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又高興起來。她邊哄著程月吃飯,邊對錢滿霞說,“快些吃,吃完後去綠柳村把林大夫請來給你嫂子看病。”
綠柳村挨著花溪村不遠,過了洪橋就是,走快些一刻多鍾就能到。
錢三貴看到笑意吟吟的吳氏,也猜到了,低聲問,“他娘,你說兒媳婦是有了嗎?”
吳氏點頭說,“我看像。”
程月還睜著懵懂的大眼睛問,“有啥了?”
“大夫看了就知道了。”吳氏笑道。
等林大夫來給程月把了脈,確定程月的確是懷孕了。但程月的身體不好,懷的胎不穩,林大夫給她開了兩副安胎藥。又囑咐孕婦要安靜小心,不宜大動。還要多吃好的,等滿了三個月後才算安穩。
牆角處的錢亦繡高興壞了,小娘親的肚子裡終於有個指甲蓋那麽大的胎胚了,自己終於看到曙光了。
錢三貴和吳氏聽說兒媳婦懷了孕都欣喜不已。同時,錢三貴又求了林大夫一件事,就是把程月因為懷孕臉上長滿黑斑的話傳出去。
柳大夫已經五十多歲了,是個有醫德的好大夫。這些年他跑錢家三房跑得最勤,關系非常好,也知道他們家的情況,笑著答應下來。
錢家三房終於有了久違的笑聲。不過,在短暫的欣喜過後,錢三貴夫婦又發愁了。
程月到底不太正常,絕對不能讓她把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折騰沒了。便商量著,孩子沒落地之前必須要有人時刻看著她。白天就由錢滿霞看著,晚上吳氏來西屋陪她睡覺。
不多時,錢老太來了,她又想來罵一罵那婆媳兩個出出氣。
沒想到一來就聽說孫媳婦懷了孕,真是巨大的驚喜。錢老太高興得語無倫次,“看來程氏還真是有福之人。我得回去跟老頭子說說,讓他也高興高興。”
錢三貴把老太太叫住,又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說了幾句。錢老太聽了不住點頭,這話傳出去了,這個家也才會有安寧日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錢三貴不僅能起床,還能編些草席、草鞋了。吳氏也是精神亢奮,走路生風,再累都樂呵呵的。程月則老老實實地躺在小屋裡養胎。
這件事算得上整個錢家的大喜事,大房和四房各送了二十個蛋來。縣裡的錢香也來了,是錢老頭讓大孫子錢滿川專門去報的喜。老爺子賊精,知道三房窮吃不起肉,讓嫁入屠夫家的閨女回來給他們送點肉。
錢香果真沒令老爺子失望,第二天就來了,送了兩斤半肥半瘦的五花肉,一對豬蹄,一葉豬肝,幾根筒子骨。
除了錢老頭和錢老太,這些親戚來到三房沒有一個人看到過程月本人。錢三貴夫婦給的理由是,程氏本來就膽小,懷孕了膽子就更小了,特別是臉上有了變化,尤其怕見人。
隻有幾天的功夫,花溪村的傻程氏懷了孕,由貌若天仙的美人變成了臉上長滿黑斑的醜婦的傳言就傳開了。特別是經過花溪村的原村花汪枝兒他娘楊氏的一通添油加醋,更是形像了幾分。
楊氏信誓旦旦地說,“那天恰巧我從村西頭經過,看到那張臉,哎喲喂,就像一塊白布被麻雀拉滿了糞,嚇得我差點喘不上來氣。”
錢老太也出去跟村裡那些婆娘們罵了幾句吳氏,“那個敗家婆娘,
花了那麽些錢,卻買了這麽號人。天哪,若是孩子生下來頂著張大花臉可怎整!” 這以後,花溪村西面清靜了,楊氏的閨女汪枝兒又一躍成為花溪村第一美人,挑女婿挑得眼花。
而樂瘋了的錢老頭兩口子沒事就會來三房看看,錢老太還經常把自己的雞蛋省下,偷偷拿過來給程月吃。
雖然程月聞了腥味想吐,但用雞蛋蘸了辣子,她還是吃得噴香。
錢老太又糾結了,酸兒辣女,程氏這麽愛吃辣的,不會生個閨女吧。瞪著眼睛說道,“你可要給我生個帶把的重孫子,不然,這些雞蛋可就白瞎了。”
這以後,她再來給程月雞蛋,程月就不敢要了,“不吃,吃了要挨罵。”
錢老太還非要給她,“真是分不出好歹,我讓你吃你就吃。”
程月是一根筋,就是不接。最後,還是通過錢滿霞轉個手,程月才吃了。
牆角處的錢亦繡又開始同情小娘親了,這雞蛋可不是那麽好吃的。小娘親生下女兒後,還不定得受錢老太多少氣。
樹上的棗子熟了,今年棗子長勢好,又紅又大。吳氏留了幾斤給程月和錢三貴吃,說棗子生血,讓她多吃些。又給錢老頭和幾家親戚每家送了兩斤,兒子成親和從軍,親戚們都幫襯了些,三房窮,沒有別的表示,就送點棗子給他們表表心意。剩下的棗子賣了兩百多文錢。
程月的夥食也得到充分改善,每天一個雞蛋,幾顆大棗,偶爾還會吃碗香噴噴的面條。
她雖然喜歡吃好的,但看到錢滿霞羨慕的眼神,吳氏碗裡的紅薯玉米糊,覺得很不好意思。要有福同享,大家分著一起吃。還振振有詞,“哥哥說,要孝敬爹娘,還有妹妹。”
吳氏便會說,“你快吃,吃飽了,肚子裡的孩子才能長得壯實。你生個帶把兒的大胖小子,就是對爹娘最好的孝敬。”
錢滿霞則是糾正著程月的語病,“嫂子,不是孝敬妹妹,是愛護妹妹。”
旁邊的錢亦繡又默默地說著對不起,要讓你們失望了,小娘親生的孩子不帶把。雖然不帶把,肯定會比那帶把的更強。不信你們等著瞧。
接著,地裡的紅薯和玉米又相繼熟了,吳氏一個人忙不過來,在錢老頭和錢大貴兄弟幾人幫助下,收了紅薯玉米,之後又把地侍弄好,冬小麥種下地。
程月已經懷了三個多月,稍微長胖了點,胎也坐穩了。
十月中旬的天已經有些微涼了,但下晌的陽光卻溫暖。往年錢三貴這時候已經在床上躺著起不來了,今年的身子卻還行。他在房簷下編著草鞋,嘴角上翹,少了往日的愁苦。滿江有了後,這個家又有希望了。
吳氏在棗樹下做針線,程月坐在旁邊看著她手裡的小衣裳,錢滿霞咬著玉米稈裡的甜水。乾枯的樹葉掉了不少,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撒下來,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程月渴望的眼神吳氏裝作沒看見。兒媳婦連端盆水都端不穩,掃地也掃不乾淨,不可能會做這種精細活,家裡可沒有多余的布和線讓她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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