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們各有算計,而傅太太管家的權力給剝奪了,如今是豁出去和自己做對了,家下下人見風使舵的有,牆頭草也有,唯獨沒有真正支持自己的。
傅太太端著架子不讓自己帶人清點她的房中物品,自己作為晚輩,竟是無能為力。
沈梅君還沒想好這件事如何解決,日常事務裡又出了難題,府裡有下人陸陸續續告假,理由都很充分,也拿了證據到檯面上來。
高升媳婦說,告假的人太多,無法自專,讓那些下人來向沈梅君面稟。
看著都是正當的告假需要,或是爹病了,或是兄弟娶親姐妹出嫁……種種不一而足,沈梅君斟酌著,都准了這些人的假。
告假的人太多,各處事情做起來便有些顛三不著二,沈梅君面上一絲不露,暗地裡使秋夢到牙市走一趟,買下二十個丫頭,都訂的死契,讓人牙婆子調`教著準備進府頂替那些告假的下人。
這日灶房管事曹大娘也來告假,說孫子出痘要回家照顧些時。
「曹大娘安心去吧,這事非同小可。」沈梅君微笑著允了。
「多謝沈姑娘。」曹大娘磕下頭去,很是感激的樣子,接著又道:「張新家的頗勤謹,我走後,可以讓她暫領灶房事務。」
「這個不勞曹大娘費心,我自有安排。」沈梅君淡笑,不再看曹大娘,招手下一個人上前稟報。
下一個是針工房管事,也是來告假的,看沈梅君沒按曹大娘的推薦讓她安排的人暫管灶房,有些打鼓,上前來後,勉強說出告假理由,話語卻不是很堅定,「沈姑娘若覺得不便給奴才假,奴才便不告假了。」
「便與不便,還是看你自己。」沈梅君四兩拔千斤,說完後,拿起幾案上茶杯輕輕啜茶。
「奴才……奴才……」針工房管事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不用難為,准了。」沈梅君淡淡道。這些人腦子裡沒成算,聽了傅太太挑唆紛紛告假為難她,卻不思今日不比當日是協理,她全權打理傅府,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下人又不比主子不能換,走了的,即便是吃虧發還奴契,她都不會再給他們回傅府來。
這些人都是家貧才賣身為奴的,傅府財力足又講仁義,訂的都是活契,下人的待遇在京城裡面打著燈籠都找不到,這些人離了傅府,除非是自謀生路,若還是賣身為奴,再找不出比傅府更好更如意的。
她在這些人告假時不發還奴契,便是要看看,有多少人能為已所用,有多少人是傅太太的死士。
傅太太要刁難她,她便借機清洗換人。
灶房管事和針工房管事走後,沈梅君當即另提升了兩個人,便是秋夢挑進流觴軒的霞光和新雪兩人的娘,接著把外面調`教好的那二十個丫鬟喚進府補上各處空缺。
人員清盤了一下後,還少了二十個人的缺。
缺人的是漿洗房和庫房執禮房外院買辦,執禮房人員本就多了,沈梅君宣佈裁減,以後不添加人了,若不樂意,允許贖身或調到別處去。
那是合府最閑的一處地方,沒有一個人捨得離開,裁人之事很順利落實下去。
漿洗房缺了五個恰是一半的人,沈梅君問漿洗房的人,是要添人呢,還是一人做兩個人的份,領兩個人的份例,沒告假的五人連猶豫都沒有,異口同聲要做兩人的活領兩個人的份例。
庫房工作瑣碎雜亂,很容易便出差錯,不能跟漿洗房作粗活的同樣安排。
沈梅君微一沉吟,心中有了主意。
庫房管的除了固定的物件,還有每日外面買辦採買了交進來的各處主子小灶房的膳材,沈梅君直接停了外面買辦食材這一項,按往常各處份例食材要花的銀子,直接派給各處主子,由各處主子個人自己安排丫鬟採買。
也不必出府,外院買辦每日傍晚將往常給府裡送疏菜瓜果的商販聚齊到後角門,各處主子讓丫鬟交了食材單子出去,翌日早上由丫鬟到後角門拿自己主子訂下的果疏並給付銀子。
如此,豐儉由人,又能按自己喜歡的買來吃,像四姨娘五姨娘,因得傅老爺的寵跟著傅老爺吃喝,這筆銀子盡可以省起來。
少了分派食材這一項省下了不少人工,庫房裡現有的人員便夠用了,外面採買的有好些人沒事做,調派到別處,正好填補空缺。
各處主子房中的物品,沈梅君乾脆做了人情,也不逼她們補齊了,吩咐買辦打了物品價格,計出所領物品價值,讓各處主子簽字,掛帳當向公中挪借的。
以後要申領什麼,除份例內的,一律用銀子買。
這後一著有些不近人情,沈梅君於是另施了一恩,道各房鋪陳可以再奢華一些,主子裡傅老太太增添了價值一千兩的擺設,傅太太增加了五百兩的擺設,四位少爺兩位少奶奶和三位姑娘則是給的現銀一百兩讓自己添置,四位姨娘給的二十兩現銀。
傅太太見沈梅君大把撒銀子籠絡人心很不高興,其他人則喜出望外,傳三小姐有些替沈梅君擔憂,這晚來流觴軒找沈梅君。
「添加這麼多開銷能行嗎?」
「能行,不過近兩千五百兩罷,又不是每月都要的開銷。」沈梅君笑道,她管著家事不貪墨,傅太太做虛帳貪的那些銀子,任她手腳再撒漫也花不完。何況她這一番整頓,省了不少銀子出來。
沈梅君細細算帳給傳三小姐聽,各處主子的膳材按份例給了銀子,看似不多不少平了帳面,其實得省出近一半,皆因各處領了食材後,還會使丫鬟婆子到大灶房要東西,大灶房自是不能不給,額外又多了不少浪費,如今給了銀子,自不可能再到灶房要這要那,大灶房裡每月可省下不少銀子,扣除漿洗房五人領的雙份月錢,還省下十五個人的月錢和衣裳份例,又是一筆銀子。
「你這一說,我茅塞頓開。」傳三小姐擊掌贊道。
沈梅君笑了笑,她心中還有個想法,這是因她先前從家中被趕出來後,一點謀生本事沒有,差點淪落風塵得到的教訓。
「我想,姑娘們繡花做針線的同時,也許可以學著賺錢,俗話說有時思無時,晴天存雨糧,萬一哪天受困了,也不至於彷徨無計。」
「這是個好想法,可是我們居於深閨,除了做針線活兒,能有什麼作為呢?」傳三小姐長歎,悄悄告訴沈梅君,三姨娘和傅明媛其實一直在做針線活偷著賣。「明媚長年服藥,太太有時不耐煩,她們也不敢十分打擾,偷偷做點針線活賣填補一下。」
這是各人有各人的苦,大富皇商家的小姐,還得做著針線活兒賣。
三姨娘看起來懦弱無能,卻極疼兩個女兒,傅明媛雖不如傳三小姐討喜惹人憐愛,卻是安分守已從不惹麻煩的主子。
沈梅君關切地問道:「五小姐到底是什麼病?怎麼會這麼嚴重?」
「據說是胎裡帶的弱症……」傳三小姐細細介紹,她和傅明媛同歲,兩人的娘都不受寵,又同是庶女,關係不錯。
傳三小姐講完,沈梅君微皺眉,隱隱覺得,傅明媚的身體沒那麼弱,說不定是三姨娘溺愛過度小心得不對頭造成的。
一直躺床上不出外走走,好人都會病倒的。
沈梅君決定,翌日親自去看望傅明媚。
她已進了長嫂角色關心起小姑子而不自知。
姑娘們怎麼存著臉面又能有謀生計的能力,沈梅君還想和傅望舒商議一下再實行,當下也不說,話鋒一轉提起閻石開。
杜碧萱的事雖辦砸了,也算解決了,是什麼候接閻石開過來做客了。
傳三小姐眼睛一亮,接著憂心忡忡問道:「接閻少爺過來做客?怕不怕像上回那樣發瘋?」
她眸中喜色雖是一閃而過,卻還是讓沈梅君看了個清楚。
傳三小姐果然是喜歡閻石開的,沈梅君想起傅望舒的打算,微有遺憾,曾凡很不錯,可是再好的兒郎,不是喜歡的那一個,未必想嫁吧?
沈梅君想,或者,接閻石開來做客前,尋機讓傳三小姐和曾凡見過一面。
傳三小姐此時對閻石開應該只是朦朧的喜歡,還不明朗,若她與曾凡見面後對曾凡有好感,則閻石開在傅府做客期間,儘量不讓傳三小姐與閻石開見面。
「無礙的,只要注意著不要有槐花粉出現就行。」沈梅君笑了笑,道:「閻少爺的木雕我打算放到青意弟弟的畫廊賣,怎麼擺設心裡沒底,三姑娘有沒有時間,抽個時間陪我走一趟?」
「有時間,你哪天要去叫上我便是。」傳三小姐道,面上微有羞澀之意。
送走傳三小姐,沈梅君合計了一下,決定明日到畫廊去,尋個藉口讓駱展鵬到翼國公府約曾凡到畫廊來,自己再在約好的時間帶傳三小姐過去。
如今當著家,出府極是便利,這些日子太忙了,竟連去畫廊探望娘都沒有,不知娘可好,沈梅君有些自責。
謝氏過得很好,神采飛揚像換了個人似的。
木雕尚未開始賣,謝氏按傅望舒說的繡了幾塊託盤墊布由駱展鵬掛畫廊裡高價賣,才剛掛出去,便有人看中買走了,謝氏大受鼓舞,這幾日也不歇息,不停的只是刺繡,雖是有些累,精神卻好的很。
那墊布繡得再精巧,也不可能馬上給人高價買走,沈梅君猜,這是傅望舒安排了人過來買走的,心中對傅望舒感激不已。
駱青意也變得很好看,整個人水靈靈的,見到沈梅君很開心,關切地問道:「梅君,你和大少爺打算什麼時候成親?」
「大少爺說,想等我恢復身份以後。」
「要是一直不能恢復身份呢?」謝氏皺眉,她擔心沈梅君懷上孩子了還名不正言不順的,橫豎此時成親也是正室奶奶,她不反對。
「我覺得,你們還是先正了名的好。」駱太太也道。都住一塊兒又管著傅家了,早些正名更好。
沈梅君笑了笑不言語,傅望舒的心情她瞭解,不想在她落魄時娶她,像是趁人之危似的。
這是男人的驕傲和自尊心作崇。
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作糾纏,沈梅君問道:「展鵬去哪了?怎麼不見他?」
往日她來了,駱展鵬早撲過來了,眼下沒過來,想是不在畫廊中。
「奇怪了,剛才還在的,怎麼這會不見了。」駱青意不解地四處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