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望舒這麼一說,眾人均覺有禮,一時間不只無喜,還滿面憂色了。
「此事暫時擱下,爺爺去世了。」方才給傅明媚的事打岔了,傅望舒還自若些,此時說起傅老太爺的死,聲音哽咽說不下去。
「老太爺去世了。」眾人都呆了,低低哭泣,沈梅君咐咐秋夢準備辦喪事宜,讓向南誠去棺材鋪定棺槨……這裡剛說著話,門上來報,傅府大宅那邊抬過來兩具屍體。
傅望超不想負責辦喪事,不等傅望舒過去,把屍體送過來了。
兩具屍體一具是傅老太爺,另一具是傅老太太。
傅老太太也去世了。
傅老太太給傅望超逼著要田契,氣極時用剪子抵喉嚨自絕威脅,傅望超和傅太太均不攔她,她悲憤不已,又傷心著老伴兒去世,真個一剪子紮下去自絕了。
現世報自食惡果便是這般,沈梅君慨歎不已。
雖是倉促行事,因各人盡心盡職,喪事也順利進行了。
傅府大宅那邊剛招了禍,可這邊傅氏商號眼見著宮裡的供應越做越好,遠親故友還有商圈裡的人都來祭拜,客來客往絡繹不絕,傅望舒要跪靈,沈梅君雖與傅望舒訂下婚書,到底未成親不便,招呼男客便由向南誠,接待女客方面只能是由傅明媛出面了。
這日是停靈第四十七天,後日便要出殯了,沈梅君細看著秋夢呈上來出殯章程檢查疏漏時,傅明媛來了,打過招呼後,為難地道:「派去尋爹的人回來了,還找不到人,爹不知帶著四姨娘五姨娘去哪裡了。」
傅老爺真真不成器,傅府大宅那邊傳來的消息,據說傅望超逼死傅老太爺後,與傅太太搜遍傅老太太的房間沒找到田契,也不管什麼孝中不孝中,把傅老太太房中的丫鬟都弄床上去了,那些丫鬟卻還是說不出傅老太太把田契收藏在哪裡,後來發現傅老爺不知所蹤,悟起來可能是傅老爺偷了,急去田莊佃戶那裡打聽情況,田契真是傅老爺偷去了,連地都給他賣掉了。
可憐傅老太爺操勞半生,臨了連燒紙摔盆的孝子都沒有。
傅明媛說完傅老爺的事,遲疑半晌接著道:「二哥剛剛從故里回來奔喪了。」
傅望平調戲沈梅君被趕回故里一事,傅明媛雖沒聽說,可沈梅君剛當家傅望平便被貶回故里,心中多少猜到一些眉眼,聽門上報傅望平帶著二少奶奶來了,不敢出迎,先來稟報沈梅君。
「差人約束著他,喪事過後就送他回故里。」沈梅君咐咐道。杜順倒了,駱謙翻案出獄了,雖還沒起複,也不遠了,駱青意和曾凡的親事正在緊要關頭,萬不能給傅望平弄砸了。
沈梅君慮得很周到了,嚴防死守著,卻不料駱青意和傅望平的事還是給捅出去了。
傅老太爺和傅老太太出殯後,二姨娘不捨得兒子回故里呆著,心心念念要把傅望平留在京城,只道當日傅望平惹惱的是傅老太爺和傅老太太,如今兩老故去了,傅**和傅望舒親近,留在京城亦無妨。
傅望平只搖頭,二姨娘再三追問,傅望平便說了那日之事,二姨娘氣得要找東西抽他。
「你長眼不長眼?炮仗爆炸那事大少爺頂著太太的壓力花了那許多銀子把你們兄弟倆弄出來,你回過頭來卻去調戲他的人,沒把你打殺了想必還是看你妹妹的面子……」
二姨娘罵罵咧咧許久,到底不捨得兒子回故里受苦,強要拉傅望平去向沈梅君和傅望平賠情道歉,搏取他們的諒解留在京中。
「我不去,你幫我去說情。」傅望平欺軟怕硬,傅望舒冷著眸子瞪他一眼他都發怵,再不敢去的。
二姨娘呸了他好幾聲,自己去找沈梅君,出了房門卻遇上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在門外已聽了多時,傅望平與駱青意行事時都是在自己院子裡,二少奶奶心中有數,傅望平給遣回故里,他自己糊塗著,二少奶奶則隱隱猜到是因為駱青意,聽得二姨娘要去求沈梅君,她也不想回故里過苦日子,當下攔住二姨娘,把自己的猜測悄悄說了。
「解鈴還需系鈴人,駱青意不鬆口,沈姑娘這裡別指望著肯答應,姨娘莫若去求求駱青意,若是她願意,不若給二爺納她為妾,她與沈姑娘交好,咱們也沾些光。」
傅望平在故里無人管束更加放蕩,把分家得到的家產吃喝嫖賭花得差不多了,二少奶奶怕再往後過日子的銀子都沒有,心中只願有地方安身不愁吃喝,再不管傅望平有幾個女人的。
還有這等事?二姨娘始則一驚,繼而暗喜。
若是與沈梅君交好的駱青意能嫁給傅望平,傅望平下半輩子光是靠著傅望舒與沈梅君便能依食無憂了。
二姨娘再不遲疑,忙忙打聽駱青意下落。新宅子因要辦喪事,將大宅那邊抄家後發賣的下人買回來不少,其中有不少人當日與駱青意交好,二姨娘沒費多少心思便打聽到駱展鵬的畫廊,當即趕到畫廊尋駱青意。
駱青意與曾凡嘗了情`欲之味後兩人火熱著,沒一日不偷偷在一起的,避子藥有時喝有時沒喝,這回終於嘗到苦果,害喜了。
曾凡不願她落胎,尋思著駱謙已冤案昭雪,起複在即,便和嫡母說了,要娶駱青意為妻,曾夫人本來還以為曾凡喜歡的是沈梅君,她那日在沈府見沈梅君後甚是喜愛,聽曾凡說要娶的是另一個女子,登時不舒服了,到底不是親生的,也不好怎麼反對,便假裝到畫廊買畫,想悄悄地尋機會看看駱青意的模樣。
二姨娘尋到畫廊過來時,曾夫人正在畫廊裡看字畫,駱展鵬陪著駱謙外出了,畫廊外面是傅氏那個夥計在照看著。
二姨娘沒什麼見識眼色,進門左右看了看不見年輕女子,直刺刺對那夥計道:「我要見駱青意,喊她出來見我。」
「請問太太尊稱?」那夥計問道,這是為進內通傳時能說明白。
「我是傅家二少爺傅望平的娘,就是駱青意相好的娘。」二姨娘言辭粗俗慣了,自己不覺,曾夫人聽了不由得滿心厭憎。
駱青意與駱太太一起在內院做著針線,聽得二姨娘來了,嚇得六神無主,不敢把二姨娘往屋裡迎,急忙走了出來,拽起二姨娘胳膊到門外去。
曾夫人暗暗注意著,看駱青意容貌比沈梅君差了許多,再一看她慌慌張張拉了人出門,心頭咯噔了一下,連問都不用問了,這女子定是與別的男人不清不白。
雖不是親生的,到底從小養大,曾夫人也疼著曾凡,不想曾凡娶個不清不白的女人進門。
曾凡那日和她說要娶駱青意時說得很堅決,曾夫人感到頭疼,思慮再三,也不和曾凡說自己反對,回府後只到丈夫面前大誇沈梅君。
「沈侯爺這個女兒,真真是天仙似的人兒,模樣兒好不說,那行事作派,大方溫和裡透著淩厲……」
沈梅君那日在驥國公府碰到和沈訓在一起的男人便是曾凡的爹,曾夫人一說韻清如梅玲瓏可人,他便想起那日看到的女子,猜那女子便是沈訓的女兒。
沈訓已給謝氏正了名,曾凡父親想著自己兒子雖是庶出,可謝氏先前領過休書,謝氏的女兒多少也沾了些汙名,自己的庶子也不算配不起沈訓的嫡女,曾夫人走後,便托了同僚去沈府提親。
駱青意把二姨娘拖出門外,二姨娘嘮嘮叨叨說了許多,駱青意聽得腿軟目眩,她性情溫厚說不出狠話也不會駁人,傻傻聽著,二姨娘只當她應承了,便拉了她要去和沈梅君說嫁與傅望平為妾之事。
二姨娘覺得,駱青意已**給傅望平,傅望平願意納她為妾,那是天大的恩賜。
駱青意呆愣愣給她拉了便走,沈梅君離京多時回來後接著辦喪事,還來不及去看謝氏,這日回沈府去了,傅望舒這些日子跪靈有些累了,沒去商號在房中歇息。
聽得外面二姨娘說帶了駱青意來見沈梅君,傅望舒眉頭微蹙,始則有些糊塗,繼而大怒。
傅望舒喊了二姨娘和駱青意進房,令秋夢守在外面不得給閒雜人靠近。
二姨娘還沒覺自己哪錯了,喜滋滋說了傅望平要納駱青意為妾之事,又求傅望舒留下傅望平不要給他回故里。
「望平在那邊過的太苦了,聽媳婦說,別說綾羅綢緞錦衣玉食,連普通百姓都不如。」
「連普通百姓都不如?」傅望舒氣得想一腳踹倒二姨娘,分家時傅望平雖說只得一成家財,可一成也有一二十萬兩銀子,他辛辛苦苦打拼,這些人卻把銀子當柴草燒。
「馬上收拾東西給我都滾到故里去。」傅望舒怒斥,怕二姨娘口無遮攔,又補了一句,「從你嘴裡別再說出駱青意三個字,否則,你和望聲也別想留京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