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誠瞞著沈梅君,再次派了成忠去盛州。
沈梅君知向南誠有傅望舒的消息瞞著自己,卻不敢啟口問。
會是什麼壞消息向南誠不敢和自己說。
若是傅望舒死了,瞞得一時瞞不了一世,向南誠不會隱瞞不報的。
讓向南誠不敢說的消息只可能是——傅望舒變心了。
沈梅君不願相信,她寧願什麼也不知道,就這麼一直靜靜地等下去。
沈梅君願意等,謝氏卻不安了。
沈訓下了大牢一直沒有消息,侯府的供奉也沒少,她開始聽沈梅君說皇帝是在保護沈訓,略松了口氣,後來看一天一天過去,杜家沒被抄家,沈訓又沒放出來,便有些沉不住氣了,每日走許多趟來找沈梅君,走得多了,便聽到一些言語,知傅望舒去了盛州後音訊皆無。
「這算是怎麼回事?難道真與那林家小姐有什麼不妥的?」謝氏日日叨念,「梅君,商號你幫他管的再順當,若是他停妻另娶了,你也什麼都得不到,不若趕緊去盛州看看。」
沈梅君不想去盛州,傅家風雨飄搖,沒有資金支撐的商號脆弱得一個風浪打來便會覆滅,此時她哪走得開,何況,她覺得,傅望舒不可能負她的。
每日商號裡的事那麼多要處理決斷的,再聽謝氏叨念不停,沈梅君益發消瘦,漸漸的面上強撐著,內裡卻是強弩之末,每晚都做夢,夢裡或是與傅望舒恩愛纏綿,或是霧濛濛一片,傅望舒就在眼前,她卻怎麼也靠近不了他。
沈梅君不知,她的情況每日都有人在不動聲色地打聽,然後細細記了下來傳到盛州林家林昭的父親林載舟手裡。
無商不奸,林家雄霸整個江南,自也脫不了一個奸字,有的奸雄走的是正道,有的則是偏門,林載舟當年發家走的路便是偏門,為人心狠手辣,打擊對手必置之死地,發家後為圖長久發展,緩緩走了正道,並辦了積善堂搏聲名。
對手都給他治死了,他又做的點滴不漏,固做下的惡事並沒有傳揚開,後來年紀大了,林昭極有出息,巾幗不讓鬚眉,便把生意交給林昭打理。
從京城回盛州後,林昭發現自己懷了身孕,她向父親坦言孩子是傅望超的,也說了傅望超品行極差一事,表示不想嫁給傅望超,也不會在倉促間隨便找個男人嫁了或是招贅,要把孩子生下來,獨自撫養成人。
林載舟子息單薄,別說兒子,連女兒也只得林昭一個,他怕林昭落胎會傷身體或是喪命,並不打算要林昭落胎,卻不同意林昭不成親嫁人未婚生子。
林家再霸氣,人言總得顧忌,面子也還是得要的。
林昭已二十一歲,先前黃花大閨女尚且高不成低不就,眼下肚裡有個種更不易辦。林載舟心狠著,依他自己的主意,隨便尋個男人許了銀子入贅和女兒成親,然後再弄死,女兒守寡林家有後,面子上過得去,可這樣的缺德事林昭定不同意的,林載舟在女兒面前一直扮了正人君子慈父,不敢這麼做,思來想去,把主意打到傅望舒頭上。
林載舟極欣賞傅望舒,女兒便是對傅望舒有好感才上京的,若是能嫁傅望舒自然不會反對的。
林載舟派人調查了傅望舒的一切,然後,寫了求助信把傅望舒騙到盛州。
林昭是光明坦蕩之人,林家商號的名聲在她接手後更好了,傅望舒初到盛州時打聽過,得到的資訊是林氏的信譽極不錯,防備之心弱了,接了林載舟的求助信趕到盛州,到盛州也沒停歇便到林家去拜訪,他沒見到林昭,接待他的是林載舟。
賓主寒喧了幾句落座,林載舟緩緩道:「阿昭害喜了。」
害喜了!傅望舒一怔,揣摸林載舟之意,許是想與傅家結親,遂起身賠禮,「這是舍弟的錯,林老爺子若不嫌棄傅家,在下願替舍弟做主下聘。」
「傅大少爺覺得,令弟的品性配得上我阿昭嗎?」林載舟一拍桌子,氣勢洶洶站了起來。
他力道不小,桌面上茶壺茶杯咣鐺響,滾了幾下後落到地上碎了一地。
林昭與傅望超好上又不是自己拉的纖,傅望舒見林載舟無端發脾氣,也不惱,淡淡道:「 林老爺子說的是,舍弟確實配不上林姑娘。」
語畢,也不再言其他,只靜靜坐著,看林載舟如何演下去。
林載舟想從氣勢上壓下傅望舒,卻不料一拳頭打到棉花上,軟綿綿沒有一點作用,霎時老臉通紅,心中卻更喜歡傅望舒了。
這樣的人才配得上自己的女兒。
「老朽就一個女兒,林家的產業自是全部給她繼承的,誰娶了她,她現在肚裡的孩子不拘男女,均姓林,留在林家教養傳承林家香火,林家產業留了一半給這個孩子,其他的,給阿昭帶到夫家去。阿昭的夫郎不用養別人的孩子,不需得受委屈。」
他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想讓自己娶林昭!傅望舒深感匪夷所思,隱隱覺得此行不能善了,也不和林載舟撕破臉,只微微一笑,道:「林老爺子疼女兒之心,在下十分感佩,看來,我娘子為我生下兒女後,在下得來向林老爺子討教怎麼疼兒女。」
傅望舒這是明白無誤告訴林載舟,他有妻之人了。
林載舟見他不為林家的巨額家財所動,便退而求其次軟語央告,「傅大少爺,實不相瞞,阿昭堅決要生下孩子不嫁男人了,她肚裡的孩子總是傅家血脈……」
林載舟求傅望舒在盛州和林昭成親,給林昭肚裡的孩子一個身份,成親後即刻和離亦可。
把人騙來,先威逼後利誘接著哄騙,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哪是光明磊落之人所為,傅望舒心生警惕,沒有直接拒絕,假作沉吟思考半晌,啟口道:「此事關係重大,請林老爺子給在下幾天時間思量。」
林載舟應下了,拍手喊來管家帶傅望舒去歇息。
傅望舒也沒說要到外面住宿,面色平靜跟了林府管家退下,路上旁敲側擊,得知林昭有喜後給林載舟送到別院去了如今不在府裡。
林家給安排的院子是一早就佈置好了的,跟前侍候的大丫鬟八個,個個俏麗嫵媚風情無限。外院小廝八個,精壯勇猛。
林載舟這是美色和拳頭一起上了,自己羊入狼窩,不答應成親走不了了。
自己若不答應,只怕林載舟不只是軟禁他,還有別的陰招。
傅望舒連假裝答應,見到林昭後讓林昭幫忙想脫身之計都不願意,即便只是名份,他也不想給沈梅君之外的任何一個女人。
怕林載舟在食物裡下藥令自己**失智做錯事,傅望舒不敢喝水不敢飲食。
不吃不喝支撐不了多久,看守如此森嚴,自己沒有武功強行出府不只不能成功,還會失去更多自由。
苦思了半日,這晚丫鬟送了洗浴水進房,傅望舒看著滿滿一浴桶的水有了主意。
以要洗沐浴為由把丫鬟趕出房門後閂上門,傅望舒將床上的被子浸進浴桶裡整個濕了水,然後將房間的紗帳內帷幔桌椅等易燃物品盡堆放到門邊窗戶邊。
油燈扔到紗幔上,霎那間火光沖天而起。
「怎麼起火了,快救火,快稟報老爺……」
房門上閂了一時推不開,不多時,木質房門和窗戶呼啦啦都燒了起來,紅色的火焰裹著黑煙竄起燒上了房梁。
外面人聲鼎沸紛紛亂亂,卻始終離得很遠,火勢越來越大,大水不停潑下火勢卻半點不弱,傅望舒裹著濕漉漉的被子趴在地上靜等著機會。
濕漉漉的被子屏障給烤得半幹了,被子一角快著火了,傅望舒終於等來了林載舟的聲音,終於聽到他想聽的話。
「林忠,你給我沖進去救人。」
「老爺……火勢……這麼大,傅大少爺怕是已經燒死了,奴才……」
「救不出人,你也別出來。」隨著聲音落下,一人給推進濃煙滾滾的房間裡。
不用傅望舒動手,來人給濃煙熏昏過去。傅望舒一手用濕巾捂著口鼻,一手飛快撲滅來人衣裳上的火,剝下來穿到自己身上,又取下來人的家奴帽子戴上,頭上束髮盡塞進帽子裡,然後把自己的臉用煙渣抹黑,頂著大火沖了出去。
「傅望舒還活著嗎?」林載舟大聲喝問。
傅望舒身上衣裳都著火了,不理他,撲倒地上打滾滅火,滾了幾圈滾出救火的人群後直挺挺趴地上不動了。
林載舟只當他是林忠,踹了兩腳後不理他了,急切地又推了另一個家僕進去。
紛亂裡傅望舒悄悄站起來緩緩往外走也沒人注意到他。
林府下人慌亂地奔跑著提水救火,傅望舒一身下人衣裳狼狽不堪不引人注目,他摸出林府時了,林載舟還一無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