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禦史台升不上去,怎麽不往別處使使勁?”崔凝說著,猛然反應過來,“是不是有人故意打壓他?”
胡禦史沒有背景靠山,自然不能想去哪就去哪兒,當年也是恰好碰上機會。
可當年是當年,他為官幾十年,又並非庸碌無能之輩,聖上有心重用寒門官員,按理來說應該有很多調職或者升遷的機會。
魏潛歎息,“若胡禦史一直在查符相,符相不可能毫無所覺。”
既然察覺了,便不可能放任,畢竟滿朝堂之中又有幾個人能保證自己乾乾淨淨。
符危不知道胡禦史查他的真正原因,或許隻覺得這又是一個打算踩著他上位的小人。
對付這樣一個毫無根基的小官,符危甚至不用親自出手,只需要稍稍表示出對胡禦史的不滿,自然就有無數擁躉爭先恐後地去對付他。
然而,有人想要打壓胡禦史,自然也有人對他的做法喜聞樂見。
可以說,胡禦史會一直當著禦史不得寸進,是因為與符危作對,他能安安穩穩的坐在禦史位置上,亦是因為與符危作對。
如今胡禦史想要趁監察司查案賭一回,賭贏了,他便能掙扎出桎梏,搏一條出路,賭輸了,大不了被貶官回鄉,再多也不過就是舍了一條命。
兩個孫女的遭遇,幾乎成了壓垮胡禦史心中信仰的最後一根稻草。
崔凝從山中到天下第一門閥世家,環境變化之大,令她曾經一度真情實感的相信自己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她也一直以為,這就是天塹之別。
然而多年之後,她才看清表象之下真正的天塹。
這世上,有人一怒伏屍百萬;有人把官職當囊中之物,可以隨意安排、操控;有人依靠全家之力供養,寒窗苦讀二三十年,用盡全力和運氣博一個七八品官位,一待就是一輩子;還有的人被按下頭顱,一生只能看見眼前方寸土地,有如牲畜。
一切只因出身。
從白衣到卿相,何等艱難。
胡禦史從塵埃裡掙扎出來,不願輕易毀掉同樣出身的符危,也不願輕易放棄心中信仰,把自己架到了進退不得的位置。
崔凝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隻覺得有些笨,又有些震撼。
“在想什麽?”魏潛問。
崔凝平複下心緒,緩緩道,“我覺得世界不應該如此,卻又因為佔了出身的便宜,覺得說出這話不免有些矯情。”
她轉眸看向魏潛,輕聲道,“五哥,我想我明白你困惑的原因了。”
魏潛在祠堂跪了一夜才想明白,自己這是生出了背叛階層的念頭。
通常,人的思想由所處的位置和環境決定,極少會有人真正地背叛自身利益去為他人付出。
衝破固有思維完全共情不同的利益階層,說出去大約都會被視為異類。
魏潛忍不住揉了揉崔凝的腦袋,“別想了。目光若總是放在自己力所不能及之處,容易滋生出許多不必要的負面情緒。”
“好。”崔凝向來不太容易鑽牛角尖。
她再次看向胡禦史提供的資料,直接轉了話題,“我們之前猜測符九丘沒有死於東硤石谷,如今更多了一個佐證。不過一個水匪寨子怎麽會有這些消息,難道他們背後還有什麽勢力?”
魏潛沉吟道,“有這種可能。不過江淮一代州府繁華,屯有重兵,那些水匪輕易不出手,平常並非全靠劫掠為生,他們熟悉水路,消息靈通,常常買賣消息、人口,這密信背後之人,也有可能只是向他們買消息。”
胡禦史手裡的線索已然算是十分詳細,除了匪寨成員的證詞,甚至連“軍師”的畫像、描述都有。
只是當年官府也曾通緝此人,卻並未抓到。
崔凝並不覺得是官府無能,能成為匪寨智囊,多少有些學識和心計。
從畫像上看,那人是個文質彬彬的長須中年男人,長相端正又不算特別出色,沒有突出的記憶點。而描述中寫此人名叫陸仲,約莫三十歲上下,身量中等偏瘦,面白。
江南的讀書人,十個裡頭起碼有四五個是這種形象。
這種沒有突出特點的人最難畫,畫像與本人有幾分相似還很難說。
再說陸仲這個名字,仲字可能只是排行,也就是陸二另一種叫法,聽起來像是個假名字。
她長歎一聲,“那‘軍師’當年都能逃過官府通緝,如今怕是更難找到蹤影了。”
魏潛道,“倒也不必悲觀,密信和胡禦史也算得上人證物證,再者,通過此物,我們或許還能摸到更多線索。”
崔凝經他一提醒,便認真思考起來,“你說守衛簡單乾淨,那也不是普通人能夠辦到。不管是控制那幫水匪,還是事後除掉他們,都需要有足夠的實力,背後那人必然身份極高,且頗有勢力。”
“而且,胡大人於十四年前發現這封密信,而蘇雪風失蹤至今有十三年,這也佐證了你的猜測,符九丘極有可能為了躲避追查,曾與蘇雪風共用一個身份。蘇雪風自失蹤之後就沒有再聯系過蘇裳,想必也是害怕因此給蘇裳帶來災禍。”
雖然目前所掌握的證據還不夠多,但根據現有的線索,已經幾乎可以摸到整件事情的脈絡。
“查當年東硤石谷之戰失利的真正原因,以及符九丘未戰死的證據……果然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崔凝皺起眉頭,一開始突然暴露出那麽多線索出現,仿佛一伸手就能碰觸真相,果然都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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