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光想著這份文件是從霍紹恆那裡來的,牽扯到顧念之的不作為,就算霍紹恆也不得不吃個啞巴虧,篤定不會跟他鬧起來。
因為霍紹恆膽敢為顧念之發飆,楊特助瞬間就可以把“仗勢欺人”的標簽貼到霍紹恆和顧念之身上,在龍議長那裡求一波同情。
帝都高層都知道,龍議長生平最恨高位之人以權謀私、仗勢欺人。
霍紹恆只要在龍議長那裡有了這個印象,不僅他的前途岌岌可危,就連顧念之,龍議長也絕對不會再把她當接班人培養。
本來是個一石數鳥的計劃,怎麽就在“章程”這裡翻了船呢?!
不行,他一定不能讓這件事發生……
楊特助眼神閃爍著,呵呵笑道:“話不能這麽說,章程是死的,人是活的。在現在這個緊張關頭,事急從權也是有的。”
楊特助一邊說,一邊偷偷瞟著龍議長的神情,見他似乎微微頷首,心裡頓時鎮定下來。
想起霍紹恆,楊特助靈機一動,又說:“就比如霍少將的特別行動司,本來是絕對不能插手國內事務。但這一次臨時大選,情況緊急,他們破例被允許插手國內事務,監控臨時大選。——你看,這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顧念之雖然氣定神閑地看著龍議長的方向,但是眼角的余光一直關注著楊特助的神情變化。
聽見他瞬間給他自己想了一個推鍋的理由,顧念之勾了勾唇角,抬眸看向楊特助。
沒有理會楊特助的拒絕,顧念之不依不饒地說:“楊特助別扯遠了,我們先說議會秘書處文件往來的問題。您說,到底有沒有章程?如果有章程,根據章程,這份文件到底是誰應該派送?”
楊特助吞咽著口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顧念之打量著楊特助的神情,順理成章地推理道:“……楊特助的汗都怎麽都冒出來了?難道按照章程,這份文件應該由楊特助派送不成?!”
龍議長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他也看著楊特助,但是看他張口結舌的樣子,他沒有出聲苛責他。
顧念之目光一轉,從龍議長面上收回視線,笑著說:“如果楊特助不出言反對,那就是我猜對了。按照章程規定,這份文件應該由楊特助親自派送。——這樣才對嘛!畢竟是來自特別行動司霍少將的重要文件,肯定要由我們秘書處最高職位的楊特助收發派送,是吧?”
楊特助瞪著顧念之,竟然發現自己現在是說話也不對,不說話也不對。
滿腹經綸被她一句話堵在喉嚨裡,上不去下不來,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顧念之卻不準備放過他,繼續笑著說:“那這麽說來,這份文件沒有及時送到龍議長那裡簽字的責任,就是楊特助您自己的問題,您沒有給任何人背黑鍋,特別是沒有給我背黑鍋,對不對?”
楊特助喉嚨裡發出含糊不清的一聲囈語,整個人氣鼓鼓的,兩腮凸出,頗像正在練蛤蟆功的歐陽鋒……
顧念之又說:“再退一步,就按楊特助說的,事急從權,可以不遵守章程。那我們就來先說說特別行動司這一次插手臨時大選監控的事。”
“這有什麽好說的?顧小姐,這件事不是你能置喙的,還是注意自己的言行為好。”
楊特助見顧念之又繞回來了,隻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滿腮喜氣洋洋。
他從一開始就不怎麽看得起顧念之,總覺得她是靠男人得到現在的成就,根本就不是靠她自己。
法庭上,
顧念之靠的是她那個牛逼的導師何之初。生活中,顧念之靠的當然就是她“前男友”霍紹恆了……
想到這裡,楊特助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對霍紹恆也更有意見了。
顧念之當然不是你讓她不說話,她就不說話的人。
那怕是霍紹恆在她面前這麽命令她,她也不會乖乖聽從。
更何況只是楊特助而已。
顧念之悄悄瞅了一眼龍議長,見他臉色越來越嚴峻,便繼續痛打落水狗:“楊特助既然拿特別行動司這一次的臨時行動做對比,那我們就來仔細說道說道。”
楊特助一口氣緩過來,馬上不耐煩地打斷她:“特別行動司的事是你能說的嗎?——我都說了不用說了,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人說的話我當然聽得懂,非人類說的話我才聽不懂。”顧念之臉色冷了下來。
龍議長都沒有發話呢,楊特助卻三番五次阻攔她說話,實在是太沒教養了。
顧念之不再跟他客氣,她看著龍議長說:“龍議長,我來這裡的第一天,就看見過議會裡分發的材料,說這一次特別行動司監控能夠臨時大選,是應季上將、龍議長,和內閣多位部長的聯名邀請。特別行動司那邊還有各位部長、季上將和龍議長簽字的許可。所以他們能夠合法地破例,插手國內事務,是不是?”
龍議長點了點頭,淡聲說:“當然,不然的話,紹恆怎麽會接受這個任務?”
那是越權,也是違法,霍紹恆是絕對不會這麽做的。
龍議長之所以同意讓霍紹恆掌管特別行動司,也有這個原因在裡面。
因為他能夠讓他充分信任,龍議長相信霍紹恆不會為了“事急從權”,就罔顧法律和原則。
顧念之從龍議長那裡得到肯定答覆,馬上轉向楊特助,犀利地說:“可是楊特助您呢?這麽重要的文件,您張口就說‘事急從權’,請問誰授權在哪裡?誰給你‘事急從權’的許可?!還是只有你楊特助一句話,你說‘事急從權’就‘事急從權’?”
“秘書處的事,你說讓誰做就讓誰做,可以不顧章程,甚至不顧龍議長的意願?!——楊特助,請問這議會上院的秘書處,到底是你的秘書處,還是龍議長的秘書處?!”
顧念之只差指著楊特助的鼻子,說他架空了龍議長……
龍議長眼神暗了暗,視線看向已經是滿頭大汗的楊特助,淡聲說:“念之說的有道理。我們是議會,是立法機關,如果我們自己都不按照法律章程辦事,動不動就‘事急從權’,那還要我們這個機構做什麽?趁早解散算了。”
這話重得不能再重了。
楊特助被龍議長的話嚇得差點沒暈過去。
他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從褲兜裡掏出手帕,不斷得擦著額頭的汗,結結巴巴地說:“龍……龍議長,不是這樣的。我……我……我們真是太忙了,熬了幾個通宵……”
“忙?誰不忙?楊特助剛才說我在這裡就知道刷手機,我能不能要求把這間辦公室的監控調出來,看看我這兩天到底玩了多長時間的手機。”顧念之冷笑起來,“還有,忙就能忘了自己的本職工作?楊特助真是玩得好一手雙標。”
“別人沒有把文件送去簽字,就是‘對工作挑挑揀揀’,‘不能協調和同事的工作安排’,直接要趕人的節奏。”
“輪到你自己沒有把文件送去簽字,就是你忙你有理,你忘了你情有可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總之議會秘書處你楊特助最大,順你者昌,逆你者亡。”
“你胡說!”楊特助急了,恨不得堵住顧念之的嘴,“我什麽時候‘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過?!你不要血口噴人!”
“我從來不說沒有證據的話。”顧念之伸出手指搖了搖,“龍議長就在這裡,你說的每一句話,不僅我聽到了,龍議長也聽到了。”
顧念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不再跟楊特助客氣。
這廝反正是不會跟她和解了,就把他們之間的矛盾直接擺在龍議長面前算了。
如果楊特助膽敢繼續給她穿小鞋,她會毫不猶豫給他穿回去,讓他自個兒嘗嘗穿小鞋是什麽滋味兒!
龍議長對楊特助的毛病心知肚明,但本著“人無完人”的訓條,他都包容了。
只要沒有出大錯,龍議長也就笑呵呵的不說什麽,直到這一次,楊特助居然變本加厲地在他面前玩弄權術了……
原來他的包容,讓楊特助已經在議會秘書處一手遮天了嗎?!
龍議長心裡對楊特助的不滿終於到了一個臨界值, 但是在顧念之面前,他不會直接下楊特助的面子。
抬了抬手,龍議長對顧念之和顏悅色地說:“念之,你先出去工作。等下再來我的辦公室,我們說說話。”
“好的,您先忙。”顧念之站起來,對龍議長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龍議長的辦公室,看都沒有看楊特助一眼。
楊特助看見顧念之離開了龍議長的辦公室,辦公室的大門悄然關閉,他才對龍議長痛哭流涕,表示自己錯了,希望龍議長責罰。
龍議長看著他的樣子,微微歎了口氣,說:“楊特助,你在我身邊十年,我自問不是一個嚴厲的上司,但現在看來,我不嚴厲,其實是害了你。”
楊特助心裡猛地一抖,忙說:“龍議長,是我不對,是我辜負了您的期望。你罰我,不管怎麽罰都行,降職、減薪,我都認了,只要讓我繼續在您身邊為您工作,我不拿薪水都行!”
龍議長憐憫地看著他,說:“你確實太累了。這麽點工作就讓你人仰馬翻,忘記最重要的事,我看,你先放個大假休息休息吧。”
“啊?!”楊特助如喪考妣地抬頭看著龍議長,“現在這麽忙,我怎麽能放假?!”
龍議長容色微斂,呵呵笑著點點頭,“原來我連讓我手下的人休假的權力都沒有了?——楊特助,念之果然沒有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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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第三更。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