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蘿剛起床就被凍得了個哆嗦,推開門來到庭院裡,一眼便望見鵝毛一樣飄飄揚揚的雪花。
當年她初初來到修真界,天上也是下與之如出一轍的大雪。
個念頭讓她有恍惚,正在出神的剎那,忽然聽見庭院外響起熟悉的嗓音︰
“秦蘿秦蘿!快出來玩兒!”
——江星燃、陸望和楚箏站在籬笆外,後面兩個裹得像圓圓滾滾的球,唯有江星燃像只花孔雀,穿了一身單薄的黃春衫。
身為精通符法秘術的法修,他裡衣上一定貼了好張發熱用的流火符,堪稱修真版暖寶寶,風度與溫度兼具。
“一晚上的功夫,蒼梧居然下了麼大的雪。”
江星燃NN瑟瑟雙手環抱,末了伸出右手,朝她勾了勾指頭︰“來來來,別睡籠覺,你堆雪人還是雪仗?”
他們人雖然年紀輕輕,卻都已經邁入了金丹期,哪怕放眼整個修真界,也是不可多得的上佳資質。
一旁的楚箏和陸望皆是溫和得體,唯有江小子整天怎怎呼呼,仍然滿身帶少爺脾。
不過來也奇怪,前面兩人在平日裡安安靜靜、循規蹈矩,偏生和江星燃秦蘿待在一起的時候,竟會整天跟他們胡鬧瞎折騰。
楚箏對上秦蘿的眼楮,輕笑頷首︰“蘿蘿,今日有客至。”
客人。
秦蘿迅速捕捉到關鍵信息,杏眼一亮︰“是我認識的人嗎?”
楚箏搖頭︰“不是。”
不相熟的客人。
不認識的話……似乎不管怎麼,都和她沒什麼關系。
秦蘿眼裡的期待一點點淡下去,籬笆另一頭的江星燃卻是神秘笑笑,點了點下巴︰“是雲師兄的親戚哦。”
秦蘿︰!
秦蘿立馬化身飛天小皮球,騰地一下就跳出了院門。
冬日的蒼梧仙宗別有一番畫意詩情,漫山遍野皆是清一色的雪白。
秦蘿穿了件厚厚的紅色鬥篷,把臉頰埋在毛毛領裡頭,見到雲衡師兄時,後者也察覺了他們的到來,淡淡然掠過視線。
在他懷中,赫然抱一團圓圓的白色小球。
只看一眼,秦蘿的心都快化掉。
——雲衡身為食鐵獸,懷中自然是隻幼年的小小熊貓。秦蘿看慣了熊貓媽媽憨態可掬的模樣,乍一見到隻小團,不免生出分歡喜和好奇。
據小師姐言,團小食鐵獸算是雲衡師兄的佷子,跟隨父母一同來到蒼梧。它爹娘都去了正殿議,於是照顧小朋友的職責,順成章落在雲師兄身上。
它看起來只有西瓜大小,只需伸手一環,就能整個抱在懷中。
幼年的食鐵獸不似成年後的那般胖嘟嘟,爪爪如同圓潤的小饅頭,一雙黑溜溜的眼楮眨啊眨,似是覺得害羞,在聽見腳步聲時身子一撅,翹起背後毛球球一樣的尾巴。
“雲師兄!”
秦蘿快步小跑上前,鬥篷揚起一陣清涼微風。她一頓,嘴角弧度更深︰“白也哥哥。”
變成一隻小白狐狸、正在雪地上拱球玩的白也動作停了停,面無表情轉過腦袋,向她點頭問好。
雲衡懷裡的小團簌簌一動,把臉頰埋在他手臂之中。
“誒誒誒,別停啊!”
雲衡看看小狐狸,盡量用了溫柔和藹的語︰“你一停,它又該怕了。”
白也面無波瀾地繼續營業,用尖尖的小鼻子頂起地上的圓球,身子微微跳了跳,圓球也隨之飛向空中。
冷酷的小白狐狸再一次用鼻尖接住圓球。
秦蘿和江星燃啪啪鼓掌。
“是我親戚家的小孩,今年三歲半,我們都叫它‘光光’。”
到某段不堪首的往,雲衡深吸一口︰“它爹娘都在正殿,暫時把它交由我來照顧。小孩怕生膽子小,你們別嚇它。”
“光光?”
秦蘿揚唇笑開,微微俯了身子,抬手朝它晃一晃︰“你好呀。”
一雙圓溜溜的小眼楮怯怯探出來,熊貓眨眨眼,發出奶聲奶的稚嫩童音︰“姐姐……姐姐好。”
超——可愛!
心裡的小人掩面倒地。
“光光吃點心糖果嗎?”
江星燃也上前一步,黃色外衫閃閃發亮,讓小熊貓晃動爪爪,遮了遮眼楮。
小朋友搖頭。
“陌生人的東西不能吃,你不知道?”
雲衡挑眉,將四人掃視一圈︰“今日便是除夕,謝尋非還沒來?”
秦蘿眼睫倏地一動,沉默須臾,點了點頭。
天前的北地突生故,惹來群魔肆虐的亂象。當時謝尋非恰在北方,聽聞此訊,當即趕了過去。
群魔肆虐的禍端很是棘手,若徹底解決,通常需要十天半個月的時間。他昨夜發來信件,是已經查了妖魔的老巢。
但前往妖魔的巢穴進行剿殺,又哪是輕易舉就能做到的情。
“沒關系沒關系,一次除夕已,今後還有無數個新年等你們一起過。”
雲衡有生澀地安慰,懷中的圓球咕嚕滾了滾,晃晃軟綿綿的小尾巴。
“來,那個……光光。”
他罷輕咳一聲,把圓團團整個舉起來︰“你看個姐姐,模樣是不是很溫柔很和善?讓她抱抱你好不好?”
小朋友怯怯抬起雙眼,安靜點頭。
秦蘿生得漂亮,加之性子平易近人,在小孩眼中往往最受喜歡。光光雖然膽小,卻還是搖搖晃晃張開手臂,做出一個擁抱的姿勢。
小姑娘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將它接過。
秦蘿︰“哦呼。”
聽尋常的大熊貓摸起來會有扎手,唯獨到了修真界,她見到的食鐵獸全都柔軟又好摸。
雲衡師兄的毛毛比它長一,手掌落在上面,像是陷進了蓬松茂盛的棉花糖;光光年紀小,絨毛如同一簇又一簇的蒲英,擁有幼年時期獨一無二的細膩與縴柔,帶溫暖熱度貼在她胸口,能把心臟柔柔化開。
且它個子超小,被好個陌生的大哥哥大姐姐齊齊注視,不好意思地縮成一團,可愛到犯規。
楚箏垂腦袋看它,扇子一樣的長睫輕輕顫︰“我也可以摸摸它嗎?”
小朋友眼珠子轉了轉,還是點頭。
於是楚箏的手心也緩緩貼上它耳朵,新生的絨毛之下,便是熱滾滾的軟肉,不經意間一撓,就能讓熊貓爪爪亂晃。
黃澄澄的江星燃嘶哈嘶哈,伸手也要往前,光光身子發抖,往秦蘿懷裡一縮。
黃澄澄的江星燃委屈巴巴退下,被雲衡拍了拍肩︰“江師弟,它剛見到我的時候,也是副表情。”
陸望一向是溫馴寡言的性子,安安靜靜站在一邊,看兩個小姑娘摸毛絨球球玩兒。
忽地楚箏側過視線,眼尾稍彎︰“你要不要來摸一摸?”
少年一怔,與她四目相對的剎那,下意識抱緊懷裡的劍︰“……可以嗎?”
光光被秦蘿摸得喉嚨裡呼嚕呼嚕響,聞言掀起眼皮,將陸望匆匆量一遍,低不可聞應了聲“嗯”。
江星燃和雲衡雙雙眼紅到咬袖子。
陸望的動作比楚箏更加溫柔,小心翼翼不去觸踫少女的指尖,雖則懷中抱劍,沉凝的眉眼卻是不知不覺松懈下來,黑眸映出淺笑。
也恰在時,秦蘿口袋裡的傳訊符簌簌一動。
“是娘親發來的消息。”
她飛快看完紙上的文字,捏一捏小熊貓半圓形的耳朵︰“他們的午飯已經做好啦。”
江逢月和駱庭都是烹飪的狂熱愛好者,今天正值一年中尤為重要的除夕,前者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證,一定要做一桌別具特色的大餐。
“那就走吧。”
雲衡興致不錯,眸光往下,掠過雪地上擺弄圓球的白色毛團團。
白也雖然有了二十多歲的年紀,在狐族之中,其實仍然算是稚未脫的幼崽。
他的原形與年前相比沒什麼變化,依舊是小小一團,唯獨尾巴又大又軟,此刻正拿爪爪推身前的圓球,偶爾趁有人不注意,還會用鼻尖蹭一蹭。
雲衡︰哼哼。
雲衡搖頭嘖嘖︰“之前讓某人玩球,某人還表現得滿臉不屑。原來安撫光光是假,自己要玩球才是真——哎喲!”
一個圓球正中腦門,雪地裡的小白狐狸凌空跳起,當他的額頭來了一出狐狐飛踢。
——雲衡是頂一個大包來到涼亭的。
涼亭立於池塘中央,北方是巍峨雄偉的高山,往南則是一片常年翠綠的樹林。無論面朝何方,在此都能觀賞到賞心悅目的景致,因為離江逢月的廚房很近,久久之,成為了大家聚餐的常用地。
齊薇早早坐在桌前,瞥見自家小徒弟的模樣,當場發出一個幸災樂禍的大爆笑︰“乖徒,是誰在你腦門上包了樣一個大紅包?”
雲衡不她,反客為主︰“師尊,今夜除夕,紅包。”
齊薇被噎了一下,條件反射捂住自己懷裡的錢袋。
江逢月毫不猶豫伸出大拇指,看向趴在他頭頂的小白狐︰“不用猜,肯定是我們的功夫狐狐!”
駱庭哈哈笑︰“都來齊了嗎?快上桌,已經可以開吃了。”
秦蘿摸一摸癟癟的肚皮,踮腳朝前方一瞧,瞳仁裡布靈布靈亮起光。
涼亭不大,正中是個圓形的石桌。如今石桌上咕嚕咕嚕冒熱,濃鬱香無比霸道地湧入鼻腔,定楮看去,竟是一桌紅白兩色分的鴛鴦火鍋。
“好久沒吃火鍋了吧?”
江逢月嗅了口勁辣的濃香,心滿意足地坐下︰“湯底是我熬了好久的牛骨湯,辣椒來自西域,雖然味道重,卻不會嗆人——不能吃辣的人坐在我對面,清湯裡燉了蘑菇,味道應該也不錯。”
秦止一如既往吹她彩虹屁︰“濃香四溢,期待。”
伏魔錄趴在秦樓頭頂,委屈巴巴了個滾︰“好香,好吃。”
它身為法器,自是無法吞咽各類食。
秦樓面無表情坐在石凳之上,對於被它滾成滿頭鳥窩的模樣,早在好年前就已習慣。
“對了。”
年輕的劍修咽下嘴裡餃的一片葉子,眉梢微挑︰“謝尋非今夜不能來麼?”
秦蘿在他身側坐好︰“嗯。”
“可惜,頓火鍋費了我和庭的好大一番功夫。”
江逢月喂給秦止一顆牛肉丸子︰“只能等小謝來,過段時間再做一次了。”
楚箏抿唇笑笑,往秦蘿碗裡夾上一塊桂花糕——
火鍋畢竟是重油重辣的食物,駱庭早有準備,在圓桌外圈擺了不少甜點盤子。
“是我和白也親手做的。”
駱庭揚揚下巴,咧嘴笑笑︰“你嘗嘗。”
秦蘿點頭,將桂花糕送入口中。
秦蘿的杏子眼倏然亮起來。
塊糕點口感軟糯十足,甫一入口,便如同雪一樣化開。絲絲縷縷的冰涼息縈繞於唇齒之間,桂花點綴其上,花香清雅幽然,與淡淡奶香味道一蔓延開。
莫與街頭的糕點鋪子相比,即便遇上王貴族享用的玉盤珍饈,恐怕也是個更勝一籌。
秦蘿沒來得及話,另一邊的江星燃已經開口︰“好吃!超好吃!太好吃了!”
“的確不錯。”
斷天子摸了把胡須,仰面笑笑︰“牛骨湯底別有一番風味,卻未顯得喧賓奪主,不愧為除夕之宴,頗得我心。”
秦止不甘示弱,誓要保住江逢月身邊第一彩虹屁的地位︰“紅鍋辣不膩,清湯鍋浸了菌菇清香。方才我品下一顆牛丸,肉質勁道、湯汁鮮,牛骨香與之相融,堪稱絕品。”
江逢月最吃他一套,被誇得心花怒放,笑眯眯摸了摸劍聖腦袋。
秦樓默默看一眼親爹,又默默收視線。
揚九州的劍聖平日裡何其冷冽,外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到,面對江逢月的他竟會是副模樣。
從未與女子有過親密接觸的年輕劍修無言蹙眉,很是認真地︰道侶如何能比手中的劍更重要,竟能讓他爹乖順至此?
“哥哥。”
身邊的秦蘿戳戳他手臂,晃一晃手裡拿的軟白糕點︰“個桂花糕很好吃,你要嗎?”
秦樓︰……
秦樓點頭,乖乖咬住她手中的點心,腮幫子一鼓一鼓,開始安靜咀嚼。
秦蘿杏眼盈盈,滿懷期待看他。
……好吧。
秦樓選擇認命投降︰“好吃。甜香入味,松軟細膩,桂花的味道不濃不淡,恰好能沁在奶香之中。”
小姑娘才放下一顆心來,笑眼彎彎咧開嘴角。
過了麼多年,江逢月的廚藝大有進步。曾經的她不知做出多少道地獄級別黑暗料,秦蘿、秦止與秦樓身為小白鼠,歷經多風雨,終於見到彩虹。
土豆被煮得軟軟糯糯,不需要用力,便能在口中倏然化開;
毛肚身為火鍋專業戶更是一絕,飛快燙一燙就能入口,脆生生的口感伴隨滾滾熱,湯汁四溢,在冰天雪地的冬日裡,能讓整具身體都重新活絡過來。
秦蘿吃得心滿意足,自願跟爹爹一起加入彩虹屁大軍,正到興頭上,口袋裡的傳訊符忽有靈力蕩開。
她心下一動,取出傳訊符的瞬息,瞥見一綹深黑色的霧。
是謝尋非寫來的信,聲稱他們即將進入妖魔巢穴,可能會來得晚。
與此同時,附在紙上的魔悄然凝結,在她手心之上,出現一隻圓滾滾的小兔子。
樣的景象實神奇,光光小朋友靠在雲衡懷中,見狀發出一聲羨慕的“嗚哇”。
兔子搖搖耳朵,在她掌心抖了抖尾巴,搖搖晃晃立起來。
多余的魔再度凝起,變成被它舉在爪子裡的一塊長方形牌牌,上面有字跡緩緩浮現。
〔抱歉,發突然,無法及時歸來。〕
兔子的眼神溫良又乖巧,如同一個犯了錯的小孩。秦蘿摸摸它腦袋︰“沒關系。你在北地一定要注意安全,近日有沒有受傷?妖魔的攻勢凶不凶?”
兔子蹭蹭她手心,牌子上的字跡開始變幻。
〔此地妖魔多在金丹期,好在不棘手。我未受重傷,若要解決此地禍端,應當不出兩日便可。〕
兩天。
心裡咕嚕嚕冒了個泡泡,秦蘿晃一晃小腿,把失落的情緒壓下胸口︰“好哦。娘親和駱師兄做了頓很好吃的火鍋,娘親了,等你來,大家再吃一遍。”
縷魔與謝尋非的識海相連,能與她進行交流溝通。然北地和蒼梧仙宗相距甚遠,它維持不了太久,如今已經漸漸淡去了身形。
兔子眨眨眼,牌子上最後浮起一行字跡︰
〔我聽你話。〕
小心翼翼得像在撒嬌,秦蘿噗嗤笑起來。
“你一個人在北地,一定要保重身體。”
她把兔子捧在手心,拇指往上,摸了摸它圓嘟嘟的身體︰“今天是除夕,新年快樂。還有——”
她頓了頓,心中覺得不好意思,下意識閉上雙唇,用神識告訴他︰“要平平安安來呀。我很你。”
話音落下的一刻,兔子徹底消匿了蹤影。
散去的魔與冬日的微風一掠過耳畔,秦蘿抬眸,卻見到娘親滿臉的微笑。
嘴角瘋狂上揚的、像是強烈到溢出來的笑。
猝不及防,一隻手掌輕輕撫上她腦袋,帶自外來的冷意,也有手心裡溫暖的熱。
有人站在她身後,高挑的身形籠罩下縴長的影子,在心臟用力跳動的須臾,秦蘿聽見無比熟悉、噙了笑的喉音︰“我來了。”
心裡的煙花 啪啪,炸得一片空白的腦袋嗡嗡響,秦蘿倏然頭,對上一雙漂亮的桃花眼。
秦蘿像小鳥一樣跳起來,一把環住他脖頸︰“謝哥哥!”
“抱歉,讓你擔心了。”
謝尋非身上冷未散,與清冽皂香氤氳交纏。秦蘿用腦袋蹭蹭他下巴,聽見擦耳朵響起的低語︰“我也你。”
得快要發瘋,在涼亭外遙遙見到她的時候,緊張到心口揪起來。
秦樓太陽穴突突跳︰“你靈力微弱,身上有不少傷吧?”
秦止話像在吐豆豆︰“看看修醫個找去先如不?嗎好還你?”
“無礙,我已做了包扎。”
少年頷首笑笑︰“我為諸位帶了北地的禮物,還望莫要嫌棄。”
秦蘿放心不下,扯他袖口︰“真的沒關系嗎?我聽那裡的情況很是嚴重……且為什麼今日就來了?”
謝尋非揉揉她腦袋,停頓一瞬,長睫微垂︰“……見你。”
普普通通三個字,方一出口,便讓小姑娘呆呆一愣,驟然紅了耳根。
秦止黑眸沉沉,用力咽下一口小甜糕。
——此番群魔作亂,本應拖上一時日。謝尋非心知今夜便是除夕,擊潰妖魔巢穴後,沒做任何停留。
為了來見秦蘿,包扎傷口和更換新衣倒是花了不少時間。
“小謝快來快來!今日的火鍋絕對味!”
江逢月興高采烈揮手手︰“不過你身上有傷,只能吃清湯鍋。”
楚箏、江星燃與陸望不愧是最好的朋友,眼見他倆一步步向前,不約同往旁邊挪了挪,空出一個石凳。
秦蘿乖乖坐好,聽她哥哥別別扭扭地出聲︰“清湯裡的蘑菇都不錯,個梅子糕味道也挺好。你受了傷,別踫太冷太辣的食物。”
謝尋非應了聲“好”。
涼亭外的雪似乎更大了一,秦蘿抬眼望去,目光恰好撞上遠處蒼蒼茫茫的山。
與她初初來到蒼梧仙宗時沒什麼不同,仍舊靜默無言、嶙峋高聳,天與山皆是一白,天邊偶有飛鶴掠過,宛如滄海一粟。
那邊的雲衡瞪大雙眼炸毛︰“我的最後一塊白玉糕!齊薇!!!”
齊薇笑嘻嘻,咽下口中香甜的糕點,面上卻是委屈的模樣︰“徒弟弟,好凶凶,不如小時候可愛愛。”
駱庭順她的嗓音接話︰“確實實。疊詞詞,上癮癮。”
白也嘆了口,比起人之間年紀最小的弟弟,更像是個熊孩子的家長︰“我裡還有一塊,你要嗎?”
“等除夕過後,咱們去哪裡玩?”
江逢月撐腮幫子,笑盈盈盯自家道侶看︰“嗯……不如南邊的蓬萊仙境?”
秦止被她看得臉熱︰“你開心就好。”
秦樓對諸如此類的對話習以為常,默默吞下口中肉片,為伏魔錄進行實時播報︰“辣的,很香,肉質勁道,有點燙。”
伏魔錄滾來滾去,把鳥窩變成一處雜草堆。
“待會兒咱們去雪仗堆雪人吧。”
江星燃小嘴叭叭,激動搓手手︰“我新學了招身法,絕不可能被你們中。”
陸望揚唇︰“好。”
“今日光光來了,我堆一隻食鐵獸。”
楚箏眸光一動︰“你們呢?”
秦蘿第一個舉手︰“兔子!”
江星燃緊隨其後︰“吃兔子的野狼!”
謝尋非挑眉︰“捕狼的獵人。”
陸望︰……
陸望摸了摸懷裡的劍,老實答︰“食鐵獸吃的竹子。”
冬日的瑟瑟冷風拂落片片雪花,唯有火鍋咕嚕咕嚕,冒出一個接一個的熱泡泡。
秦蘿給身邊的謝尋非喂了口點心,低頭之際,感受到被什麼東西踫了踫膝蓋。
一隻圓圓的魔兔子趴在她腿上,撒嬌似的眨了眨豆豆眼。
在她身側,修長的少年默然不語,挺拔的脊背有如出鞘利劍,周身散發凜然劍意,更勝高嶺之花。
她抿抿唇角,努力止住笑意,順勢伸出右手,摸了摸兔子小小的尾巴。
也恰是此刻,魔團團骨碌骨碌滾上她手掌。
嘈雜的笑聲近在咫尺,圓桌下的陰影靜謐無聲。
在個大雪紛飛的除夕,屬於謝尋非的兔子撅起尾巴,長長耳朵悠悠一晃,動作虔誠又張揚,低頭親了親她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