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頭的一眾女眷在曲許氏的房中小坐半晌後也都分散開來,有的去了廊下、有的去了院中,三三兩兩地結伴說話。唯曲小溪被曲許氏留在房裡,有的沒的瞎聊一通,但很有一副親生母女的樣子。
孩子們在這個時候總喜歡扎堆一起玩,一轉眼就跑得沒影。眼見到了用膳的時間,後宅的花廳中宴席布好,眾人陸續前往。入廳落了座,白姨娘才發現自己的一雙兒女都不見了。
“快去找找,沒規矩,王妃歸寧的日子也這樣瘋。”白姨娘鎖著黛眉,神情不悅。
曲小溪身邊趙文康笑吟吟地上前一揖:“姨娘莫惱,是殿下帶四姑娘和三公子騎馬去了。”
白姨娘一愕:“什麽?”
趙文康垂眸:“下奴方才去前頭稟事,殿下隨口問起王妃心情如何,下奴就將王妃與弟弟妹妹的談話說了一說。正逢前頭尚未開席,殿下閑來無事,就著人請了四姑娘和三公子走,說出去跑一圈馬就回來。”
“……”眾人頓時神色各異。
白姨娘又驚又喜又惶恐,遲疑著看向曲小溪:“這可如何是好……”
曲小溪心裡也有點無語:這人陪她回個門,倒扔下她陪她弟弟妹妹跑馬去了?
可這種抱怨自不能當面說,她和和氣氣一笑,隻道:“殿下就這麽個性子,姨娘別擔心,不妨的。”
白姨娘怎可能不擔心,思索再三,委婉道:“我怕兩個孩子年紀還小,規矩上不周到……”
“沒事,殿下待自己人隨和得很。”曲小溪略作沉吟,挑了件無關緊要的事給白姨娘寬心,“姨娘知道我最喜歡在廚房裡忙。有時我去了廚房裡,他尋不見我,就直接找去廚房去,後來被我帶得也對廚房熟悉起來,偶爾還能動手幫一幫廚呢。”
她說到末處有了笑音,全然就是閑話家常趣事的口吻。滿座女眷的神情卻都變了一變——堂堂尋王,竟去幫廚?
這偌大的永平侯府裡,得凡有點身份的男子,怕是沒有一個進過廚房的。
白姨娘也啞了啞,卻安了心,私心想著能去給妻子幫廚的男人理應不會苛待兩個剛懂事的孩子,頷了頷首:“那就辛苦殿下了。”
曲小溪對面,曲小清垂眸盯著面前碗碟,執箸的柔荑不禁越攥越緊,幾要將筷子折斷。
憑什麽。
一個小庶女得了這樣體貼的夫婿,憑什麽!
如此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前後的宴席都散了,楚欽才將曲小溪的一雙弟弟妹妹帶了回來。兩個孩子都玩得無比歡樂,回了府就急急地往後衝,迫不及待地要跟母親分享喜悅。
“姨娘!”曲書昱看見白姨娘就往她腿上一撲,興高采烈地告訴她,“姐夫帶我去了騾馬市!買了匹小馬給我,說我騎得上去!可好看了,是黑色的!”
“怎麽還給你買了馬?!”白姨娘驚得下巴都要脫臼,正要問他“你姐姐呢?”,就遙遙看見曲小沁也回來了。
曲小沁年長曲書昱兩歲,到底懂事些,從姐夫那裡得了好處就先去正屋找姐姐,開開心心地告訴曲小溪:“姐夫給我買了好多好看的簪子,還有點心和糖,謝謝姐姐姐夫!”
坐在一旁的曲許氏神色一厲:“那不是你能叫姐夫的人!”
曲小沁愣了愣,不解地歪頭:“他讓我這樣叫的呀。他說……他說他娶了二姐姐,就是我的二姐夫,除非二姐姐不是我姐姐了,他才不是我姐夫。”
“是這樣……”曲許氏神情微僵,多少尷尬了一瞬,很快倒也緩過來。
她笑看向曲小溪,滿眼讚許:“你們夫妻過得好,我們當長輩的就放心了。”
曲小沁又說:“啊,剛剛在門口,我還見到大姐夫了!”
曲許氏一愣,一直沉默在旁的曲小清抬起頭,秀眉擰得緊緊的:“你說什麽?”
“大姐夫來了!”曲小沁認真道,“他說……今天要陪大姐姐回門,但是離得太遠,路上耽擱了,所以才來得遲了。”
曲小清屏息:“他人呢?”
曲小沁道:“去見爹爹了。”
曲小清低下頭,心裡一陣陣難受。
他這個時候去見爹爹,尋王應該也在那裡。連襟相見,曲小清想想尋王是什麽模樣、舉手投足是怎樣的氣度,再想想自家夫君是什麽德性,隻覺顏面掃地。
曲小溪卻著實沒猜到曲小清會有這樣的心事,亦不知前頭出了怎樣的事,聞言隻說:“姐夫這是離京辦差去了?過著年,真是辛苦了。”
“……是啊。”曲小清勉強維持住得體的笑容,心底生生冒出一股子恨意。
她覺得曲小溪的關切好似是在刻意嘲諷她,嘲諷他們夫妻不睦,嘲諷她嫁得不如她。
曲書明的妻子嶽氏安靜地坐在一旁,細細品著尋王今日的一舉一動,心下已然有了些主意。但她是個端莊持重的婦人,並不急於自己做主,就耐住了性子,等著晚上與夫君商量。
傍晚再用過膳,曲小溪就要回去了。曲小清原還想在娘家多住些時日,奈何徐鞍尋了來,她心底縱有兩千個不願意也隻好回去。
兩姐妹於是先後拜別了曲許氏,往前宅行去。頭道府門內,尋王與威將軍已早一刻出來了,無所事事地等在那裡。
徐鞍在朝中與楚欽毫無交集,隻知他名聲極差,對他原也有些怵。但大半日相處下來,終是熟悉了些,眼下又一同站在這裡等待妻子出來,無聊之下就搭起了話。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