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歡認認真真聽著,不知聽沒聽懂,但吧唧了一下嘴巴,樣子乖巧可愛。
端王不由誇道:“真乖,像弟妹。”
楚欽:“不像我嗎?”
“像你就毀了。”端王輕笑,難得地主動鬥嘴。
楚欽橫他一眼,便也笑了,眼看妍歡又犯起困,手下意識地輕輕拍起了她,想哄她睡。
這舉動做得過於自然,端王不禁打量起他來,笑意愈盛:“從前也不知是哪一位,說自己斷不要孩子。”
“……”楚欽強作淡漠,騰出隻手夾了一筷子菜,擺出渾不在意的模樣,“誰啊?沒聽說。”
端王笑而不語,也吃了口菜。正要再搭話,忽有兩列宦官疾步而至,步入正廳,沉默地示意兩側。
是禦前的人!
眾人心弦都一提,不乏有幾個已驚慌失措地立起了身,望向門外。
兄弟二人目光微凜,亦看過去。便見除了入殿來的宦官,還有侍衛、宮女候在了廳外,幾步一個,規矩齊整。
接著,禦前掌事張敬保步入門中,官服上繡紋繁複,手中一卷明黃,引得眾人紛紛起身。
“有聖旨?”端王望了楚欽一眼,心底不安。
楚欽將孩子交給乳母,提步迎上前,沉默跪地。
滿座賓客同樣跪地,端王遠遠看著弟弟,掩在袖中的手由於緊張越攥越緊。
“上諭。”張敬保展開卷軸,神情肅穆,“尋王楚欽,乃朕之三子也。孝行成於天性,子道無虧;清操矢於生平,躬行不怠①。遇災年,心系百姓,治災有功。今逢其長女百日,賜名妍歡,封玉福翁主。”
“其妻曲氏,柔嘉秉順,明慎令儀。加賜一品誥命,賞黃金千兩、東海珍珠十斛。”
“其乳母方氏,撫育尋王有功,慈愛之心純然肺腑。賜二品誥命,賞宅院一座,由禮部擇址。”
“欽此。”
寥寥數字讀罷,滿座皆驚,數道目光同時盯向楚欽,詫異填滿整座廳堂。
楚欽更覺意外,蹙眉凝神兩息才拜下去:“兒臣領旨謝恩。”
“恭喜殿下。”張敬保容色緩和下來,蘊起笑,將聖旨交予楚欽。
待楚欽起身,他又道:“陛下慮及王妃生育孩子不久,近來又要操勞這生辰宴,不讓下奴去攪擾,下奴就不往後宅去了。”
“有勞公公。”楚欽垂眸,不必他多花,阿宕就奉上了一隻荷包,笑說:“張公公若不忙,不如留下用些翁主的百日宴?”
“還得回宮複命呢。”張敬保含笑擺手,只收了那荷包。阿宕即道:“那下奴送送公公。”
張敬保頷首,二人就向外走去,滿屋的宦官,院中的宮女、侍衛隨之一並告退,殿中的氣氛松快下來,起了身的眾人卻仍隻無聲地望著楚欽,驚異得說不出話。
這道旨意,意味著楚妍歡成了今上第一個受封翁主的孫女。
庶出的皇次子所生的女兒暫且不提,就是端王府的兩個姑娘現下也還沒有封號呢。
除此之外,旨意中更還有對王妃和乳母方氏的奉上,尤其是方氏,一個乳母罷了,竟就得了二品誥命,實屬罕見。
換言之,除了已在親王位子上的楚欽本人不好另行加封,這一府的人都被這道旨意提了身份。
想到尋王從前的各種傳言……
哪怕前來參宴的都是最為親近好友親戚,眾人也還是覺得……不應該啊?
楚欽在眾人的注目中回到桌前,端王打量著他,滿目心驚:“怎麽回事?”
“不知道。”楚欽眉宇淺蹙,端王勉強定住神:“罷了……總歸是好事。”
後宅,阿宕在送走張敬保後就捧著聖旨趕去了後宅,先將曲小溪請進了無人的內室,才將聖旨拿給她看。
曲小溪不明就裡,冷不防地看見聖旨還有點緊張,待得展開細讀,更倒吸了一口冷氣:“你沒騙我?!”
阿宕乾笑:“……下奴哪敢假傳聖旨啊!”
曲小溪想想也是,假傳聖旨這種事別說阿宕不敢,就是楚欽也不能做。
待得定住神,她就笑起來:“玉福翁主,還挺好聽的,一瞧就福氣滿滿。”
阿宕附和說:“是啊。”
曲小溪又道:“快去知會方嬤嬤一聲,請她入席,坐上座。”
——整道聖旨裡,就屬關於方嬤嬤那句最讓她舒心。
妍歡剛滿百日就得封翁主,她這個做母親的當然高興,可妍歡自己還什麽都不懂呢,他們當父母的心裡快樂一下也就算了。
至於她自己,本朝的王妃其實是“默認有誥命”的,皇帝給她加封的這一品誥命夫人相當於給她頒了個額外的榮譽證書,表示對她的認可。
但唯有對方嬤嬤的加封,她覺得再合適不過。前些日子籌備百日宴的時候她還難過來著,因為方嬤嬤明明已是這府裡實打實的長輩,卻因是下人的身份不能參席、不能在孩子百日宴這天與他們一同一賀。曲小溪為此心裡很不是滋味,可這話跟誰也沒法說,因為這世道就是這樣的,就連方嬤嬤自己也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現下這樣就好了,日後方嬤嬤成了京中有身份的命婦,她與楚欽便也可以理直氣壯地將她當長輩敬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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