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幫人下山後,薑留用飛一般的速度衝回肅州城,站到了薑二爺面前,“爹爹!”
正焦頭爛額的薑二爺見閨女紅撲撲的小臉上,眼睛都冒著光,臉上便有了笑容,“留兒這麽高興,是尋到線索了?”
“女兒有了一個很不錯的主意,應該有用。”薑留坐在爹爹面前,巴拉巴拉道,“女兒之前追查傷亡百姓和廂軍、追查肅州境內私自動土開山的情況,都一無所獲。現在女兒反其道而行之,尋到了一個不錯的主意。蔣錦宗藏糧一定會用到不少人手,您說對不對?”
薑二爺耐心點頭,“對。”
“咱們覺得那些人都被蔣錦宗滅口了,對不對?”
“應是。”
“但百密總有一疏!女兒認為蔣錦宗不可能將每一個參與其中的人都殺了,一定有漏網之魚。”薑留的聲音含著雀躍,“這個漏網之魚怕被殺,一定隱姓埋名躲了起來,想找到他不容易。但是!現在蔣錦宗已死,肅州又在鬧災荒,這個知道糧食藏在哪裡人,會不會讓他家裡的人餓死?”
薑二爺搖頭,“不會。”
“所以,他應偷偷摸摸地弄些糧食出來吃。要吃飯,家裡的煙囪就會冒煙。爹爹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按道理是這樣。”薑二爺聽明白了,“留兒的意思是,咱們派人去追查誰家煙囪冒煙?”
“對。那些很少出門,但一日三餐或兩餐卻從未間斷的人家,就是解開藏糧案的鑰匙!”薑留興奮極了。
這個確實很有可能,薑二爺站起來轉圈。
薑留拉著爹爹的衣袖,跟他一邊轉悠一邊嘰嘰喳喳地繼續講,“爹爹,城外每個村、城內每條巷,都有負責的人,他們對附近人家的情況極為熟悉。只要咱們撒出消息去,很快就會有消息,咱們再逐一排查……”
“好。”薑二爺應下,這個辦法行與不行,總要試一試,“為父這就派人去辦,再有四天就滿半月了,你收拾行李準備回康安。”
薑留晃著爹爹的衣袖,“女兒有一處重點地方,想親自去查。爹爹放心,如果查不到,四日後女兒一定背包袱回康安。”
薑二爺抬手掐了掐她的小臉兒,“你的臉都快被風吹出褶子了,還往外跑?”
薑留十分堅決,“女兒才十三歲,吹出褶子也能長開。若真能找到藏糧,爹爹就不用餓肚子了。”
這些日子,薑二爺已經開始減糧,薑留心疼壞了。
薑留從爹爹的辦公衙房出來,叫來徐江吩咐道,“你帶上兩個人,明日辰時跟我去王崗嶺。”
“是。”徐江磕巴也不大,立刻應了下來。
王崗嶺是肅州城西五十裡的一片丘陵,六姑娘兩個多月前就派他去那邊搜索過,但沒有一點線索。現在天寒地凍的又要去,徐江卻一點意見也沒有。姑娘都不怕冷,他怕啥?再說跟姑娘出去,倍有面子!
薑留帶著三十多人,第二日午時趕到了王崗嶺,在王崗嶺下一個村子裡正家落腳歇息,用自帶的糧食用過午飯後,便分頭行動,尋找符合薑留描述條件的人家。
薑留自己也不閑著,連走了兩個村子,來到一個叫石頭村的地方,叫過裡正來詢問。
石頭村裡正石老頭說話有氣無力的,“六姑娘,咱們村裡家家戶戶都沒糧了,一日一餐都難,哪還有兩餐、三餐的。大夥兒餓得沒勁兒,家家戶戶都很少出門了。”
薑留繼續問道,“那可有人進山嶺尋吃食?”
“入冬前還有不少,但現在樹皮都被大夥扒光了,
所以天冷了後,就很少有人進山了。”餓得皮包骨頭的石老頭一臉愁苦,“姑娘,丟的賑災糧還能找回來嗎?俺們村裡餓死好幾個人了……”“衙門正在想辦法籌糧。”薑留無力安慰道,“肅州附近六州很快會有糧食運過來。”
扶著爺爺走過來的石根見美若天仙的薑留有些失望,挖空心思想了想,眼睛一亮,“姑娘,曹門親眼看到石蛋他爺爺大前天進山了!”
見仙女果然看了過來,石根的心差點跳出嗓子眼,信誓旦旦道,“是真的,他是天不亮進山的,說是想找松鼠窩,給孫子掏點松子兒吃。”
“樹皮都被扒光了,哪還有松子!沒喂了狼都算他命大。”胡子花白的石老頭歎了口氣,“姑娘不曉得,林子裡的野狼都餓得皮包骨頭了,說不準哪天夜裡,它們就要下來吃人了。”
說完,石老頭又瞪了一眼孫子,“你要敢進山掏松子兒,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石根立刻挺起排骨一樣的胸脯,“爺爺,我都十五了,才不會乾這麽不著調的事兒。”
薑留問石根,“這位小哥,石蛋家在何處?”
仙女跟我說話了!石根激動得脖子都紅了,“在,在,在歪脖大槐樹北頭。”
薑留點頭,將此消息記了下來,叮囑他們不要將此事告知旁人後,便帶人去其他村繼續排查。
這一日,薑留走了四個村子,最後又回到了石頭村,出於直覺,她懷疑石蛋的爺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後半晌,薑留站在石頭村外的丘陵上,看著村內各家各戶的煙囪冒起炊煙。石蛋家的煙囪雖然不是最早冒煙的,但卻是冒煙時間最長的一個。他家院子裡,還有兩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在追逐打鬧。
這倆孩子的活潑勁兒,可不像長時間餓著肚子的。薑留喜出望外,第二日又觀察了一天,發現石蛋家早上天剛亮時也冒了煙,不過這次時間不長,後半晌,他家又冒起了炊煙!
於是,石蛋家和其他村裡的兩戶情況類似的人家,成為薑留的重點調查目標。經過進一步排查,薑留發現其他村的兩戶人家與石蛋家竟與石蛋家有親戚關系:一戶是石蛋的外祖父家,一戶是石蛋的姑姑家。於是,薑留更確定石蛋家有糧了。
時間刻不容緩。第二日傍晚,薑留便讓裡正叩開了石蛋家的木門。
開門的石蛋娘目光明亮,雖然也身材偏瘦,卻沒瘦得脫形,她叫了聲裡正伯,打量薑留幾人一眼,便慌張地低下了頭。
石老頭問道,“石蛋他娘,你公公在家不?”
“在,在。”石蛋的娘頭也不抬,慌亂地跑回屋叫人。
石蛋的爺爺石常在磨蹭了,才從破舊的房子裡走出來。他已出現,徐江的眼睛就亮了,“老常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