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承認,曲小涓的話讓她心裡好受了些。
她是自幼被父母長輩捧在手心裡的女兒,比不得曲小溪是個不受重視的庶女。若眼下曲小溪過得比她好,只會讓她覺得顏面盡失。思及年初二嫁出去的女兒要帶夫君一道回門,她更沒由來地緊張。
若曲小涓所言是真,那就太好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曲小溪也過得寥落,和她一樣滿腹心事。
田莊上,曲小溪想到兄嫂都在,終不敢在外面逍遙太久,又看了會兒煙花就催著楚欽回去,不能讓客人自己待著。
結果這一回去,他們就碰上端王不知為何來了興致,竟張羅著要共飲一杯,連幾個孩子都被允許喝一小盅果酒。
借著過年的喜氣,這個頭一開就注定不可能只是“共飲一杯”。
酒過三巡,兩方夫妻都喝高了。正好碰上子時鍾聲撞響,廚房裡餃子下了鍋,眾人又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餃子。
“這餃子著實不錯。”端王稱讚著魚肉餃子,隨口問,“弟妹包的?”
“你好意思問……”楚欽伏在桌上,懶懶搖頭,“本來是要自己包,你們一來哪還有時間?廚房包的。”
“不錯不錯。”端王又攢了兩句,放下筷子就起了身,“時候不早了,我們回了。”
“還回去?”楚欽抬起頭,“住下好了。”
“得了吧。”端王嗤笑,“你這裡像樣點的地方都改了菜園,我們往哪兒住?你們歇著吧,我們也不走遠,就去旁邊的莊子上。”
“……”楚欽反應已然遲鈍,好生過了兩息才明白他在說什麽,應了聲“哦”。
旁邊的曲小溪比他醉得還徹底,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伏到桌上睡著了。
就這樣,年初一的大好時光,夫妻兩個幾乎都是睡過去的。
方嬤嬤中間進屋過一次,想喊他們起床用膳,可他們睡得四仰八叉,扯著哈欠跟她說了句“嬤嬤新年好”就又栽回去了。
睡覺真舒服啊,天底下就沒有比睡覺更舒服的事!
曲小溪心中讚美著躺平當鹹魚的日子,暗想年初二還要再躺一天。
結果年初一的半夜,她就被楚欽叫醒了。
睡了一整天的曲小溪迷迷瞪瞪地坐起身:“幹什麽啊?”
楚欽:“快起來,沐浴更衣,我們回京。”
曲小溪:“啊?”
“年初二,你得回門。”他道。
曲小溪差點暈過去。
回門原不是多麽困難的事,他們若住在京裡,隻消早點起床去曲府便是。
但現在這個距離,真得大半夜趕路。
這麽一想,倒還好白日裡睡了一整天。
約莫一個時辰後,夫妻兩個收拾妥當,就精神抖擻地出了門。馬車已在院外備好,一架供他們夫妻坐、一架供隨行下人坐、一架背著給娘家的賀禮。
夜色下,馬車一路疾馳,緊趕慢趕地趕了近三個時辰,終於在黎明破曉時入了京城。
因著過年,京中的熱鬧持續了一夜,許多酒樓飯莊索性開了一宿,到了清晨又有許多小攤販早早上了街,想早些做生意開張,為新的一年博得一份吉利。
馬車駛至祈和巷口,巷子裡已因尋王大駕光臨而戒了嚴,巷口處的小攤卻不受影響。曲小溪閑來無事揭開簾子往外看,看見一間小瓦房裡熱氣騰騰不由定睛,轉而急喚:“停車!”
“籲——”車夫連忙勒馬,曲小溪興致勃勃地望向楚欽:“你想不想吃碗小餛飩?街邊的餛飩跟府裡的滋味不一樣。”
“行啊。”楚欽銜笑,欣然應允。
二人便下了馬車,徑直走向餛飩鋪,一下就把賣餛飩的婦人嚇跪了。殿裡的食客也跪了一半,阿宕緊接著就要進來清場,曲小溪擺手:“不必不必,都是多年的街坊。”
說罷向眾人笑道:“諸位都別客氣。我今日回門,出門太早,不及用膳,便想進來吃些。”
見她和善,眾人才瑟縮著爬起來,卻還是帶著緊張,多少有點想逃的意思。
楚欽抿唇:“一個時辰之內賣出去的餛飩,我們夫妻請。”
“……”鋪子裡鴉雀無聲。
巨大的階級差異之下,眾人多少覺得活見鬼了。
曲小溪不再強作解釋,拉著楚欽找了個乾淨的角落坐下,心中數了數隨行下人的數量,再加上自己和楚欽,按人頭各點了一碗餛飩。
說起來,這家餛飩鋪已開了很久了,雖然楚欽這樣的龍子鳳孫斷不會來,但祈和巷裡除了曲家也還有幾個官宦人家,各家的小姐公子多少來店裡來吃過幾回。
因此那賣餛飩的婦人其實也算見過大世面的,見尋王與王妃並無意惹事,心裡就踏實下來,從容不迫地繼續煮餛飩去了。
餛飩剛端上來,又有客人進了殿。小姑娘和乳母牽著手,仰頭點餛飩,曲小溪抬眸一看就笑了:“小沁!”
曲小溪聞聲扭頭,雙眸一亮,噔噔噔地跑向她:“二姐姐!”
到了跟前她注意到楚欽,慌忙刹住腳,整個人都規矩起來,低頭朝楚欽福身:“殿下安。”
“真乖。”楚欽眯眼含笑,大喇喇地給小姑娘拖了張凳子過來,“坐。”
“謝謝殿下!”曲小沁很乖,規規矩矩地坐下等餛飩。但其實,她心裡是有些怕楚欽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