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雲喜痛呼一聲,隻覺肩頭沒入一物,意識到那是什麽,頓時睜大眼睛。
兩人被巨大力道足足推出一丈才跌倒在路邊。
這一切隻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車夫甚至剛剛下馬走出半步,手還未牽到韁繩。
雲喜看著旋落的大雪,一瞬麻木過去,疼痛如漲潮漫上來,“郎君……”
陳元伏在雲喜身上,背後釘著一根四尺長、拇指粗細的鐵製箭矢,鮮血已經殷成一片,荼白寬袖和白色長發鋪散雪地裡,像一隻破碎的蝴蝶。
追上來的兩人臉色劇變,一人循著箭矢射過來的方向追去,一人急聲道,“雲喜莫動!”
他丟給車夫一塊令牌,吼道,“立刻入監察司去找魏大人和醫工!”
車夫拿著令牌連滾帶爬的衝入監察司。
冰冷刺骨的北風裡,護衛出了一身汗,他不敢離開,怕這兩人尚且有救,會有人過來補刀。
然而,他又明白,能射出這樣種箭矢的非是弓箭而是強弩,中箭十死無生。
強弩射程能達到百丈,並不是近距離射擊。
他們是魏潛昨晚留下保護陳元護衛,都能以一當十,剛才跟得也很近,甚至他擲出的兵器也擊中了箭矢,卻沒有改變結局。
如此惡劣的天氣,、即便用強弩也不是那麽容易射中目標,對方一定精於此道,並且早有預謀。
弩床不易移動,不可能是臨時準備。
可陳元離開樂天居前往監察司是臨時起意,怕是連他自己昨晚都沒有想過今早會出門,對方又是如何算到?
“郎君。”雲喜聲音微顫。
兩人中同一支巨箭,雲喜說話,陳元疼呻吟一聲,卻還是用氣聲安慰道,“別怕,你不會有事,我替你瞧過面相,是個長壽相。”
雲喜眼底驟然漫上淚意,輕聲問,“郎君呢?”
“我啊……”陳元半闔雙眸,口中湧出血,“我今早心中隱有預感,便……為、為自己起了卦……”
雲喜想起他盯著卦盤的那個笑,眼中酸澀。
“六十四卦定生死,怎麽都算不出活路……”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什麽時候會死,所以想過來看崔凝最後一眼。
也許不起卦,不出門,未必會死,若是他不向陛下求出觀星台,就能活久一些,如果能有如果,他未生得這般異相,就未必會遭受這不公的命運。
可……他的出生本就是有心之人的算計,是他生來就背負的枷鎖。
出生便寫好結局落在身上,是逃不開的宿命。
“阿元!”
陳元幾乎失去意識,聞聲眼睛微亮。
“阿元!”崔凝驚慌撲到他身邊,“醫工!不離!快救救他們!”
陳元微動,勾住她的手指。
諸葛不離和醫工過去,卻一時都沒有動。
陳元和雲喜被一支巨箭串起來撲倒在地上,看兩人的位置,雲喜或許沒有傷到要處,但是陳元被當胸穿透,必不能活了。
救雲喜要先把陳元挪開,他現在的情形,若是一動可能馬上就不行了。
崔凝意識到他們的意思,臉色慘白,反握住他的手,趴倒在雪地裡與他平視,“阿元。”
陳元笑著動了動嘴,想說他一輩子最開心的時候就是那天在監察司遇見她,她像是蔽日烏雲間透出的一束光,是他抓不住的光,卻照亮了他的世界。
他想說,那天在馬車上,她說的那些未來,他很認真的想過,也看見了,夢中那個熱鬧的小院裡有她。
可是這些話,不說也罷。
“阿凝,往後余生、平安喜樂……”陳元攥緊崔凝的手指,他微微側首凝視相握的手,所有的眷戀,皆在放這裡吧……
“拔箭吧。”他道。
醫工無措的看向見魏潛,見他點頭,抬手令四名鷹衛上前待命。
諸葛不離翻出兩粒藥丸塞進陳元和雲喜口中。
她轉頭看見崔凝目光中的希冀,抿了抿唇,垂下眼簾,“止痛,很快就會生效。”
頓了頓,諸葛不離又道,“我會盡力救他。”
醫工指揮他們穩住地上二人,慢慢將人分開。
長長的箭頭只有一半扎進雲喜身體,出乎眾人意料,沒有費多大力氣便拔出來了,可是那傷口湧出的血瞬間染紅衣物。
醫工立刻上前止血。
“這是!”鷹衛驚詫的看著箭頭。
魏潛皺眉,看向箭頭如梭卻更顯尖銳,細細的三棱狀,尖端鋒利泛著冷光,靠中間處有淺淺凹槽,尾端微勾。
可以料想,當這東西完全在血肉拉出時會造成怎樣的痛苦和傷口!箭矢整體都是金屬,根本鋸不斷,只能硬拉出來。
諸葛不離蹲下飛快解開陳元的外衣,用金針在心口附近穴位扎下數針,“拔箭!”
陳元看著崔凝目光變化,察覺握著自己手的微暖掌心傳來細細顫抖,輕聲道,“阿凝,別怕。”
崔凝胡亂點頭,腦子空白,那根箭像是也戳在了自己的心上,好像每跳一下都伴著劇痛,眼中脹痛,卻沒有淚。
兩名鷹衛扶住陳元,一人在後握住箭尾猛然一抽!
“噗!”陳元噴出一口血。
“阿元……”崔凝見他清淺的眸色中眼映著自己的身影,似痛苦又似含著笑,緩緩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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