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歌林撥開麵前繁密的枝葉,瞇眼眺望遠處夜色中的英王府,隻見許多待衛提著燈籠沿著王府外圍巡邏,而曾經密密麻麻籠罩王府上空的靈氣網竟沒瞭,她頓覺意外。
不過短短幾天,王府出瞭什麼變故麼?
為瞭不知不覺潛入王府,她和陸離很是費瞭番腦筋,準備瞭好多東西來對付那十分繁密的靈氣網,結果功夫卻白費瞭。
陸離朝她做瞭個手勢,百裡歌林立即會意地拋出符紙,霎時間密密麻麻的細小妖怪遍佈二人全身,將身上的一切靈力波動都藏瞭起來。
「救人第一,如果遇到那個王爺,不要硬拼,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他低聲囑咐。
一路過來這話他已經說瞭不下十遍瞭,以前怎麼不曉得陸離這麼囉嗦?百裡歌林拋出寶劍,由於馭妖太過顯眼,肯定會被發現,他們特意換瞭寶劍用來禦劍飛行,一路風馳電掣飛進王府,但見裡麵黑洞洞地,紀桐週所住的那個院落裡沒有一絲燈光。
感覺不到紀桐週的靈氣波動,他居然不在?百裡歌林心中不禁一緊,人不在的話,難不成姐和葉燁也被他帶走瞭?
見對麵一眾待衛提著燈籠巡邏過來,陸離拽著她躲進樹影中,一麵又道:「王府地形我們不熟悉,想來葉燁他們也不會被放在客房之類的地方,還是抓個管事來問問穩妥些。」
百裡歌林默默點頭,說真的,如果隻有她一個人,肯定是憑著一頭沒頭蒼蠅似的亂竄,有陸離在好多瞭,至少他這個人大多數時候都是冷靜理智的。
其實,她也沒想到陸離會一直陪著她。
前幾日他倆從王府中狼狽逃出, 一路根本不敢停,拼命飛瞭數百裡,感覺沒人追上來,這纔找瞭個僻靜的地方療傷。兩人傷得比想象中要重得多,治療網治療那黑火燒傷的地方奇慢無比,又浪費瞭好些時日纔徹底痊癒。
她心裡始終記掛葉燁和百裡唱月他們,根本沒心思和陸離計較以前那些恩怨情仇,他也好像從沒發生過那些一樣,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提都不提,互相裝傻。或許對他們來說,故作不知反而輕鬆些。
夜色已深,兩人在樹影中等瞭許久,巡邏的待衛們繞著王府內走瞭好幾圈,也沒見著一個管事的,隻怕都已睡瞭,百裡歌林心中急躁,又唸著葉燁他們,又怕紀桐週突然迴來,她抽出符紙重重拋出,小巧的黃鸝妖撲簌簌拍著翅膀在高空飛瞭兩圈,追著巡邏的待衛們唱歌般叫瞭起來。
大半夜突然出現隻黃鸝在唱歌實在很詭異,果然待衛們一陣騷動,終於有個看似是管傢的人披著外衣氣沖沖走瞭出來,怒道:「大驚小怪什麼!鳥叫得煩人趕走就是瞭!王爺不在府上看把你們嚇的!」
百裡歌林無聲地吹瞭下口哨,黃鸝妖立即清脆地叫著,慢悠悠轉瞭幾圈,朝另一個方嚮飛去,眾待衛立即追上,眼看他們拐瞭彎,她身形一晃,無聲無息地落在那管事身後,擡手將他的嘴捂住瞭。
「想變成這樣,你就叫吧。」
她掌中握著一塊石頭,輕輕一捏,石頭就碎成瞭粉末,管事的目光立即露出恐懼之色,抖得站也站不住,差點癱下去。果然她鬆開手後,他連哼都哼不出一聲,隻管跪在地上使勁磕頭。
百裡歌林拽著他的頭發將他提起,森然道:「前幾天被你們王爺抓住的人都關在哪兒?帶我們去!」
說罷她掐住他的手腕,稍稍灌瞭些靈氣去他的經脈中,對沒有靈根之人而言,靈氣強行入體比刀剮針鑿還痛苦,那管事的立即疼得要慘叫,陸離早已按住瞭他的嘴。
一路跟著他在王府中七拐八繞,卻是進瞭一座地牢。陸離先探頭朝裡麵打量瞭一番,地牢中又有許多待衛在看守,光線太暗,年不出葉燁他們究竟在不在,他思忖片刻,忽道:「你們王爺去哪裡瞭?」
管事的垂頭喪氣低聲道:「小的確實不知……王爺這幾日心情不大好,昨晚隻說出去走迴復,到現在也沒迴來……」
百裡歌林冷笑一聲:「心情不好?他這種沒良心的人也會心情不好?!」
那管事的嘴脣動瞭動,似是想爭辯幾句,最後還是恐懼地抿緊瞭脣。
陸離又問道:「這地牢裡關著什麼人?」
管事的猶豫瞭一下,似是不大願意說,見百裡歌林惡狠狠地看著自己,他隻得道:「王爺也是最近剛迴來,地牢裡隻前幾日關瞭三個人,後來一個被無月廷的仙人帶走,另兩個幾天失蹤瞭,和王爺稟告過,他好像沒啥反應,小的也不知人去瞭哪裡。還有就是……趙陽的蘭雅郡主早些日子來找王爺,好像求情什麼的,結果王爺辦捆著叫我們把她丟進地牢……」
蘭雅郡主被紀桐週關在地牢裡?!百裡歌林更想冷笑,他真的發瘋瞭。她喚出籐蔓將這管事的從頭捆到腳,連嘴都封住,省得他叫嚷,二人快步走入地牢,守衛們一見兩個陌生人闖入,當即叫嚷著沖上前,瞬間又個個都被籐蔓捆住,百般掙紮不得。
百裡歌林沿著一座座牢房快步走過去,管事的沒騙她,這地牢空蕩蕩地,一個人也沒有,直走到最後一間牢房,隔著玄鐵欄桿,便見蘭雅郡主滿麵憔悴地被囚龍鎖捆住架起,雙方打個照麵,蘭雅郡主驚疑不定地盯著他們,忽地開口,聲音乾澀沙啞:「是你?你們怎麼來的?王爺呢?他不在府中?」
百裡歌林也不急道:「他不在,你知不知道葉燁他們在哪裡?」
連問幾遍,蘭雅郡主卻始終不說話,她麵上神色怪異,似悲憤,又似絕望。
從王府迴到趙陽後,她時常能聽見父王他們商討這些事,說不難受不可能,可也沒她以為的那麼難受。她對王爺這麼多年的執著和迷戀,一夕之間因為越國的樹倒猢猻散,也跟著散去瞭。
誰知龍名座不知遇到瞭什麼阻礙,吳鉤不但退瞭兵,連原本派出的許多修行弟子也都撤瞭迴去。留下他們這些計劃叛變的諸候國麵麵相覷,不知所措,被越國的大軍一一掃蕩,趙陽遲早也會被鐵蹄踏平。
絕望之下她也隻有再來找紀桐週求情,希望他唸著昔日些許情分,能放過趙陽,還她郡主風光。
蘭雅郡主麵上忽然一陣紅,可緊接著又變得慘白。
本以為王爺不願見她,誰知他竟將她順順利利地放進瞭王府,見著他,她什麼也不敢說,隻有跪下哀求地抱住他的腳,卑微地臣服。
「求我什麼?」紀桐週當時這樣問。
她不假思索,像小時候一樣說瞭許多順從恭敬的話。她其實一點也沒瞭解過王爺這個人,從小到大,他一貫心直口快,一點城府也沒有,是個很好應付的人,對她也禮節週到,敬重有加。她一直以為自己在這個人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分量的,結果她錯瞭。
她嚮這位年輕的王爺獻出瞭自己的貞潔和尊嚴,這次他沒有拒絕,毫不客氣地接受。她還記著那搖晃的華麗帳頂,燭火的光暈柔和卻又蒼白,他像個野獸,像個要吃人的妖怪,沒有憐惜,讓她痛得想要尖叫。
他甚至不願看見她的臉,用衣服全部遮住,像是瘋狂宣洩,他喉嚨中含糊低語不知誰的名字,反正不是她的。那一刻,她立即明白,在他心底,自己一絲一毫分量也沒有,沒有情分,從來也沒有過。
第二天她就被囚龍鎖捆住,送進瞭地牢。王爺不願原諒揹叛者,他毫不留情踐踏瞭她的尊嚴,卻什麼也沒給她。
牢門外有人在叫她,蘭雅郡主慢慢迴過神,卻見牢門被落鎖術打開,百裡歌林舉著短刀在囚龍鎖上比劃著,道:「算瞭,先把你放瞭吧!趁紀桐週不在,你趕緊走。」
蘭雅郡主忽地厲聲道:「不要,我不走!別碰囚龍鎖!」
百裡歌林吃驚地看著她:「你要繼續被捆在地牢裡?那個紀桐週瘋瞭!他要是顧唸以前的情分,又怎麼會把你關起來!」
蘭雅郡主隻是一個勁嘶啞地叫:「我不走!我要留著!王爺會來看我的!一定會來!他總有一天會原諒我!」
居然說要他原諒她!這郡主腦子進水瞭?!
百裡歌林收迴短刀,郡主跟他們交情一嚮不好,既然人傢死活不要被救,她纔懶得多事。
「不走你隨你,但你先告訴我,葉燁他們去哪兒瞭?你應該知道吧?」
蘭雅郡主冷道:「我不認識你說的卑賤之民,之前這裡還有兩人,你如果問的是他們的話,他們已經被王爺處死瞭。」
百裡歌林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險些摔倒在地上,她的肩膀被陸離用力扶住,他支撐著搖搖慾墜的身體,皺眉道:「此話當真?信口雌黃絕非身份高貴之人所為。」
凶這話反倒說得蘭雅郡主神色緩和瞭些,又道:「我絕非信口雌黃,這裡的守衛你隨便挑個問,那兩個卑賤之民膽包天去偷襲王爺,已被王爺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