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溪被他哄人的舉動惹得不大自在,身子又扭了扭,手在被中攥住他的胳膊:“該睡了。”
“嗯。”他輕應,眼睛仍在黑暗中盯著她看。
她已不太抵觸他在身邊,懶得再提什麽去睡茶榻的話。懶洋洋地說完那句“該睡了”就閉上了眼睛,呼吸很快就均勻下來。
她的面容在夜色裡變得朦朧,縱使離得很近也看不大真切。他卻久久都看不夠,總想再多欣賞她一會兒。
在聽聞她會是他的王妃的時候,他沒想過她是這樣的。
他甚至第一次對皇后生出了真正的謝意。
次日,曲小溪醒得晚了些,醒來又嘗試著活動了下腳趾,覺得已不太疼,就嘗試著下床梳洗。
果然,她恢復得不錯,只要不故意用腳趾吃著勁兒走就感覺不到疼了。
曲小溪重重地松了口氣,銜笑告訴甜杏:“我這腳不疼了,一會兒用完早膳你陪我去趟廚房,我想自己做點東西吃。”
甜杏小心地望了眼外頭,轉回頭跟她說:“姑娘晚些再去吧。今兒殿下一起床就吩咐賀齊將那三個管事押去京中交給官府,余下幾個押進了院來,吩咐阿宕動刑嚴懲,就在西邊的空地上。您若要去廚房……”甜杏咬咬牙,“那可是必經之路。”
曲小溪聞言吸了口涼氣,立刻認慫:“那先不去了!”
動刑什麽的,可嚇人了。她在曲家見過幾回,第一見時年紀還小,嚇得她失眠了好幾日。
西側的空地上,阿宕坐在八仙椅上,翹著蘭花指端起了手邊小方案上的茶盞抿了一口。
其實他們宦官也不愛翹蘭花指,但不知為何,民間總愛這麽傳,尋常百姓還都很怕他們這副樣子。所以他便學會了,必要時就端出這架勢嚇唬人。
“咳咳——”咽下那口茶,阿宕又拈腔拿調地清了兩聲嗓子,繼而抬起拈著蘭花指的手,刻意將嗓音揉得更加尖細,“你們呐——”
垂首勢力在他身側的小宦官原本一直低著頭,聞聲終於忍不住抬了下眼皮,見鬼般地掃了他一眼:阿宕哥哥,您沒事吧?
阿宕的蘭花指指向面前跪著的幾個田莊管事,就這麽拈著嗓子抑揚頓挫地說起了話:“乾過什麽缺德事,你們自己心裡心裡都有數,咱家就不多費口舌了。咱們殿下賞罰分明,今兒個一早,已將罪無可恕的那三個押去了京裡,交由官府論罪去了。呵……咱家讀過的書不太多,本朝律例卻懂一些,那幾個應該是都沒命回來了,妻兒也免不了流放的下場。至於你們……”
他尖細的聲音恰到好處的一頓,後脊靠向椅背,十分舒坦地倚在那裡:“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今兒有一個算一個,一人杖四十。咱家也不是你們這種惡毒的人,半截暈過去的就算了,扶到一邊好生歇著,醒了再繼續打就是。”
他笑吟吟地說著,跪在前頭的幾個管事的哆嗦打了一陣又一陣,聽到最後更是眼前一黑!
——好家夥,這叫“不惡毒”?這是要他們一個個都清醒著把這四十杖吃完,受夠了苦頭才行啊!
幾人渾身戰栗如篩,冒著冷汗面面相覷。短暫的死寂後,終於有個膽大的決定一搏,膝行上前,一把拽住阿宕的衣擺:“公公……宕公公……”
“咱家姓於。”
“……於公公。”那人乾笑一聲,手縮了縮,往袖中一摸,露出一物。
是銀票的一角。
阿宕挑眉:“多少啊?”
“六……六十兩。”那管事點頭哈腰,“小人家貧,知道這點錢入不得公公的眼,不敢求公公高抬貴手,只求公公……求公公稍容兩分輕。”
阿宕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忽而一笑:“呵。”
隻一瞬,管事手裡的那一小疊銀票就被抽走了,阿宕用兩指夾著那銀票,轉手遞給身邊那小宦官。
繼而目光在另幾位管事面上一掃:“你們呢?”
“哦哦哦……有,都有!”幾人頓時眉開眼笑,好似見到救星。
第26章 探問
◎……說一半吞一半煩死了!!!◎
一個膀大腰圓的胖子搶先衝到了阿宕跟前,肥得流油的手將銀票一把塞來,堆著笑套近乎:“這錢是小的專門為公公備下的,不論有沒有這檔子事,都打算抽空送過去孝敬公公。”
阿宕笑睇他一眼,大一副“你小子識趣”的樣子。
手中將銀票接過,展開一看——呵,這小子有錢,八十兩。
他沒說什麽,銀票在手中一轉,也交給了身邊那小宦官。
余下的人更爭先恐後,紛紛塞錢買命,生怕他賺夠了就不肯再收,讓自己淪為被打得最慘的那個。
一轉眼的工夫,那小宦官手裡已拿了足足一遝錢,面額都不打,但加起來也有個幾百兩。
阿宕睃著銀票咂咂嘴,懶洋洋問他:“記清楚了嗎?”
小宦官躬身:“都清楚了。”
阿宕:“報一遍。”
小宦官就一五一十道:“程管事八十兩,王管事、嶽管事、吳管事六十兩,張管事五十兩、陸管事四十兩,孫管事與蔣管事三十兩。”
“行,清楚就好。”阿宕點點頭就站起身,大步流星地離開,“給我按這個數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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