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遠,你剛聽見瞭嗎?」黎非晃瞭晃雷修遠的袖子,「星正館也有弟子來!紀桐週會不會在裡麵?」
雷修遠起身瞇眼看瞭半晌,時隔五年,他們這群小孩長大成人,再也不復當年的稚氣模樣,就連他也看不出裡麵哪個是紀桐週。
正打算走過去看看,身後突然有人喚道:「是修遠嗎?」
迴過頭,便見後麵立著一對少年男女,男子俊美無儔,氣度穩重,女子秀若芍藥,蓬鬆的烏發綰瞭兩條辮子垂在胸前,兩人麵上都欣喜含笑,居然是久違的葉燁與百裡唱月。
葉燁上前一步拍瞭拍雷修遠的肩膀,笑道:「果然沒看錯,真的是你!五年不見,好小子,長瞭這麼高!」
雷修遠少見地驚訝起來:「你們也來瞭?」
「說是發現瞭新試煉地,剛好我與唱月堪堪突破瞭第二道瓶頸,便被選上瞭。」葉燁細細端詳他,又笑:「你比先前變瞭許多,方纔還不大敢相認。對瞭,黎非呢?她沒有來麼?」
他一早便發現瞭雷修遠身邊的絕色少女,兩人神態親密,想來關繫應該不尋常,如今他們都不是小孩,這種私事也不好過問,葉燁隻朝她微微頷首,誰知這姑孃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上前拉住百裡唱月的袖子:「葉燁,唱月,好久不見!你們變瞭這麼多!」
這兩人大吃一驚,仔細盯著她看瞭半晌,又疑惑地擡頭望向雷修遠,雷修遠難得笑出聲:「她就在這兒瞭。」
百裡唱月驚道:「……小棒槌?」
她怎麼看也看不出眼前的姑孃跟五年前的姜黎非有一絲一毫的相似之處,然而她的心跳聲還是那麼歡快,是那個熟悉的聲音。
「真的是你!」百裡唱月禁不住動容,居然一把捧住她的臉,仔細端詳。
黎非哎喲一聲,笑得閤不攏嘴,張開雙臂抱住唱月,她真是高興壞瞭:「想不到能見到你們!太好瞭!」
百裡唱月麵上露出笑意,忽然擡手摸瞭摸她的腦袋,溫言:「長高瞭,不再是矮冬瓜。」
黎非抓著她說個沒完:「剛纔我們還看到星正館的人,很可能紀桐週也來瞭!對瞭,這裡靠近東海,我們還能看到歌林呢!這下六個人都齊瞭!」
葉燁笑道:「我現在相信她是黎非瞭,方纔結結實實被嚇一跳。」
雷修遠與葉燁並肩而行,兩個少年男子都是風度翩翩,麵如冠玉,後麵兩個少女也是千嬌百媚,引得週圍路人紛紛註目。
四人一路走一路說,剛靠近那座巨大的樓宇,門口的兩隻虎妖突然站瞭起來,獠牙齜起,凶相畢露,朝他們四人低低吼叫。黎非手一擡,立即放瞭兩層銅牆術——奇怪,方纔自己進去的時候,它們沒反應啊?
樓宇裡眾多弟子頓時再度炸開鍋,養妖物看門還是有危險的!這不?突然發威瞭!
兩派三位長老立即出門,因見這兩隻虎妖隻是齜牙低吼,並沒有傷害人的舉動,東陽真人立即道:「怎麼迴事?你們誰招惹它們瞭?」
黎非也一頭霧水:「沒有啊,我們剛準備進去。」
正說著,那兩隻虎妖齜牙咧嘴地湊瞭上來,目光灼灼,其中一隻忽然一爪拍向雷修遠,週圍頓時驚呼陣陣,好在有銅牆術擋著,碰也沒碰到他。幾位長老也有些束手無策,又不好在別人的地盤殺虎妖,隻得站一旁暗自警惕。
很快,門內匆匆出來一個服飾怪異的當地人,他立即厲聲斥責兩隻虎妖,一麵罵一麵踢,這一爪就可以把他撕成碎片的虎妖居然懼怕得背起瞭耳朵,低低哀鳴起來。
「不好意思。」那人迴頭抱拳賠禮,「這兩隻東西一向聽話,今天不知為何突然發瘋瞭,各位勿怪,這便請進吧,我等馬上就可將客房安排好。」
黎非不敢撤銷銅牆術,四人小心翼翼朝裡麵走,與虎妖擦肩而過時,它倆又發出瞭威脅的低吼,可是很快,低吼又變成瞭低聲哀鳴,哀哀哼瞭幾聲,便再也不敢出聲瞭。
黎非頓時鬆瞭口氣,雖說兩隻虎妖並沒有多大威脅,但此處遍地妖物,和這裡的人似乎相處融洽,肯定不像在中土可以隨意殺,要是不小心把人傢的看門狗弄死弄傷,隻怕有許多麻煩。
進瞭門,但見大堂內滿當當全是人,個個都盯著他們,他們也把大堂裡的人看瞭個遍,葉燁低聲道:「似乎沒見到桐週,他居然沒來?」
以紀桐週的資質,不應該啊。
東陽真人忽然道:「我等將在這客棧中盤桓三日,人齊後再出發。此地靠近東海,與中土大為不同,謹記,絕不許與此地任何人與妖發生沖突,我中土仙傢門派的弟子,須得有大派風範!出門在外,謙和守禮方是第一!」
還要住三天?不是說去新試煉地麼?兩位長老把他們帶來這古怪又繁華的城鎮,還找客棧住,真叫人摸不著頭腦,弟子們本來個個都提心吊膽,生怕路上遇到其他門派的弟子,一言不閤便要鬥法,誰知這裡遇到瞭星正館的人,各自一派和氣,完全看不出要鬥法的意思,搞什麼?
葉燁笑著低聲道:「看到你們,我就覺得,所謂搶奪試煉地隻怕是個託辭。」
雷修遠道:「來這邊的弟子都被告誡不許往外說這件事,而且藉口十分含糊,我猜這次是山海兩派私底下寥寥數傢門派的接觸。俱體安排,隻有等長老們交代瞭。」
兩個少年在這裡談正事,黎非早已拉著百裡唱月在門外招手:「修遠,葉燁!走吧!我們逛逛去!」
葉燁見他二人舉止言談大為親密,與在書院時十分不同,不由又道:「修遠,你和黎非……?」
雷修遠垂頭一笑,輕輕在他肩上捶瞭一下:「走吧。」
沒否認?葉燁也笑瞭,反手輕輕還瞭一拳:「和她在一起,你變瞭許多,這樣最好。」
這座城大得出乎意料,感覺比越國王都端塗也不遑多讓,葉燁跟雷修遠被賣各種圖冊書籍的商鋪吸引瞭過去,百裡唱月又一個人不知跑哪兒去瞭,這姑孃五年過去還是這麼我行我素獨來獨往,黎非見旁邊有個賣各種稀奇古怪玩意的攤子,她忍不住拿瞭一隻小小的琉璃球端詳。
琉璃球裡有一朵拇指大小的嫣紅的花朵,眼看著從盛開到枯萎,再褪去殘敗的花瓣重新煥發新生,如此循環往復,永無止境。
攤主見她看得入神,便道:「姑孃,我這裡都是傳說中海外的寶貝!你看的那個花,就是海外千洲萬島纔有的。」
黎非一聽海外千洲萬島幾個字,頓時手一抖,險些把琉璃球砸瞭,趕緊小心放迴去。
她自然不信這種小攤上會有什麼海外的東西,花從盛開到凋謝也隻是加持瞭最簡單的障眼法而已,她笑瞭笑,忽見旁邊還有一個十分古怪的用樹根雕鑿的人像,約有巴掌大小,卻十分精美。
人像與常人一模一樣,然而麵上神色十分凶惡猙獰,殺氣騰騰,耳朵上方三寸處各生一隻角,看起來又詭異,又神祕。
她正準備拿起來看看,忽覺身旁好像多個瞭人,她隨意瞥瞭一眼,便見一個白衣少年男子站在自己身邊,正充滿趣味地掃視攤位上各種貨物。
黎非越看越覺得他眼熟,這人大約有十**歲的模樣,烏發垂肩,一身簡單的弟子服穿在他身上就好像變成瞭華服一樣,分外雍容華貴,更兼長眉星目,身量修長,是個極出眾極貴氣的俊逸少年,不是五年未見的紀桐週是哪個?
「紀桐週!」她情不自禁叫瞭出來。
他微微一驚,低頭望著她,神情十分迷惘。
這女孩子是誰?方纔他沒註意,如今仔細一看,纔發覺她膚色瑩白賽雪,眉眼靈動和煦,竟是個絕色美人——她認識自己?
黎非笑得眉眼頓開:「你果然來瞭!剛纔在客棧那麼多星正館的弟子,我們都沒看見你,你跑哪兒去瞭?」
紀桐週越發錯愕:「在下確實是紀桐週,請問姑孃是哪位?」
黎非笑得差點仰過去,還「在下」!還「姑孃是哪位」!這驕橫跋扈的小王爺五年不見居然文質彬彬瞭?
「桐週!」後麵又有人叫他,紀桐週更加迷惘地望過去,卻不可思議地見到瞭葉燁——等下,是葉燁吧?他旁邊那個人……雷修遠?!
他的神情一下變瞭,嘴巴下意識張開,滿麵狂喜錯愕,怔怔地看著他二人走過來,忽然驚道:「是你們?!你們怎麼也來瞭?」
他還怕自己看錯,一個個望過來,這兩人確然是書院裡隔瞭五年不見的朋友。他一掌拍在葉燁肩上,另一拳狠狠砸在雷修遠身上,瞬間喜上眉梢:「葉燁!雷修遠!我沒看錯吧?」
兩人一齊還瞭他一拳,葉燁笑道:「好小子,你居然也長這麼高!看著比先前穩重些,這幾年修行如何?」
紀桐週驚喜萬分地打量他們,葉燁變化並不特別大,雷修遠卻變瞭許多。印象裡的雷修遠好像有點病懨懨的,而眼前的少年男子卻雋朗豐神,個頭也高瞭,居然和自己不相上下,眉眼輪廓長開後,他竟是這般模樣!
「就你一個人?姜黎非呢?你這小子!總算從丹穴出來瞭?如今修為怎麼樣?迴頭我倆練練!不,現在就找個地方練練手!」
一蓆話說完,三人又是忍俊不禁,紀桐週的性子真是一點都沒變,見著雷修遠永遠是要跟他先打架。
「紀桐週,我可是第一個叫你的。」黎非忍不住笑,他倒是還記得找雷修遠問自己,可人站在麵前他卻不認得。
紀桐週皺眉盯著她端詳良久,忽地一驚,不敢確定似的,低聲道:「……姜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