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梅君掃掉高升媳婦的手,一改往日的恭順,冷冷道:「高大娘,這樣的禮恕梅君不能懂。若梅君說丟失了一串珍珠手串,要搜高大娘的身,高大娘能同意嗎?」
「你……」她的目光灼灼似焰,高升媳婦被刺得臉紅面赤,結巴半晌道:「沈梅君,你好大膽,你竟然污蔑太太無中生有。」
作賊心虛自己說出是無中生有了!防守不如反擊,沈梅君大聲道:「太太,無中生有是高大娘說的,梅君沒有這樣的意思,梅君剛才莽撞了,請太太恕罪,梅君願意配合太太找出水晶簪。」
「你願意配合很好,為示清白,先從你搜起。」高升媳婦暗裡得過傅太太的命令,窮追不捨。
她總糾緾著要搜自己的身?難道自己身上有曾凡的錢袋的事她知道?
不!駱青意是絕不會說的,那是為何呢?
水晶簪子是在水榭不見的,自己剛從水榭回來,難道那水晶簪在自己不察的某個時間落在自己身上?
沈梅君腦子裡轟隆隆亂糟糟,面上一絲不露,輕笑了一聲,朝著傅太太襝衽行禮,道:「太太,梅君有幾個問題,這幾個問題解答開了,老太太的水晶簪或許就有著落了。」
強搜傅望舒的人,傅太太心中底氣不足,如坐針氈,沈梅君問她,她正緊張著,沒有駁回,道:「什麼問題?你說吧。」
「敢問太太,不知去過水榭的人住處都搜過了嗎?」
「搜過了。」傅太太道,隱隱覺得落進沈梅君的圈套了,只想不出哪裡不對。
傅太太話音落下,沈梅君成竹在胸了。
流觴軒的人每日到處溜躂打聽傅府裡的事兒,傅太太真個帶了人搜遍傅府其他人的院落,流觴軒的人不可能一絲不聞。
傅太太要麼沒搜其他人的院落,要麼搜得極快只走個過場,因而流觴軒的人還落在她們後面,尚沒時間回來傳消息。
傅太太怕遲得一遲,沈梅君發現袖袋裡有憑空而來的水晶簪,或是扔了或是拿出府當了,就抓不到賊贓了,帶著人裝模作樣走馬燈似的搜了其他人的院落急奔流觴軒,卻給沈梅君識破了。
沈梅君微微一笑,接著問道:「老太太的水晶簪子是什麼時候丟的?」
傅太太意識到哪不對了,她反應也不慢,機巧地道:「申時。」
申時初和申時末,差的時間可不少。
沈梅君哪會給她模糊揭過,不問傅太太了,看向高升媳婦道:「高大娘記性最好的,不知記不記得是申時幾刻?」
這會兒,高升媳婦也意識到給沈梅君抓住時間的漏洞了,說遲了,就說明她們根本沒認真搜過其他人的住處,只得咬牙說道:「申時初發現的。」
「梅君下午去過水榭,申時初去的,酉時初走的,沒聽說丟了東西,想必,高大娘是在老太太那裡聽說丟東西的吧?」沈梅君溫溫軟軟問道。
高升媳婦只有應是的份兒。
沈梅君問了那麼多,等的就是那一句話,抬眼看向傅太太道:「太太,流觴軒的人只梅君去過水榭,梅君到水榭前,老太太那邊已發現丟了簪子,如此,不知流觴軒還有沒有搜的必要?」
只她一人去過,在她去之前東西已丟失,自然沒有搜的必要!
明知簪子就在她袖袋裡,傅太太卻無法再下令搜身。
傅望舒從外面回府,進門時,傅太太恰帶著人離開,流觴軒的人齊齊躬身送她,傅望舒瞟了一眼眾人,目光在沈梅君身上頓住,沉聲道:「到書房來。」
八角燈點燃,光亮靜悄悄暈開,渲染出一室嫣然。
傅望舒扯了扯領口坐到椅子上,沉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與你有關?」
沈梅君嗯了一聲,此時方得空查察自己的猜測,伸手摸進袖袋,果然裡面硬硬的有不屬於自己的一物。
沈梅君想了想,把簪子摸出來遞給傅望舒,道:「太太剛才帶著人過來搜查,要找這根簪子。」
玲瓏剔透的水晶簪,傅望舒在傅老太太髮髻上見過,接過去拿在手裡轉了轉,蹙眉道:「你下午見過小四?怎麼給他往你袖袋裡放簪子也沒覺察?」
他半點沒認為是自己偷東西,一下就往栽贓陷害上頭去想,沈梅君喉頭凝噎說不出話。
「怎麼?你以為我會認為是你偷的東西?」傅望舒嗤笑,噠噠幾聲,把手裡的簪子折斷,點了一根蠟燭,一滴滴把燭淚滴到上面,很快的,燭淚把那根水晶簪子包裹住,再看不出原貌。
沈梅君垂睫沒言語,她倒不是怕傅望舒認為自己是小偷,她心中沒來由地知道傅望舒是信任自己的,不然也不會把水晶簪拿出來,只是明白是一回事,感激他的信任卻又是另一回事。
見他一言不發毀了贓物,心中更加感動。
說感謝是多餘的,沈眉君問道:「大少爺怎麼猜到是四少爺偷放進我袖袋裡的?」
「小四有武功,放東西進你袖袋讓你沒發現的,這府裡大約也只有他了。」傅望舒輕描淡寫道。
「我太大意了。」沈梅君有些後怕。
「這些只是針尖大小的事,往後要對付的事會更多,將傅府當作鍛煉的地方,把自己煉成金剛不壞之身,再殺回去報仇,恩平侯府那邊,我已經安排幾個人潛伏進去了。」傅望舒淡淡道。
他已經著手幫自己佈局報仇了,沈梅君嗯了一聲,很是感激,看傅望舒一臉倦容,低聲道:「大少爺很累吧?我去喊人備水給大少爺沐浴。」
「這些事不用你管。」傅望舒覺得很不舒服,他不喜歡沈梅君低眉順眼做著大丫鬟的事。
他平常雖冷,卻沒有如此惡聲惡氣過,沈梅君給噎得難受,不說話了,淺施了一禮告退。
傅望舒卻不給她走,把她喊住了:「小四看來對你不死心,太太還會再覓隙找你事兒,你想想辦法,弄一些岔子讓太太鬧心自顧不暇去。」
自己一個下人做套給傅太太跳?
沈梅君覺得傅望舒的提議不可思議,複又想起傅望舒先前問自己,傅太太帶人查檢流觴軒該怎麼做的話,自己當時也覺得不可能出現,今日卻出現了,可見自己心中丘壑比傅望舒差了不是一點半點,遂沒有出聲反駁。
「有什麼想法可以和秋夢說,讓她去執行。」傅望舒又丟過來一個悶雷,把沈梅君差點炸暈。
讓秋夢聽自己的命令!他這是……這是要把自己置於秋夢這個流觴軒的執事丫鬟之上了。
他到底在想什麼?要給自己什麼身份?沈梅君覺得有些頭暈。
傅望舒突地站了起來,灼人的氣息朝沈梅君逼近,隨後,他的手指觸上沈梅君的脖子,涼絲絲的,沈梅君僵住,默默地閉上眼睛。
沈梅君想偏了,傅望舒的手一觸即離,手指脆彈了一下,沈梅君睜眼時,只看到他大踏步離去的俊挺背影,還有空中飄蕩著的一瓣花瓣。
原來是幫自己摘去落在衣領口的花瓣。
誰要他幫如此親密的忙,沈梅君有些羞惱,心湖卻蕩起漣漪,久久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