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香爐裡嫋嫋騰起的煙霧,跪坐在他面前的兩人,慢慢也露出相同的表情。
“大人!”其中一人硬生生咬破嘴唇,找回幾分清醒,上前一把撈起香爐丟出窗外。
噗通一聲,香爐落入湖中。
隔了約莫一刻,屋內其余二人才回過神。
“於參事……”
“大人!”不待上座的人發火,方才丟香爐的人立即道,“各地監察使早已到達,蘇州如今仍不見有人來提卷宗,大人真的不急?萬一被孫別駕搶先,又不知多久才能等到機會了!”
程刺史看著自己面前的兩個人,微微一哂。他是蘇州刺史,本應統領一州事務,可實際上全州上下大小官吏幾乎都被楊別駕給收服了,僅有眼前這二人是他心腹,一個從七品的參事,一個從九品的錄事。
他儼然已經被架空。
一旁的楊錄事此時神志也全然清醒,忙跟著勸道,“勝敗在此一舉,大人萬不可掉以輕心啊!”
按照他們打聽到監察使出發的時間算,就算再慢,人也早應該到了,去常州的監察使卷宗都查一半了,卻遲遲不見有人來蘇州。二人一大早就火急火燎的來程家花園,不料程刺史還在悠哉焚香。
“你們以為就我手裡抓的那點證據就能扳倒楊檁?”程刺史展開折扇,緩緩扇風,“蘇州是楊檁的天下,他若是棵樹,這蘇州的官場便處處都有他的根須,他要是想往我頭上扣點罪名,簡直輕而易舉,你們還想著反擊?太天真。”
於參事兩人聞言頓時緊張起來。
程刺史瞧著他們忽然挺直的脊背,嗤笑一聲,懶洋洋的道,“他現在還沒把握取而代之,不會動我。我若出了事,上頭再派人來,說不得呐,還真能把這蘇州的天給捅破了。哈,他楊檁敢嗎?安心吧,只要我不動他便不會動。”
“大人,魏長淵此次定會來蘇州吧?”於參事不死心道,“上一次咱們沒有尋到扳倒楊檁的有利證據,這一次不一樣了,那魏長淵從不賣任何人面子,咱們手裡的證據真遞到他眼皮底下,不叫楊檁死也得叫他傷筋動骨。”
程刺史嘲諷道,“說的好像我就是什麽好人似的。別回頭坑了楊檁,連著自己個兒也埋了。”
別看他做這閑散刺史好幾年,若往深裡扒拉,也並不比楊檁乾淨多少。倘若魏潛較真,發現一點蛛絲馬跡就留在蘇州死磕,就算最終把楊檁拉下馬,他也難有什麽好下場。
相比起扳倒楊別駕,他似乎對別的事兒更感興趣。“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這回來蘇州的監察使是個女官。”
楊錄事驚奇道,“竟出了位女監察使?”
監察使官職並不高,楊錄事又不過是個從九品的文書,消息不夠靈通,自是未曾聽說過此事。
各地的女學才開始步入正軌,還培養不出真正得用的人才,而絕大多數知時政通經史的女子都出自世家大族,陛下自然不願重用,小門小戶出來的女子因眼界所限,便是有那機敏的也難擔起重任。因此迄今為止女官雖多,真正掌握實權的女官卻是鳳毛麟角。
“這位監察使若是真能順當當升上去,可謂大唐第一人了。”於參事歎亦頗為好奇,“不知她是何許人?”
當今陛下雖有心用女子,但礙於種種原因始終沒有真正搬到台面上,就連有著宰輔之實的上官婉兒,也並沒有擔任相應的官職。
這位女監察使將來是止步不前或是扶搖直上,不僅僅一個人的官場沉浮,而是一種著政治風向。
“兵部尚書崔玄碧的孫女,魏長淵的未婚妻,崔世寧。”程刺史揚起嘴角,興味愈濃,“要不是怕楊檁草木皆兵,真該好生會一會這位小崔大人。”
陛下怎麽會突然起用世家女?三人腦海中都閃過這個疑問。
不管答案是什麽,於他們來說都不是什麽迫在眉睫的事。
一番驚奇過後,於參事仍是憂心忡忡,話題又不免轉了回去,“大人要早作打算才是。”
楊檁此時不動手,不過是等個時機罷了,程刺史若是只求這一時半刻的安穩,他們這些“程派”的下場可想而知……
能坐上蘇州刺史的位置,哪能是個簡單角色?程刺史自是知曉於參事此時心中所想,他豈會坐等為數不多的心腹生出異心,“我不動手,自有人按耐不住。”
他起身慢條斯理的理好衣襟,俯身拍了拍二人的肩膀,施施然向外走,“人歡無好事,狗歡沒好天兒,你們安安心心瞧著那夥人蹦躂便是。”
於參事松了口氣,回想起來,楊檁也不止一次想陷害程刺史,可迄今為止尚未成功過,自己這位上官雖然永遠都是這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手裡權利被架空的所剩無幾,整日的躺在成家花園裡頭玩樂,卻仍然穩穩當當的坐著刺史之位。
程刺史慢悠悠的出了石舫,侍女為他撐起傘。
程玉京今年四十有七,看上去卻只有三十多歲,雖則面容並沒有生的多麽俊朗,可難得一身清雅風姿。
微雨拂柳,荷葉見枯,他著一襲月白寬袖大袍緩步而行,愜意的很,也不知道想起什麽,甚至心情頗好的哼起江南小調,惹得身旁的侍女頻頻抬眼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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