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溪迎著她的眼睛笑出聲,側頰歪道她肩上,方嬤嬤也笑起來,無可奈何地將她摟住。
遠遠看去,好似一雙親密無間的母女。
芝蘭閣裡“婆媳”關系處得良好,南閑齋中,尋王在臨睡前終於想起看了眼給永平侯府的禮單,目光落在“南珠一匣,共一百二十顆”那一行上,眉宇挑起,神情一時變得微妙:“阿宕。”
他喚了聲,抬眸:“這禮單誰定的?”
“方嬤嬤親自定的。”阿宕低著頭,尋王嗤笑:“一百二十顆南珠?”
“……”阿宕不敢吭聲。
尋王想了想,又問:“嬤嬤和王妃很熟?”
“您這話說的……”阿宕無奈地抬了下眼,小聲稟明,“從王妃過門的第二日起,除了晚上睡覺,方嬤嬤都在芝蘭閣,忙著教王妃看帳呢。”
“有這事?”尋王倚向身後的軟枕,嘖了一聲。
他婚後的第三天,側妃胡氏在他面前哭了一場,說王妃給她臉色看,在闔府面前下了她的面子。
他沒有多管,因為胡氏的性子他知道。而且在胡氏哭訴的前一晚,他剛見過王妃,覺得王妃是個直來直去的脾氣,不似能做出那種安排的人。
那種讓人有苦說不出的手段,倒像方嬤嬤的手筆。
為著方嬤嬤,他更沒有替胡氏興師問罪。
但如今聽阿宕這麽一說——尋王眼睛眯起來,心底生出幾分邪意。
他娶進門的王妃,對他不冷不熱,他不去找她,她便也懶得來他這裡,背地裡卻和他的乳母打得火熱?
她是不是以為自己的手段很高明?
這麽有趣的傻子很久沒見了。
楚欽笑笑,俊美的眉目舒展,隱隱帶出幾絲輕蔑。
“睡了。”他隨手將禮單交給阿宕,阿宕會意地將禮單收好,又吹熄了燈,就退出了房門。
翌日,曲小溪又是天不亮就起了床,馬車早已在門外候著。甜杏酸棗領著一乾下人一並服侍她梳洗,天色初明之時,她便穿著一襲滿繡的藕荷色襖裙出了門,白色的馬面上,裙襴是用貨真價實的金線勾的,華貴卻不俗氣。
她坐上馬車,馬車駛起來,駛得並不太快,下人們從容不迫地隨在車子兩旁,走在路上頗有氣勢。
作者有話說:
注釋
①【西珠不如東珠,東珠不如南珠】其實是明代史學家屈大均在《廣東新語》裡寫的,說民間都這麽念叨是我瞎編的。
第12章 偷聽夫婦
◎“我知道,尋王待你是不錯的。”◎
王府浩浩蕩蕩的車駕行了約莫兩刻,入了永平侯府所在的祈和巷。因王妃大駕光臨,巷子裡晨起就靜了街,曲小溪敏銳地感覺到四下裡極是安靜,下意識地揭開了窗簾,向外張望。
熟悉的灰牆映入眼簾,伴著秋日寒涔涔的涼風,在曲小溪心底激起一重莫名傷感。
她到底在這個地方活了十幾年,不論與曲家的情分到底有多少,她都對這地方生出了一種不舍。如今嫁為人妻,她的另一段生活就開始了。再故地重遊,讓人不免慨歎歲月的變遷。
這複雜的情緒在曲小溪心底攪動,她下車時臉上便掛了一重複雜的悲意。曲家眾人早已候在了府門處,見她到來,無聲而齊整地施禮。
接著,永平侯夫婦迎上了前。曲許氏拉住她的手,注意到她臉上的那層悲傷,笑歎道:“好好的日子,怎麽垮著張臉?好孩子,別難過,你雖嫁了人也還在京裡,日後想回來就隨時回來。”
這番話自是說給旁人聽的,曲許氏慣會做這樣的場面工夫。但眼下氣氛到了,曲小溪也很願意順她的意,便愈發紅了眼眶,偏嘴角強扯出兩分笑:“還是母親知道我……我從來沒這樣離過家,這幾日下來,很想母親呢。”
話音未落,她就見曲小涓在不遠處撇了撇嘴。
“快進去吧,我們進去說話。”曲許氏攬著她往府中去,眾人前呼後擁地一道走。永平侯這個當爹的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好與已出嫁的女兒太過親近,就吩咐了下人一通,讓他們去膳房好生盯著,宴席別出差錯。又讓人去沏上好的西湖龍井來,說王妃愛喝。
曲小溪聽罷無語了一下,西湖龍井珍貴是真的,但她不愛喝,綠茶她基本都不愛喝。
但這點小事無傷大雅,她不戳穿,眾人就還是在一團和氣中回了府。男眷們自去前宅的廳裡落座,女眷則聚到了曲許氏院中的廳裡,眾人可先各自喝茶說話,等著午膳開席。
因著身份之別,曲小溪坐了右首的上座,曲許氏坐在左首,滿臉欣慰地打量她:“你自幼最是乖順,慣是不肯給長輩添麻煩的。如今嫁了人,若有什麽難處可要知道和家裡說,別自己一味忍著。”
曲小溪含笑欠身:“多謝母親,女兒一切都好。王府裡雖人多事忙,但好在母親從前教導過女兒當如何持家,女兒應付得來。”
“那就好。”曲許氏緩然點頭,又說,“我知道,尋王待你是不錯的。”
說這話時,她眼中劃過了一縷掩飾不住的複雜。
她是從禮單上覺得尋王待曲小溪不錯的,旁的貴重禮物都不必提,單是那一百二十顆南珠就不易得。她一時忍不住想象了一下曲小溪在尋王府裡風光的樣子,油然而生一股悔意,覺得那份風光該是小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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