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許動這樣的心思!”皇后驚然厲斥,“他是你親哥哥!你講什麽斬草除根!”
“母后未免太婦人之仁了!”楚銳終是將這話說了出來,周遭宮人一驚,唰地都跪下去。
皇后滯住,盯著他不語。
楚銳心裡也慌,定住神,強自穩住:“既要一爭儲位,如何還能講兄弟之情?合該先絕後患才是。母后容兒臣說句不該說的……”
他頓了頓聲,眼中凌意畢現:“若母后真想為兒臣鋪路,早在三哥幼時,就不該留他!”
“你……”皇后驚吸冷氣,她看著面前的兒子,突然覺得陌生無比。
震驚之後,心底深處又似乎有一股什麽信念被擊碎掉了。
——一直以來,她總在努力做一個好皇后、好嫡母,哪怕有些事她自己心裡也知是假,可她總以為自己扮得還不錯。
卻不料,親生兒子被她教成這個樣。如此狠毒、如此枉顧兄弟之情。
她一直以來所求的是什麽呢?她是盼著兒子登基,可她更盼著老三也不要恨他們,來日等楚銳登了基,他們還可以是至親手足,她也可以在母慈子孝中頤養天年。
作為一個皇后,最大的盼頭不就是這一點麽?讓親兒子繼位,也與旁的子女親近,然後在長樂宮安養後半生。
可現在,她心裡不禁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若他登基後依舊如此,史官後世怕是都會罵她這個做母親的吧。
皇后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死死將這念頭壓製,冷聲啟唇:“本宮隻再告訴你一次……”
她牙關緊咬:“不要再害你三哥,不要打他性命的主意。你若不聽,在你三哥殞命之日,本宮什麽都會告訴陛下。”
“母后?!”楚銳不料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心中大為震驚。震驚之間,他盯著她的神色,繼而發覺她是認真的,不由驚異更甚。
楚銳惶然沉息,腳下退開半步:“母后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皇后冷睇著他:“那你可知你自己方才都說了什麽?”
一場爭端,母子兩個不歡而散。楚銳直至出宮,腦子裡都是懵的,心下直覺母后瘋了。
可哪怕她真是瘋了,也還是實實在在拿捏住了他。倘使她真的將他所做的事情捅到父皇面前,他殺了三哥就無異於自毀前程。
他卻又不能為了奪位而弑母。
楚銳直接腳步被束縛,心下憤惱不已,隻一個念頭變得更加清晰:三哥必須死。
母后現在不讓他動三哥,那就等到父皇百年之後。到時他承繼了皇位,便也不怕母后與父皇的在天之靈說什麽了。
三哥沒了,他才能高枕無憂。
紫宸殿,皇帝深思熟慮後,召車騎將軍覲見。
數算起來,君臣兩個已有七八年沒見過了。
昔日先皇后在時,他們也曾把酒言歡,兩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在旁邊跑來跑去,端是一片和睦。
現下二人見了面,卻隻余正事可說。皇帝著人上了茶,與他談了半晌賑災事宜,車騎將軍此番被調回是為加強京中衛戍,以免流民強闖令京中大亂。
他是個有本事的人,才回京幾日,已安排得井井有條。皇帝聽他稟奏,不時點頭,從頭聽到尾,竟沒什麽需要補充的地方。
皇帝因而大悅,長舒了口氣,忽如閑話家常般提起:“老三施粥的事,你可聽說了?”
車騎將軍一怔,抬眸暗驚:“陛下如何知道?”
皇帝定睛:“你也知道?”
“……尋王妃與殿下提及此事的時候,臣正好去莊中探望殿下。”車騎將軍頷首說得是在,“可殿下說……以他的身份不好做這樣的事情,要以戶部的名義去辦,想來……想來也不該讓陛下知道才是,怎麽……”
皇帝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笑笑:“京裡哪有不透風的牆,戶部那麽多人,說不準哪個不知輕重地傳了出來,讓老四知道了。”
“四殿下?”車騎將軍心弦一緊。
“是啊。”皇帝緩緩點頭,“這個老四,什麽都好,就是沒什麽容人之量,朕把他罵回去了。”
說罷頓了頓,伴著一聲長歎,他自言自語般續言:“朕近來心力不濟,總忍不住操心些兒女事……但願老三心裡別記恨兄弟吧。他也大了,朕時常覺得管不住他。”
車騎將軍聽得生氣,心說你當爹當成這個樣,還敢要求老三不記恨兄弟?他都想造你的反了!
面上卻和氣道:“臣也擔心殿下與旁的兄弟生隙,前幾日暗中探了探口風,殿下隻一副想田園閑居的樣子,隻說自己懶得與旁人多加走動,倒也不曾提過別的。”
“那就好。”皇帝點點頭,“等這次災情了了,你就留在京裡吧。”
車騎將軍:你等等……
皇帝說:“目下掌管京中衛戍的是王逾,他本事不如你。平日無事時還能過太平日子,一出受災這樣的事,就沒頭蒼蠅一樣。你能回來,朕安心些。”
不是……你等等……
車騎將軍腦子都蒙了。
昨天晚上,他還在琢磨如何逐步讓手下將領忠於尋王,以便來日揭竿而起。今天皇帝卻突然開口要將他留在京中,委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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