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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太太的冬眠季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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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丁律律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8-26 19:47:55 来源:搜书1

明熙從外婆屋裡出來, 剛好瞧到費憶南從屋後那邊來, 與某人一前一後。

蔣嫣紫色的內搭連衣裙太耀眼了, 她無法不注意到對方,兩人似乎在後面商量事情, 一前一後出來。

「怎麽了,是外婆有問題嗎」費憶南看到她立時一驚一乍,問著就要往屋裡去。

明熙拽住他手腕, 「媽媽在裡面陪她說話, 你過一會兒再進去吧。」

「明熙, 你們最近在園子裡住下吧, 外婆可能撑不了太久。」蔣嫣表情哀戚戚地。

這無疑是一個重磅炸.彈響在明熙耳膜裡。

她剛才和外婆聊得很開心, 除了老太太臉色有點黃, 其他精神頭完全十足, 如果不是身爲醫生的蔣嫣此時一番開門見山, 明熙根本看不出外婆即將時日無多。

「沒事。」費憶南沉沉地兩個字將她從失神裡拉回來。

接著, 不容她反抗,握著她冰凉的手離開外婆的屋前。

之後一連一個星期, 費憶南不允許她單獨一個人時靠近外婆所住的院子, 每次去看外婆, 他都在場,或者讓王若陪著她一起。

王若是費憶南大表姐的長子。

年方十七, 皮膚白晰,相貌俊俏,身材又瘦又長, 像春天抽芽的鮮嫩竹子,和他在一起不怕沒有活力,只怕活力過多讓人受不了。

這天早上,戴著白色鴨舌帽的少年指著她架起來的畫板,一臉不可思議,「小舅媽,你這畫的什麽,毛竹」

「嗯,毛竹。」明熙敷衍。

「可怎麽歪歪斜斜的」王若驚奇,「毛竹是直的,您這畫的也太像油條了吧。」若不是上面的新嫩綠色和竹節竹葉,那歪歪扭扭的架勢貨真價實是根油條沒錯了。

明熙笑著不答,繼續拿筆在上面塗。

霍園有許多竹子,他們現在所在的假山頂端位置,一眼望去,曲徑通幽小道上盡是隨風擺的竹叢。

不過明熙畫的却不是竹子。

她畫的是長衫。因爲手腕力量不够,長衫歪歪斜斜成了毛竹。

長衫,民國時期文人富豪多愛的長衫,葉青舅爺現如今唯一保存下的照片當中的所著衣物。

她想,外婆如果真不行了,是不是可以滿足她一個心願呢

明熙主意一定,便問那個少年,「王若,你知道城中有沒有做衣服比較好的師傅」

「舅媽要做衣服」王若腦子裡只有大品牌高定的號碼,「我讓他們來家裡」

「不,我要找手藝好的裁縫,中式的。」

王若心說這舅媽也太愛美了吧,這時候,全家都愁雲慘霧,她竟然還要做衣服

不過王若是個怕硬的。

費憶南交代他陪好舅媽,他便不敢造次。

乖乖領著明熙在城中轉了小半天,終於在一家聽說是有口皆碑的老裁縫店裡,遇上明熙心儀的師傅。

老師傅上了年紀,戴著很厚的眼鏡,明熙看對方老態龍鍾的樣子,心裡著急。

「做長衫不難,難的是你要的這種花紋,我不可能找到一模一樣的。」老師傅搖著頭,不斷對比明熙帶來的一張老照片和她手工速畫的花紋圖案,表示無可奈何。

「找最接近的圖案做吧。」明熙妥協。

從裁縫店出來,天色已黑。

不遠處長街裡傳來的喧鬧聲,有些耳熟。

「前面是東關街了。」王若把自己外套往她肩頭一搭,「舅媽你別凍著了。」

「謝謝。」明熙失笑,有趣地望著這小男孩,感慨,「我心理年齡就跟你一樣大呢。」

「是你的記憶年齡跟我一樣大。」王若糾正她,「而心理年齡我拍十匹馬都趕不上。」

「你先不要跟你舅說。」明熙知道他指的是縫製長衫的事情。

「爲什麽畢竟,衣服做好了,只有他才能冒充葉青太爺爺。」

「先不要說吧。」明熙爲難,「因爲我們誰都說不準,外婆能不能等到那件衣服,家裡事情本來就多了,先別給你舅找麻煩了,做好了再說。」

「好吧。」王若點點頭。

兩人開車返回,到晚上九點鐘才回到家裡。

明熙在車上顛簸了半天,有些疲累,和王若在厨房吃了點剩飯剩菜,一齊跑去竹院看外婆。

不過裡面擠滿了人,她和王若初靠近,兩個人面面相覷一眼,都嚇了一跳,以爲外婆有什麽不測。

等撥開人跑進裡面,才曉得原來只是在換醫療器械。

兩人都嚇得滿身是汗,如果爲一件衣服耽誤了與外婆的最後一面,得不償失。

「明熙」蔣嫣穿著一件白色醫生袍,在床邊調整完呼吸機,抬頭看見一天不見的明熙站在人群裡,訝异地扯唇一笑,「一天沒看見你,你和王若去哪裡玩了」

明熙還沒回答,王若第一個叫起來,「什麽玩——我們才沒玩呢!」

「王若你瞎叫什麽」費憶南大表姐一個眼刀飛過來,王若立即滅了氣勢,但表情仍是不服氣,冷哼一聲,扭頭望著外面,嘀嘀咕咕一聲,「哪來的勇氣說我正牌舅媽自己穿的騷裡騷氣的,不是祖母生病,一脚給你蹬大門外面去。」

王若聲音微小,其他人聽不見,明熙還聽不見嗎

她疑惑地打量了一眼蔣嫣,這才發現她外面一件醫生袍,裡面穿的是裙子,長度沒有袍子長,露出一雙小腿修長又性感,脚下是一雙露後跟的尖頭平底小皮鞋,乍一看是沒有什麽不妥,不過,她一旦接受了王若所說的穿的騷裡騷氣的設定,就再也無法直視蔣嫣了。

她視綫往費憶南那邊轉了轉,見他神情專注給外婆擦著手,沒在意他們這邊的小風波,心裡便驀然地定了下來。

生死面前無大事。

任何人,都比不上外婆。

晚上睡覺前,費憶南很晚才從外婆那邊的院子回來。

這幾天,他幾乎都衣不解帶在那邊歇著,難得今晚回來,明熙閉上眼睛,决定嚇一嚇他。

「厨房裡給你做了夜宵,怎麽沒吃」他却一進門就直接往她床邊坐下了,明熙根本沒有機會嚇他。

「你怎麽知道我沒睡」她睜開眼睛,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燈光下,費憶南一邊笑著,一邊解襯衣紐扣,「誰睡覺把床頭燈大亮的開著」

「你不在,我興許怕呢」她嘟著唇,嬌嗔地看著他。

費憶南却當了真,側眸深深望著她,「如果怕,我就回來陪你。」

「不,不。」明熙急了,知道他誤會了,忙道,「我才不怕呢。外婆那麽和藹可親,我絕對不會怕的。你別把我當老封建迷信的人,而且我看你才是迷信的那個,整天叫王若跟著我,我膽兒才沒你想的那麽小!」

他用心良苦,也大男子主義。

讓王若寸步不離的陪著她,仿佛她是什麽易碎品。

晚上蔣嫣問她去哪裡玩的時候,他也不在意她到底去哪裡玩,恨不得,這種老人彌留的危急關頭,她全天不在身邊才好。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別把我當弱智兒童照顧。」明熙抗議,臉色嚴肅。

「好,明天王若就不跟你了,隨便你什麽時候去看外婆。」他重新解起扣子。

明熙嘆了一口氣,雙手一把扣住他的腰,整個上身窩在他大腿上,「老公,生死我早看開了,你也看開點。」

「我沒有看不開。」費憶南聲音很淡,一如燈下他淡薄的眸子,「只是難以放下。」

「你太重情了。」她繼續嘆氣。

「你不重」費憶南被她老氣橫秋的語氣弄笑。

「我重啊。但我的重,往往會演變成對另一方的無敵破壞。」

看似無心的一句話,却讓費憶南解扣子的動作戛然而止。

是啊,你的重感情就是徹底把我忘掉。

他眸光轉了又轉,裡面似有泣血的顔色要溢出來,呼吸停滯著,一時不知該如何回復她。

「你別想太多了,早點睡覺,明天讓外婆再看到一個元氣滿滿帥氣的親外孫,讓她高興高興。」明熙說著就打起哈欠,努力在他腿上蹭了一個舒服的位置,閉上眼睛,似乎要枕著他腿到天荒地老。

「你這樣,我怎麽洗澡。」費憶南終於找到話頭,無奈笑看她。

「再躺一會兒。」明熙爲自己爭取了一下,然後閉著眼解釋了下自己今天的行程,她可不要讓他以爲她是個沒心沒肺的人,但是關於衣服沒有具體講,只說找一件能讓外婆看了開心的東西。

他淡淡嗯著,靜靜看著她聲音越來越小,然後徹底睡著。

費憶南在房裡又陪了她兩個小時,洗澡換了衣服才出來。

深夜的霍園,地燈接一個照著。

曲徑通幽的壞處便是深,廣,闊,走半晌見不著一個人。

只是沒想到明熙膽子還挺大的。

他一開始以爲女孩子都怕,尤其現在非常時刻,她跟外婆又算不上熟,怕她對死亡心存恐懼,可她比他想像中的堅强,反過來安慰他。

費憶南長籲一口氣,內心舒坦,總算沒後顧之憂,全心全意撲在外婆這裡。

「憶南。」到了竹院,只見一個窈窕的身影倚靠在門邊,看見他來,直接喚了一聲他名字。

是蔣嫣。

費憶南走進屋裡,她也隨後進來,「外婆沒什麽事。你怎麽又過來了」

「你回去睡吧。我看著點。」費憶南回去本來就不是打算睡覺得,只是要陪陪明熙,他這一段時間都沒有時間顧她。

蔣嫣看他態度冷淡,也不氣餒,笑容和煦地,「這是今天器材的發.票。我們院長給我打了折。」

「謝謝。」他淡淡地睨了眼發.票,沒有拿的意思。

蔣嫣却挑眉笑望著他,「你必須拿呀。萬一我謊報了呢。」

她大概是身爲醫生的原因,對生死看地極淡,所以哪怕是在病人的屋子裡,她也笑地出來,幷且那種笑不是讓人感覺不舒服的,而是特別超凡淡然,似乎有撫平家屬心情的微妙功效。

可惜費憶南早不是以前明熙躺著時的費憶南,他不需要任何一個外人的安慰,强大地無以復加,隻淡淡接過她手裡的東西,看也不看一眼的放進褲兜中。

蔣嫣語氣與其說失望,不如說是嬌嗔,「真不看呀」

「蔣嫣,我現在沒有心情看這個。」費憶南冷笑了。

如果這種態度還不叫拒絕的話,那蔣嫣臉皮也太厚了,她先怔了兩秒,笑意有些尷尬,但仍然是很勇敢的看著他。

可惜費憶南眼神,沒再給她任何一點暖意。

剃頭挑子一頭熱。

夜凉如水不過如此。

蔣嫣生氣,但是無可奈何,她目光仍如跟著他,無論他走向了哪裡。

大概看上一個有婦之夫,演技就是非凡,她覺得整個霍園,除了費憶南心知肚明以外,沒有任何人發現她對他的心思。

當然,她也絕對沒有想到,王若那個十六七的小毛孩子,竟然會看透她。

因爲外婆的原因,王若這些天一直曠課在霍園待著,也主要是在明熙身邊待著,他覺得他這個舅媽心眼太大了,昏迷了五年醒來,顯然對外界複雜的人心一無所知,甚至可以說是單純無比。

這天早上,他在竹院報過道後,把明熙拉到假山上的凉亭裡,苦口婆心的對她暗示一堆有的沒的。

「現在的小孩子嘴巴都這麽拐彎抹角的嗎」明熙聽了半天,除了一片雲裡霧裡,沒有任何有用信息,她皺著眉,「你讓開,擋著我畫竹子了。」

「你畫什麽竹子,你看你畫的像油條。」王若固執己見地擋在她畫板前,「舅媽,我慎重其事提醒您,我那個舅舅可不是省油的燈。」

「怎麽說」明熙看他咬牙切齒的樣子,一下笑地肩膀都在顫。

「這是真的。我舅舅太有男人魅力了,他不但吸引了您,他還勾引我初戀——」王若一聲慘叫,表情之痛苦,看來是爲了明熙這個舅媽著想,連自己的傷心事都拿出來講了。

「你說,你說。」明熙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笑泪。

「我初戀,那年,我爲了顯擺我家多有錢,我就把她帶家裡來了,沒想到那天舅舅也在家,他那時候還有您呢,竟然就跟我初戀一個桌子吃了一餐飯而已,後面回到學校,我初戀竟然寫了情書叫我帶給我的親舅舅——我的親舅媽啊,你真要管管他,他連小女孩都騙!」

「你初戀有眼光。」面對痛心疾首的王若,明熙言語中只有對費憶南至高無上的贊美,接著,收起畫板,要打道回府的架勢道,「好了,你所暗示的含義我知道了,謝謝你王若,我會管住他的。」

王若目的達成,表情却絲毫沒有輕鬆,這可是在告他親舅舅的狀,他必須得給自己留條後路,於是結結巴巴地道,「那什麽,因爲蔣嫣是醫生,祖母一直由她看護,所以舅舅也沒辦法把她趕出園子。他不是故意讓蔣嫣在他面前晃的。」

「我的小王若啊,你有現在的這般直白,剛才又何必兜兜轉轉呢」明熙嘆了一口氣,拎起畫板,在小男孩不解的眼神中瀟灑告辭了。

不就是一個蔣嫣麽。

夫妻間講的是信任,如果費憶南把持不住,那她也沒有强留的必要,大不了一個散夥。

當然,當明熙這天晚上在費憶南褲兜裡掏出了一枚那個東西時,她就知道了,原來所謂的散夥,幷不是口頭說說時的那般簡單。

那是,會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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