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我孙女嫁去了林场,她跟我说林场最近的小盒子沟前年推荐了一个知青参加赤脚医生培训,结果过是过了人却没回去,调到临县中医院去了。小盒子沟支书队长去找公社找县里,希望能再分一个培训的指标,可规定是死的,不能只给他们大队方便,那等着培训的申请已经排到大后年去了。县医院能教的就那几个大夫,还得顾着本职工作,根本忙不过来。“
魏奶奶叹口气:“小盒子沟那三胞胎的事都听说过吧?一包三个都活了多不容易呐,真是千辛万苦才养的壮壮的。去年开春,大娃不知咋地把豆子塞鼻孔里了,咋都弄不出来,还越往里边去了。小孩难受就哭,大娃还老是吸鼻子,家里大人抱着就往林场跑哇。可半路上,豆子进了气管,孩子气管细,生生给憋死了。他家大人哭死过去说早知道豁开鼻子也比没命强,可林场大夫说要真豁了也不保险,才过周岁的娃儿体弱,受伤加上惊吓,高烧也要命。“
“大夫劝慰的话咱们就听听。我孙女说人走了老大夫就叹气,说‘用个勾状器贴着鼻腔绕到豆子后面勾出来就行,千万别用镊子夹’,可这话跟刚没了孩子的人也不能说……事就是这个事,大家都揣摩揣摩。“
魏奶奶是烈属,她说话的涵义指向再明显,知青们也不敢呛呛。
一下子社员们就不干了,还有人冲常青喊:“你安的啥心!”
韦卜顺和肖兰芹才明白常青是在给自己争取回城机会,旁边崔霞同情的看一眼韦卜顺,这傻子又坏又蠢,没救了。
常青脸煞白,她本来想老支书猜到她的算盘,也不好说出来。用猜度定罪的事这位不咸屯的老支书做不出来。
没成想魏奶奶出面,讲了个故事——
但她不认输:“我可以写保证书!保证一定回来!“她也不拉上其他知青了,知青当中就杨伟搏和她学历最高是高中生,但杨伟搏争不过她,她能豁出去杨伟搏不能!
“保证书有啥用!人家单位开了调档函,咱们还能拦的住不成?你这么会哄人,到时候不认那保证书是你写的咋办!”
林星火都有点佩服这位常知青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可以先考初小文凭,再考高小。不让屯子为推荐我被质疑。”如果可以,她还会考初中文凭、高中文凭。
林星火补充:“我也可以写保证书。”
常青白脸上眼珠子赤红:“等你考下来得到啥时候,请林同志为大家着想!”
“你……”林星火只用一句话就掀翻了常青刚才所有的努力:“你有点色弱吧,其实不适合学中医。”样的人学中医,连最简单的舌苔都分辨不了。
她偶然有一次听到那个叫肖兰芹的知青背地里笑话常青“队长被狼吓傻了,人家叫大黄又不是因为毛是黄色的,她说林同志放黄色大狼想咬她”,后来多注意了一些常青的眼神,果然发现她捡果子都不能根据颜色分生熟,但缺什么就越不想承认什么,王大娘说她几次,常青这样好讨巧的人却梗着脖子不吱声。尤其常青说话不自觉有个坏习惯,就是正常的一句话突然会加个颜色的词儿,比如聊天时大家说叶子落光了,可她会说黄叶都落光了,之后意识到之后,又转移话题。
“你!”常青说不出来话了。
林星火指指她又指指自己,“我努力有机会,你……没有。”
“色弱是啥,分不清色?这哪行,单一个拾掇药草就白搭吧?”
“哎唷,了不得!常知青长篇大论,小林同志就说了三句话,把人给干趴下了!”
“是啊,堵死了堵死了。”
倘若社员们几十年后想起这茬来,他们就有个特别贴合的词形容林星火:人狠话不多。
……
林星火干倒了带头的常青,老支书就又站起来添了一把火——一把分割人心之火。
老人家叹气道:“培训名额就这一个,至少几年内就这一个。其实去年这个指标就下来,大队部经过商讨一直没舍得递申请,就怕浪费了。让出了两期培训,所以这次才一报上去就给批了。这期咱们屯一定得参加,错过就没了,结不了业也完蛋,最后一步审核也非常关键——通知上没要求文凭,但领袖说过‘医学教育要改革,根本用不着读那么多书……高小毕业生学三年就够了、主要在实践中学习提高’的话,确实至少要高小文凭才更合理。这点是我考虑不周呐。“
“所以,我有个提议:做两手准备!”
他的鞋拔子老脸越发严肃,威严的扫过每一个知青:“选送两个候选人参与培训,一个在教室里听,一个在教室外头,两人倒换着来!然后小林同志必须在培训完成前拿到高小文凭,否则就自动失去资格。如果小林同志拿到了文凭,那么两人就比培训的成绩比医术比评语!那么现在举手表决。“
“好!好!”
“同意!”
两边代表都举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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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春凤合上本子,盖住歪歪扭扭的字,站起身道:“那么,现在我宣布,会议结束。”
常青根本高兴不起来,忙拉住最近的魏春凤犹如最后一根稻草:“另一个候选人是谁,还没选呐?”
魏春凤看知青们,挣脱她的手:“不是说高小文凭?咱们屯符合条件的娃子不是在读书,就是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在速成班里毕业,你们知青自己推选一个就行,明儿把摁了手印的推选信交到队部办公室。行了,我得忙去了!“
魏春凤不耐烦道:“你们当加个人那么容易!说不得老支书就得挨训,要是人人跟你们似的,公社教室外面的走道都得给人扒烂了!”其实这是有先例的,主要因为名额太稀罕,好不容易等到的名额不能白费了。雪省可能是医疗资源最短缺的地方了,要不这样老仙姑也不会这么被推崇。还有小林,半大个小丫头,孤零零的一个,但就是屯里最找事最难缠的老碎嘴子们那里也没漏过她半个不好的词。
“也别放心的太早。这半年培训是速成的,可考试不是,听说不止最末了考一回,是一轮轮的考,连着三次小考考不过就得受公社通报批评,写进档案里的!你们都好好琢磨琢磨。”要不然老支书能这么慎重?推举工农兵大学生也没这样过。
她走后,知青内部瞬间就内讧了,人人都眼红这机会。韦卜顺还直接说常青:“队长色盲,就不算在里面了吧。”
另一头,老支书转身前瞟见林星火追了过来,他就想往人少的地方走走,跟这孩子商量商量考文凭的事。说到底这事得利的主要是整个屯的人,小林自己是被大家伙沾光的人。现在闹得还给她白添个麻烦,还得再考什么文凭——小林的字他看过,都是能提春联的人!能读能写就行呗,叫这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