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誠一直活動著,也勸過傅望平兩人改口供,只勸不動,方才沈梅君便已交代他安排一下,二姨娘或是傅**必得一人前去探監勸說的,當下傳了話出去,只過半個時辰,向南誠便派人來接傅**去大牢探望傅望平傅望聲。
沈梅君對傅**有信心,果然下午向南誠便傳了消息過來,傅望平兄弟倆已改了口供。
上頭成公公的行事也很快,翌日,傅氏商號的封條便拆開,順天府宣佈私炮案與傅氏無關。
商號裡正常運作起來,向南誠跑傅府跑得很勤,一天一彙報,沈梅君開始還緊張著,對著傅望舒的行程本子,將接下來要做的事逐一落實,約六七天后,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需要做的事每一項都完成了,被查封半個月的傅氏商號基本沒有損失,商號裡各管事的行動能力讓人敬服。沈梅君想,沒見過的管事不說,只向南誠的能力,看起來遠在自己之上,事情發生之初,怎麼會想不到放煙霧彈虛虛實實這一招呢?
如果自己是正經主子,還可以說他得不到主子的命令不敢莽撞行事,可自己只是一個無名無份的丫鬟,怎麼看都說不過去。
心裡很多疑問,想不出所以然,沈梅君乾脆不去想,橫豎多學些東西,對自己有利而無害。
謝氏的身體越來越好,雙鶯很盡心,沈梅君便放了更多的心思到生意上,商號的帳冊上和傅望舒先前拿給她看的內宅總帳不同,帳冊上每個月都有傅望舒的本月總結和下個月的拓展計畫,沈梅君如饑似渴看著在腦子裡學習著,白日裡吃飯也匆忙,有時甚至看得忘了吃喝睡。
傅**來過很多次打聽傅望舒有沒有信回來,這天秋夢問:「梅君,有沒有辦法儘快救二少爺和三少爺出來,不快些救出來,怕他們又改口供攀咬商號。」
「這回他們就是想攀咬也咬不了了,成公公打過招呼,府尹在大少爺回來前,不會有針對商號的任何行動的。」沈梅君搖頭,接著壓低聲音道:「有辦法也不能太快救他們,兩位少爺歲數不小,娶妻成家的人了,做事還那麼瞻前不顧後的,得讓他們在牢裡多呆幾天,得了教訓,以後才不會闖禍。」
秋夢深以為然,笑了笑道:「也好,只是苦了三姑娘。」
傅**私自作主讓傅望平傅望聲兩人改口供,受了二姨娘不少責駡。
臘月二十六了,離過年只有三天,傅老太爺還沒回來,傅望舒也沒消息,沈梅君看不下帳冊了,來到花廳裡與秋夢等人一起呆坐枯等,心中想著,若是過年他倆還沒一個人露面,該如何是好。
正煩躁間,忽聽得外面人聲鼎沸,隱隱聽著是歡笑聲。
是誰回來了?眾人一齊現了喜色,爭先恐後往外奔。
進大門處裡三層外三層擠滿傅府的人,沈梅君她們到得遲,擠不進去,各人急得逮著先來的人發問:「誰回來了?」
「四少爺回來了。」一人答。
「大少爺回來了。」又有人說,另一個則道:「老太爺回來了。」
一人說一個說法,到底是誰回來了?沈梅君正疑惑著,人群讓開了一條通道,被包圍著的人露了出來。
沈梅君一眼看到一襲紫袍,眼角輕揚,俊俏風流的傅望超,不覺叫苦不迭。
三個人,怎麼回來的是他!
傅望舒生死不明,雖然自己現在面上是傅望舒的人,可無名無份,傅望超若是不挑食胡來,該如何是好?
「沈姑娘,別時可好?」傅望超微微笑,眼掛桃花,聲音低靡寵膩,像是……像是對著銷-魂帳裡的枕邊人,兩情繾綣後,溫柔地問道:「方才可舒服?」
沈梅君給噎著,口齒也不清晰了,忍著爬蟲粘身似的不適低眉斂目彎腰行禮,含糊應付道:「四少爺安。」
一雙手托住她手肘,沈梅君一抖,急急後退,忽又一愣,方才照面間傅望超是穿著紫袍的,扶自己的這雙手的主人卻是白袍。
寬廣的袖口墨黑滾邊上繡著銀絲雲紋,精緻的光華內斂,沈梅君微微顫抖,半晌,才壯著膽抬頭看去。
白袍的主人斜飛入鬢的修眉,鼻樑英挺,唇線分明,幽深的墨眸裡那抹蕩漾的笑意使得冷硬裡卻透著傾國傾城的豔色,不是傅望舒卻又是哪個。
「大少爺,你回來了……」沈梅君低聲喊,發自內心地感到高興。
傅望舒嗯了一聲,一雙眸子漾著微光,與碧天之上皎潔的白雲纏綿,沈梅君看得微微失神。
「爺爺,你替我向祖母告罪,我先回流觴軒梳洗再去請安。」傅望舒轉頭說話,沈梅君陡然回神,才注意到,人群裡還有一白髮老人。
「去吧去吧,不來請安也不要緊,我的曾孫子要緊。」老人滿眼含笑,目光在沈梅君臉上肚子上睃視。
沈梅君臉有些紅,上前一步低頭行禮道:「奴婢沈梅君,見過老太爺。」
傅老太爺擺手,樂呵呵道:「不必拘禮,快回去吧,一個多月沒見了,我乖孫可想死你了。」
傅望舒挽著沈梅君的手沒鬆開,兩人走在前面,流觴軒的眾人跟在後面,沈梅君想掙開手,又顧慮著後面十幾雙眼睛。
好容易進了流觴軒,沈梅君一手心的汗。
傅望舒鬆開她,眼睛都不斜一下,吩咐秋夢:「送熱水進來,通知向南誠來見我。」
傅望舒洗漱時間,流觴軒眾婢都在廳裡站著喜形於色說話,沈梅君悄悄退了出去,到西廂起居廳中,要把那日程本子放回書房中。
謝氏在起居廳裡,沈梅君喊了聲娘,不需避著她的,走過去挪櫃子起出東西。
「君兒。」謝氏突然開口,道:「你可是侯府千金,那人再好,也只是一個賤商,配不上你。」
母女倆承了傅望舒的恩惠良多,謝氏卻口稱賤商,鄙薄之意溢於言表,沈梅君一陣悶怒,很想說自己現在不是什麼侯府千金,只是傅府裡的一個奴婢,連傅望舒的正室少奶奶都當不上,還不知是誰配不上誰呢。卻不便頂嘴反駁,沉默了一下,小聲道:「娘,這府裡四少爺對我不懷好意,大少爺做了曖昧給人看,是為了幫我擋掉四少爺。」
「你心裡明白便好。」謝氏眯眼靠到椅背上,手指在扶手上輕彈了一下。
這是她的習慣動作,沈梅君苦笑,不急著拿本子,先淨了手,過去輕輕給謝氏捏臂捶肩膀。
傅望舒盥漱畢吃過飯,也沒去後堂請安,稍歇得一會,向南誠便來了。
向南誠開口不是彙報商號裡的工作,而是道:「可惜是個女子,不然,假以時日,只怕商圈裡鮮有敵手,便是大少爺與她對仗,也得三思而後行。」
傅望舒嗯了一聲,面上露出淺淺的微笑,道:「女子不便走到台前,正好可以為我所用。」
向南誠看他,遲疑了一下道:「以沈姑娘的才情膽魄,為妾委屈她了,大少爺要不要考慮娶她為正室奶奶?」
傅望舒毫不猶豫搖頭,冷冷道:「不喜歡娶回家作什麼,摟著都不得勁。」
說得這麼直白,向南誠仍不死心,道:「不納做妾不娶為妻,四少爺不會死心的,此番如此迫不及待謀害你,屬下看著,不僅是為積怨,也為了儘快奪得沈姑娘。」
「不必多言,我自有主意。」傅望舒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作糾緾,問道:「沈梅君起疑了嗎?」
向南誠遲疑了一下,道:「好像沒有。」
像他那麼精明的人還拿不准,想必沈梅君已起疑了,傅望舒面色冷了下去,寒眸精光閃了閃,向南誠正要開口詳細分析,外面傳來傅**的聲音。
「疏通一下,讓小二和小三給判苦刑十年,去服刑途中染上急性傳染病。」
染上傳染病官府也不敢留,再花些銀子贖罪,事過境遷,這苦刑便免了,又堵了悠悠眾口。反正兩人都已娶妻,不怕名聲不雅沒有好親事。平時又上不了檯面管不了商號裡的事,無所謂威望面子。
向南誠點頭,傅**的聲音已到書房外,他忙站起來告退。
「大哥……」傅**進門未語淚先流,傅望舒冷硬的眉眼略有暖和之色,招手道:「過來坐下。」
「大哥,你要是回不來,我……」傅**低聲哭。
「說的什麼傻話,大哥怎麼可能回不來。」傅望舒對這個異母妹妹還是挺疼的,傅**懂事伶俐,不像她那兩個糊塗哥哥老闖禍,也不似二姨娘,每日只斤斤計較得失。「我讓南誠去走走關係送禮了,你放心,小二和小三頂多三個月就可以回家。」
「他們罪有應得。」傅**咬唇,問道:「大哥,得花多少銀子?」
傅望舒比了一隻手。
「真該不管他們。」傅**心疼得吸氣,恨恨罵,複又擔心:「花這麼多銀子,太太知道了定不自在,只怕要反對。」
「我會讓她不反對的。」傅望舒淡淡道,瞥見屏風外一抹淺碧,對傅**道:「大哥還有事,你先回去,讓二姨娘不用擔心。」
沈梅君知傅**在裡面,本來沒想避著,逕自進了門,待到屏風外,聽著他兄妹兩人的說話,兩隻腳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沈梅君未及轉身退出去,傅**便走了出來。
「三姑娘。」沈梅君忙行禮。
傅**急忙去扶她,笑道:「快起來,進去吧,大哥在等你。」口裡說著,眼睛擠了擠調笑。
沈梅君微有赧然,害羞地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