一錠?!黎非捧著那枚銀錠捨不得丟,心裡也不知掙紮瞭多少次,最後還是依依不捨地把它丟瞭下去。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裡諸般景象十分荒誕,絕非現實,叫她想起在東海試煉地遭遇的那種凶獸蜃,這次她必須時刻警惕,不可以再被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