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下不下去?”顧宇時回頭再問一次,卻發現陶梓安用冒著綠光的眼神盯著他。
操。
這種無比熟悉的眼神,讓人感覺陶梓安馬上就會過來吞了他似的。
內心隱隱期待的顧宇時,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哦,下去呀。”陶梓安想要大咕咕的,但是不能是顧宇時啊,只能遺憾了,這麼帥的狗男人只睡了大半年。
裹了裹身上尺寸不合適的睡袍,陶梓安對顧宇時視而不見地走出門口。
冷淡的態度讓顧宇時好受的。
一直這樣,都快讓他懷疑,堅持出現在陶梓安身邊的自己,是不是自虐。
抿唇跟上前面愛答不理的人,顧宇時目光黑沉。
前面的陶梓安也不太好受,因為他清晰地感覺到,顧宇時在關注他,猶如實質般的視線在他身邊執拗地停留。
哎,何必呢?
對比過李鶴軒才知道他小陶好,現在又想回到小陶身邊,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想著這些很快就到了一樓,顧宇時的三個朋友就坐在沙發上等他們。
“晚上好。”陶梓安一邊打招呼一邊狐疑,宋堯的單身之夜不會就這幾個人參加吧?
疑惑的他誠實地把問題問出來。
“啊,是的。”宋堯理所當然地回答。
“……”陶梓安無語。
他找了個地方坐下來,跟在後面的顧宇時,非常自然地走到他身邊,也坐下。
陶梓安看了眼他,眼神略憤怒。
“來,喝薑湯,你們都淋雨了,萬一感冒就不好了。”說話的是宋堯,給他們一人端了一碗薑湯。
“我就不用了吧?”謝希文炫了炫自己的肱二頭肌。
“文哥,感冒跟你壯不壯沒關係。”宋非拆臺。
“我也不想喝。”薑湯一送到面前,陶梓安就露出如臨大敵的表情,當下恨不得離桌子十米遠。
“會感冒。”顧宇時端起薑湯,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不辣。”
“真的嗎?”鑒於顧宇時很少在陶梓安面前撒謊,陶梓安想了一下就相信他,也端起薑湯喝了一口。
辛辣的味道灌入喉嚨,瞬間刺激得陶梓安一陣咳嗽:“咳咳咳……”他眼淚汪汪,吐著舌頭說:“好辣啊。”
同桌的眾人,齊刷刷地看著顧宇時。
這逼好心機。
為了騙陶梓安喝薑湯,竟然這麼不要碧蓮。
知道自己受騙上當了的陶梓安,用潮紅的眼睛瞪了一下顧宇時,同時暗暗在心裏決定,以後再也不相信這個狗男人。
等半天沒有等到陶梓安的激情辱駡,顧宇時心裏一陣失落。
難道陶梓安連辱駡他的**都提不起來了嗎?
不理會顧宇時的小伎倆,陶梓安摸摸肚子道:“宋先生,有點餓了,現在能開飯嗎?”
“當然。”飯菜都是做好的,宋堯說:“我和宋非去端過來,你們先到餐廳稍等好嗎?”
“我也來幫忙。”陶梓安站起來自告奮勇。
“別。”顧宇時看宋堯:“不許他進廚房,否則你會後悔的。”
宋堯秒懂地點點頭,有點歉意地拒絕陶梓安:“小陶先生不用客氣,有我和宋非就夠了。”然後再一次說道:“請各位移步到餐廳稍等。”
“靠。”陶梓安這回真的氣炸了,回頭瞪著那個自以為很瞭解他的男人,為自己正名:“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手殘好不好?”
不就是在一起的時候摔了顧宇時的幾個碗和幾個碟子嗎!
“嗯。”顧宇時說:“只是跟我在一起半年,換了三套餐具。”
有這麼多嗎?
陶梓安心虛了一下,然後馬上怒目:“三套餐具很多嗎?你連這個都記得這麼清楚,你也太小氣吧啦了!”
顧宇時眼眸漆黑地看他:“你覺得我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我小氣?”
太過幽深的目光,令到陶梓安哆嗦了一下,嘴皮子莫名變得不利索起來:“要,要不然呢?”
客廳裏靜謐萬分,似乎都在等顧宇時的答案。
“我說了你會相信嗎?”顧宇時扯了扯唇,在陶梓安以為他又要轉移話題的時候,咬字清晰地說了句:“因為忘不了你。”
瞬間,整個客廳的氣氛就像燒起來了一樣。
不僅當事人陶梓安臉頰發熱,連旁觀者也低頭假裝喝水,降降這突如其來的灼熱。
“咦?你們怎麼還在這裏?”推著餐車經過的宋非,不合時宜地喊了句,打破濃稠的氣氛。
陶梓安回過神來,趕緊若無其事地抱著胳膊走向餐廳。
咳咳,不就是渣男的一句忘不了你,有什麼好稀罕的?
值得這麼大驚小怪嗎?
看了眼陶梓安的背影,謝希文擠眉弄眼,用手肘撞了撞顧宇時:“兄弟,我就知道你忘不了人家。”
其實他覺得吧,陶梓安挺好的。
以前是他們看走眼了,其實陶梓安一點也不比李鶴軒差……不,應該說陶梓安甩李鶴軒那個人品卑劣的渣男九條街!
關鍵是顧宇時本人喜歡。
顧宇時跟上去,沒說什麼。
只能說陶梓安打破了他太多的第一次,同時也把他逼得很狼狽。
剛剛平復好心情,那個滿嘴騷話的男人又坐了過來。
陶梓安翻白眼,媽噠,這張桌子這麼大,難道就沒有他顧宇時的容身之地嗎?
“這裏正對著空調,我要換個位置坐。”陶梓安自言自語,然後站起來麻利地換了一個位置。
但其實空調根本就沒有正對著陶梓安的位置,那只不過是陶梓安想遠離顧宇時的藉口。
顧宇時知道,在座的各位也知道。
在顧家是個金疙瘩的顧二少,二十七年來沒有受過這種委屈,這陣子一次性在陶梓安身上嘗了個遍。
大家看他臉色不悅,都害怕他當場激出個好歹來。
只有陶梓安知道,顧宇時不會生氣。
不管他以前怎麼作,顧宇時從來沒有對他真正生過氣,在他心裏,顧宇時根本沒有脾氣。
……這麼一想的話,顧宇時其實還是蠻好的。
要不是李鶴軒那件事上犯蠢,幾乎是完美。
“會冷嗎?那我把空調調高一點。”宋堯適時出聲打破尷尬。
“小陶,來,喝碗湯去去嘴裏的薑味。”謝希文給陶梓安送了一碗湯。
“謝謝了,小謝。”陶梓安接過顧宇時好哥們遞的湯,毫無壓力地喝起來。
顧宇時起身端上兩碗白米飯,坐到陶梓安身邊:“給你。”
陶梓安石化在當場:“!!!”這人怎麼又來了,這麼沒有自尊心的嗎?
閃過一秒鐘把米飯扔到地上的念頭,但陶梓安當然沒有這樣做,因為毫無意義。
說到底,顧宇時就是那種認定了方向就九頭牛拉不回來的人,這種特質在原著裏被發揮得淋漓盡致。
表現為就算李鶴軒出軌生私生子,他依舊不離不棄。
那這一次為什麼那麼乾脆就和李鶴軒分手了呢?
陶梓安拿起筷子,若有所思地吃了口顧宇時給他的白米飯,這個舉動,讓桌面上的一眾吃瓜群眾都鬆了一口氣。
如果陶梓安繼續不理睬顧宇時,他們真的不知道今天這頓飯要怎麼進行。
但好在,陶梓安吃了那碗飯。
“……”顧宇時也鬆了一口氣,嘗到了甜頭就不可能停止地在桌上挑陶梓安喜歡的食物,像以前那樣幫陶梓安挑刺剔骨。
區別在於,以前是陶梓安各種撒潑打滾強迫他做,現在是他自己發自內心在做。
雪白的餐盤中,放置著挑完了刺的魚肉、剝了殼的蝦仁。
任誰也拒絕不了這種細心的照顧。
陶梓安:“……”
陶梓安當然是很習慣顧渣渣替他做這些事情,但那是以前,他們還沒分手的時候。
現在都分手了,他這筷子怎麼都下不去。
“你自己吃吧。”小陶總用手指推了推那碟子,不想去看同桌那些人的目光。
哼,當初這些人可是看著李鶴軒上位的,心裏指不定怎麼笑話他。
被陶梓安拒絕在顧宇時的預料中,戴著手套剝蝦剝到一半的他,手指頓了頓,最後還是剝完。
漂亮的蝦仁被安排得整整齊齊,令人食欲大增。
“小陶先生不喜歡吃魚和蝦嗎?那不如嘗嘗我焗的蟹。”宋堯說著,吩咐顧宇時:“阿時你來弄吧,我們等著吃就好了。”
“嗯。”顧宇時應了聲。
看著專心在處理食物的哥們,謝希文等人不無唏噓,今天要不是托了陶梓安的福,他們恐怕一輩子也享受不到使喚顧宇時給他們剝蟹肉的服務。
顧二少是誰?
顧二少是名副其實的二世祖,哪怕自己不出來折騰事業,也能靠分紅一輩子錦衣玉食,並且誰也欺負不到頭上。
是教科書一樣的天之驕子。
陶梓安被顧宇時喜歡上,也不知道是福氣還是怎樣……
鮮美的蟹肉,在陶梓安面前堆成小山,眼饞得宋非猛流哈喇子。
“哎,我還是自己剝吧。”想讓他顧二哥真心投喂他,簡直是做夢,人家眼裏明擺著只有心上人。
第一次拒絕可以說是客氣,第二拒絕就是誠心讓這頓晚飯吃不下去,所以陶梓安沒好氣地往嘴裏塞了一口:“……”
鮮美甘甜的味道頓時在味蕾上暈開。
不得不承認,宋堯今天準備的晚餐相當有水準。
陶梓安挺愛吃的,捏著筷子一口一口地,就把顧宇時剝的蟹肉全吃完了。
氣氛就這樣漸漸地暖和起來,酒過三巡後談得越來越開心,絲毫不受雷陣雨的影響。
但是吃完飯不久,居然停電了。
幾個準備打麻將的男人罵罵咧咧,到處找電筒和蠟燭。
“點著蠟燭也要打?”陶梓安問了句。
“為什麼不打?”麻將迷謝希文說:“別看不起手動麻將,手動也很有意思,來來來,誰坐?”
這裏五個人,肯定有一個人不上桌。
“那我不打。”宋非主動方放棄參與,雖然他想打,可是一個站在食物鏈底端的人,要有自知之明。
“我不是很會,那宋非過來教我好嗎?”陶梓安坐下說。
“我教你。”顧宇時開口,然後對宋非招手:“宋非你打,我不打。”
宋非猶如被餡餅砸中的小傻子,高興得手舞足蹈:“好的好的。”
“一會兒輸死你。”謝希文很看不起他。
“文哥閉嘴。”宋非說。
“我才是會輸的人吧?”陶梓安聽著他們插科打諢,一邊撿牌一邊笑吟吟,可喜歡這種輕鬆的氣氛了。
男人的快樂就是這麼簡單。
找到椅子,顧宇時在陶梓安身後坐下,猶如一座大山,在黑暗中籠罩著陶梓安纖瘦的背。
在陶梓安犯蠢的時候,他會低聲開口提醒,其餘時間沉默不語。
但不知道為什麼,陶梓安覺得,只要顧宇時在後面看著,他就打得特有安全感。
各種花式亂出牌。
然後突突輸錢。
不過花錢買快樂,爽!
“宋堯的單身之夜就是打一夜麻將,哈哈哈,太爽了吧,下次我也這樣幹。”打最後一局的時候,陶梓安有感而發地嗶嗶。
剛才還有說有笑的氣氛,頓時死一般寂靜。
顧宇時的臉龐隱藏在昏暗中,有點苦澀地垂著眼。
“我去,這個牌還能摸到?”宋非自摸了,開心得像個猴子:“最低消費,給錢給錢。”
“又是你……”陶梓安不高興地噘嘴,今晚輸慘了,正好手機也快沒電了,微信掃碼付了錢站起來:“不打了不打了,我要上去睡覺。”
在他身後的顧宇時跟著站起來:“我帶你去。”用腳挪開椅子,走在陶梓安前面。
“哦。”陶梓安跟上他。
輸了錢,聲音悶悶的。
什麼花錢買快樂,自我安慰罷了!
誰不想贏錢,哼。
“輸了多少?”男人在前面淡淡問。
“五萬,不,八萬。”陶梓安回答。
“不多。”顧宇時實事求是。
“是不多,關鍵是打得小啊。”陶梓安嘀咕。
“小心上樓梯。”顧宇時的話剛說完,就聽到後面摔跤的聲音,他立刻轉身去撈陶梓安。
兩條有力的長臂,瞬間改變陶梓安臉著地的命運。
“嗚……”差點摔個狗啃泥的小陶總控訴:“連樓梯也欺負我。”
“那我抱你……”顧宇時啞聲。
“不要!”陶梓安拒絕。
一條樓梯而已,為了這個把菊花搭上也太智障了。
趕緊站起來,他推開滾燙的圖謀不軌的手臂,自己摸索向前走。
“我睡這裏好了。”陶梓安摸到顧宇時帶他去洗澡的房間,打開門進去之後就想關門。
但一隻手阻止了他,那個人強硬地擠進來,反手鎖上門。
“我們談談。”顧宇時的背抵在門板上。
陶梓安:“大半夜地有什麼好談的?”他不想談,大家都是男人,誰不知道誰:“你出去吧,都分手了還獨處一室會有損我的清譽……”
話還沒說完,一堵厚實的胸膛向他靠來,壓在他單薄的肩上,牢牢地抱住他:“陶梓安。”砰砰砰的心跳和灼熱的溫度,隔著薄薄的衣服傳到陶梓安的心口,頻率亂七八糟,分不清彼地緊貼了好一會兒:“我喜歡你。”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裏,一切感官被無限放大。
呼吸聲,心跳聲,清晰可聞。
陶梓安的感受:這狗東西好重……
除此之外,好像還有一點點頭暈目眩的感覺,怎麼肥四?
剛剛表白完的顧二少又說:“在你心裏,可能我已經是個爛人,不值得你多看我一眼,但陶梓安,我負過你一次就不會負你第二次。”
“……”那如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呢?
誰知道原著的威力是不是不可逆轉!
“哪怕你不喜歡我。”顧宇時好像很酌定自己瞭解到的真相,自顧自地道:“也請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追你。”
狗男人,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煽情?
這還是原著裏那個暗戀竹馬多年的悶騷男主嗎?
難道因為外界的干涉,狗逼男主突然從高冷悶騷變成了騷話連篇,深情款款?
“……”陶梓安張了張嘴,啞然。
自從顧宇時和李鶴軒分手,一切劇情就脫離了原來的軌道,按理說後面的事情他再也無法預知。
同樣地,他也不能再用固定的眼光去看待顧宇時這個人。
既然顧宇時能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就說明,顧宇時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個帶著固定標籤的紙片人。
陶梓安固然生氣顧宇時的那些騷操作,可他覺得,自己其實也應該反省一下自己,一開始,並沒有真正地去尊重過顧宇時和顧宇時的感情。
這麼說吧,在一切的最開始,顧宇時只是某個作者筆下撰寫出來的人物,在小說裏的各種缺陷,都因劇情需要而變成那樣。
可是現在跟他相處的,是真正有思想有血肉的男人啊。
會因為遇到各種事情而成長的啊。
陶梓安待在顧宇時懷裏,腦子裏閃過各種想法,雖然一時還不清晰,但他知道怎麼做才會更好。
“你還會喜歡李鶴軒嗎?”陶梓安問。
“不會。”顧宇時早就想通了,想通的刹那覺得自己是傻逼,傻得掉渣:“我從來沒有愛過他。”
你媽,可是你為了他跟我分手!
然後這傻逼居然說沒愛過,陶梓安氣笑了:“那你跟他在一起只是想嘗嘗屎味?”
顧宇時小聲:“也沒嘗。”兩人之間只碰過一次嘴唇,連親嘴都算不上。
“那為什麼?”陶梓安把他推開,黏在一起說話太影響理智了!
“我寂寞的時候剛好他在身邊吧。”顧宇時說:“初中的男生都很騷。”雖然他悶沒錯,但性識該蘇醒的還是如期蘇醒:“我發現自己更喜歡男的,而李鶴軒是離我最近的人,平時對我很好。”
“就這麼簡單?”陶梓安訝異。
“嗯。”顧宇時應。
也是,陶梓安抽了抽嘴角心想,天之驕子的顧二少當然是等著別人對他好的。
在那些騷勁兒無處釋放的歲月裏,只有李鶴軒一個人能滿足顧宇時對那些事的想像,所以就成了白月光。
“那你也夠蠢的。”陶梓安嘀咕:“你這麼蠢我怎麼跟你在一起?”
顧宇時:“……”
顧宇時站在黑暗裏,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好吧,敢當面說他蠢的只有陶梓安,而他還不能生氣。
“還有啊!又想到了可以找茬的地方,陶梓安抱著胳膊道:“你說你喜歡我,可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你不是不耐煩就是對我愛答不理?這算哪門子的喜歡?”
抱歉,他只看到不耐煩。
“那是假的,沒有真不耐煩。”顧宇時一陣不自在,不想揭露自己,但又怕陶梓安誤會,只好說道:“我要是真的不耐煩,我能什麼都答應你?”
跟陶梓安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昧著良心做了多少連父母兄長讓他做他都不肯做的事。
臉上再不冷一點,就是標準的舔狗。
作者有話要說:陶:顯然還不夠標準.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