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哪怕她的粉黛敷得再厚,也遮擋不住她迅速衰老的容顏。此時,她的眼裡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恣意和張揚,取而代之的,是惶恐,壓抑著的狠戾,還有——萬般不甘的屈辱。
也是,哪怕她再不堪,也是皇上的長女,是驕傲了幾十年的公主。讓她如此跟一個屈於她裙下的男人說那些話,她即使說了,心裡也是萬般不情願的。
楚侯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譏諷地扯了扯嘴角。說道,“榮昭,跟我說這些話,也難為你了。你和著叛黨設計於我,讓我妻離子散。你鑄成大錯,受害的卻是我及我的妻子兒孫。你說說,我們還能好好過日子嗎?我還能跟你……”楚侯爺頓了頓,想到過去那些不得不為之的不堪,拳頭都握了起來,說道,“跟你生孩子?榮昭,你一個婦人,就知點廉恥吧。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咱們什麽時候甜蜜過?”
這些話字字誅心,氣得榮昭差點沒吐血,特別是最後一句話,讓她又羞又氣,無地自容,捏帕子的手都在顫抖。她指著楚侯爺尖聲罵道,“楚廣徹,你這個混蛋,你……”
話沒說完,她又覺得自己急切了。自己想了那麽久才想好的法子,可不能被自己的火氣斷送了。她要示弱,要把他的心挽回來,讓他出面保住她。他若出面,興許在太子的眼裡比她的母妃還管用。他雖然是不得已才當的自己的駙馬,但到底同床共枕那麽多年。自己是高貴的公主,若服低作小,還是能把他的心軟化的。
她趕緊打住話題,上前拉著楚侯爺的袖子,流著眼淚柔聲說道,“楚郎,在你的心中,過去那些歲月或許沒有甜蜜,但在我心裡,那些日子卻是今生永遠難忘的時光。楚郎,是,是我的錯,前些年是我委屈了你的家人,我非常抱歉。從此以後,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只是你楚家的媳婦。我會把你的家人當成我的家人,把你的兒女當成我的兒女,把你的孫子當成我的孫子……成嗎?”
楚侯爺掙了幾掙,袖子也沒掙開,抬高聲音說道,“你覺得可能嗎?你把我的家人害成什麽樣,難道你忘了?為了自己的私欲,你強行謀奪了別人的丈夫,把妻子趕去庵堂,讓一雙兒女遠走邊關,害死了一個女人,弄癡了一個孩子。榮昭,你說說你做了多少孽。你即使想把他們當家人,他們還能拿你當家人嗎?你一個‘抱歉’就能抹殺你作的惡事?還有,我是人,不是沒有思想的玩偶,以前的那些事不要再提,我——惡心。”
榮昭聽著楚侯爺的話,越來越心驚,也越來越害怕。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脫離了她的掌心,真的不再怕她這個公主了。她哭道,“楚郎,我也是你的家人啊,我當了你十二年的女人,我們共同擁有那麽多的好時光……”
楚侯爺看看哭花臉的榮昭,不想再聽她說下去。她是當了自己十二年的女人,可過去那十二年,是他今生最屈辱的日子,他根本就不願意去想。他冷聲說道,“榮昭,之前我一直覺得你是個驕傲的女人,寧可讓人恨,也不願意讓人瞧不起。你就給自己留點顏面吧,那樣,我雖然恨你,卻不會瞧貶你……我們,就在這個府裡井水不犯河水吧。”
說完,又使勁一掙袖子,只聽“嘩”的一聲,袖子被扯破了。他沒有看榮昭是如何氣急敗壞,直接出了房門。
身後傳來“嘩啦”的砸花瓶的聲音,還有榮昭的大哭聲,以及咒罵聲,“楚廣徹,挨千刀的,你怎麽不去死,我都如此了,你還要怎樣……”
楚侯爺剛走出房門,兩個嬤嬤就上前擋住他的路,說道,“駙馬爺,你是臣,你不能這樣對待公主殿下。”
楚侯爺冷冷地看著她們,嘴裡擠出一個字,“滾!”
那兩個嬤嬤看到似要殺人的駙馬爺,嚇得趕緊閃開身。
楚侯爺不急不緩地走著,眼前又出現另一個女人的身影。如海棠花一樣美麗,如明月一般寧靜,即使出家當姑子了,哪怕韶華已逝,也傲然而奪目……
二十日,楚家請了在京城的親戚、朋友,以及送賀禮的一些人家。包括瑞王府、謝府、江府、朱府、楊府、張府等一些世家名門,也請了陳家、何家、楊家,以及陳阿玉及他的未來嶽家毛家等姻親。
也請了榮昭公主。之所以請她,是知道她肯定不敢來。現在,她怕“鳥大仙”攻擊她,連大門都不敢出。
當然,陳阿福只知道榮昭害怕“鳥大仙”,而不知道壓抑狠了的楚侯爺終於揚眉吐氣了一回, 狠狠地打擊了榮昭的自信和面子,讓她羞憤難當,想死的心都有。之後的好長時間,都不敢再面對楚侯爺。
楚侯爺今天也回來了,他同二老爺、三爺楚令安、四爺楚令衛、五爺楚令智在前院招待男客。陳阿福和三夫人、楚含嫣、楚珍幾姐妹招待女客,這次又十分霸氣地把李氏排除在接待人員以外,讓她吃飯的時候出來就成。李氏氣得又砸了幾個不值錢的杯子,也不敢告狀了,告了也沒用。
瑞王妃領著小李軒來得比較早。李軒今天穿得十分隆重,大紅色繡團花過膝長袍,月白色中褲,腰間纏著玉帶,還戴了個紅色小瓜皮帽和一個七寶瓔珞圈。小家夥這麽一打扮,更顯得齒白唇紅,漂亮非常。
陳阿福笑著彎腰捏了捏他的小臉,說道,“今天的軒兒可真好看。”就把他們母子請進廳屋。
李軒還想跟陳阿福說說話,被瑞王妃強拉進了廳屋,坐去三夫人的身邊說笑。
三夫人也爽朗地笑道,“喲,軒兒今天可真漂亮,像是要拜見嶽父嶽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