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志豪和方虯看到楚裂天現身,臉上都露出尷尬之色。
楚裂天目光在他們臉上逐一掃過,冷冷道:「真是不識大體!」他來到正中座椅上坐下,望著仍然坐在那裡的諸葛運春,面無表情道:「你便是從西川來的特使?」
諸葛運春這才站起身來,向楚裂天躬身行禮道:「西川特使諸葛運春參見楚大帥!」
楚裂天淡淡點了點頭道:「不知特使代表何人而來?」
諸葛運春看到楚裂天那幅不死不活的模樣,就知道他仍然想要刁難自己,他躬身道:「在下奉主公黃遠之名,特地來給大帥拜個晚年!」說完他深深一揖。
就在楚裂天等著他下文的時候,卻見諸葛運春轉身向門外走去,一時間大廳內所有人都愣在那裡,不知這諸葛運春費勁千辛萬苦才見到大帥,怎麼只說了一句話就走了?
直到諸葛運春走遠,楚裂天才充滿迷惘道:「怎麼回事?方虯,快去問問!」方虯這才慌忙追了出去,在大門外追上了諸葛運春,他低聲道:「諸葛先生,現在大王來了,你為何要走?」
諸葛運春道:「我該說的都說了,自然要走!」
方虯苦笑道:「先生不是為了巴蜀的和平而來的嗎?」
諸葛運春道:「大王反正都沒有興趣,我說不說都是一樣。方虯還想勸他,諸葛運春卻捂著肚子道:「不成了,我肚子好痛,回頭再跟你說!」他大步向一旁的茅廁跑去。
方虯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轉身回去交代。
楚裂天此時一顆心已經完全被諸葛運春吊了起來,瞪大眼睛道:「怎麼?他不願回來?」
方虯點了點頭。
陸志豪怒道:「一個窮酸秀才而已,惹惱了我,追上去一刀砍了他。」
楚裂天瞪了他一眼道:「兩國交兵不佔斬來使!這種話傳去去豈不是讓人恥笑?」
陸志豪滿面通紅的垂下頭去。
楚裂天道:「七弟,你去把他叫回來!」
邵通山點了點頭。舉步向門外走去,來到門前,問過守門的士兵方才知道諸葛運春仍然在茅廁內沒有出來,他來到茅廁外,大聲道:「諸葛先生在嗎?」
諸葛運春懶洋洋的聲音從裡面響起:「邵將軍來得正好。給我送兩張紙過來!」
邵通山一聽火就來了,可是想起楚裂天的命令,強行壓住內心的怒火,轉身去給他找來手紙,讓士兵給他遞進去,過了好半天才看到諸葛運春慢吞吞的從茅廁中走了出來,一幅通體舒泰的樣子,微笑道:「邵將軍真是雪中送炭。這次地恩情我一定會銘記於心。」邵通山鐵青著面孔道:「兩張手紙而已。算得上什麼大事?」
諸葛運春抱拳道:「山高水長,咱們以後必有相見之日。告辭了!」
邵通山聽到他還要走,頓時有些慌了,急切之下抓住他的長袖道:「諸葛先生。大帥在裡面等你呢,你這樣走了,是不是有些不敬?」
諸葛運春裝出冥思苦想的樣子:「這麼走了的確有些不好……」
邵通山連連點頭。
諸葛運春又道:「可是這麼多人大家七嘴八舌的,我都不知道應該聽誰地,還是別去了。」
邵通山苦笑道:「你聽大帥的就是!」
「一定要去?」
「一定要去!」
「邵將軍也想我去?」
「那是當然!」邵通山心裡已經將諸葛運春罵了個十七八遍。
諸葛運春呵呵笑了起來。他拍了拍邵通山的肩膀道:「今天的事情忙完。晚上我請你喝酒。」
邵通山唯有賠笑,畢竟要先將他請進去再說。嘴上道:「你是客人,理當是由我請你才對!」諸葛運春再度回到大廳內,臉上仍然帶著寵辱不驚的淡淡微笑。
楚裂天坐在那裡,反覆打量著他,心中暗自讚歎,這諸葛運春雖然只是一介書生,可是膽色卻是當世少見。
諸葛運春又向楚裂天作揖道:「西川諸葛運春奉主公之命特來拜會楚大帥!」
楚裂天臉上的神情明顯緩和了許多,輕輕點了點頭道:「坐!」這次是他讓人將諸葛運春請來,氣勢上明顯弱了許多,語氣也變得和藹起來。
諸葛運春毫不客氣的在陸志豪的身邊坐下來,笑瞇瞇向陸志豪頷首示意,陸志豪冷哼一聲,將面孔扭到一旁。
楚裂天道:「諸葛先生有什麼話儘管說出來吧,這裡地所有人都是我信得過地兄弟和下屬,沒有任何事情需要避諱他們。」
諸葛運春微笑望向陸志豪道:「陸大將軍,你若是不反對我便說了!」
陸志豪瞪大雙眼道:「有話便說,你何須問我!」
諸葛運春道:「大帥,我家主公聽說你們軍中缺少糧草軍輜,所以特地讓我前來看看,能不能夠幫上一些小忙!」
楚裂天還沒有說話,陸志豪不禁冷笑道:「你們會有那麼好心?平白無故的送糧草給我們?」
楚裂天滿面狐疑地看著諸葛運春,他現在的處境的確不容樂觀,士兵缺少冬衣,終日以樹皮草根為食,這新年過得淒淒慘慘,只等開春便橫掃霸江龍荊戈地余部,攻入川中,希望通過搶掠能夠改變他們眼前的現狀。
邵通山道:「諸葛先生,你們主公這樣做不是有什麼目的吧?」
諸葛運春笑道:「自然有目的,不過這件事對大家都有好處。」
楚裂天輕輕嗯了一聲道:「諸葛先生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諸葛運春道:「主公請大帥放棄攻打那幫水寇的念頭!」
楚裂天冷哼一聲道:「你所說地果然是這件事。我聽說你們和那些水寇已經達成盟約,想要聯手對付我,不知可有此事?」
諸葛運春點了點頭道:「聯盟是真,對付大帥是假!」
陸志豪大聲道:「你這個狡詐奸猾地書獃子,想憑口舌之利蠱惑我們大帥嗎?」
諸葛運春微笑道:「如果我存心想要蠱惑大帥。陸大將軍都能看出來,大帥一定也可以看的出來!」
陸志豪脫口道:「那倒未必!」
諸葛運春愕然道:「陸將軍地意思是大帥不及你英明?」
陸志豪方知自己失言,紅著面孔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楚裂天一張面孔早已耷拉了下來,冷冷道:「聽諸葛先生說完再說話,不要老是打斷人家!」大帥英明!」諸葛運春起身來到大廳的中央,朗聲道:「有些話我想和大帥單獨說!」
楚裂天看著諸葛運春,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點了點頭道:「大家休息一下,方虯。帶諸葛先生到我書房來!」
楚裂天雖然大字不識幾個。可是卻喜歡附庸風雅,書房內擺放了不少的經史子集。諸葛運春一眼看去,便發現其中不少都是重複地,還有些書本竟然放倒了。想來楚裂天只是用這些書充充門面。
方虯出門後將房門反手帶上,楚裂天示意諸葛運春在自己的對面坐下,低聲道:「現在這裡就我們兩人,有什麼話,你可以放心大膽的說出來了。」
諸葛運春道:「我家主公不想巴蜀再起戰事。眼前這種情況下如果巴蜀的內部掀起紛爭。對我們任何一家都沒有好處,有句古話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巴蜀東有平南王梁靖虎視眈眈,北有大將軍藍循野心勃勃,這兩家都想將巴蜀據為己有,苦於沒有恰當的機會,假如我們幾家在現在這種敏感的時候打起來,彼此原本不多的力量就會變得越發虛弱,反而給了他們可乘之機。」
楚裂天冷笑道:「你們害怕,我可不怕他們!」
諸葛運春微笑道:「我家主公只想在亂世之中守住一隅容身,並沒有吞併他人的野心,現今西川地土地已經多半掌握在主公手中,主公私下曾經多次流露,想要和大帥分享巴蜀,各守東西,相互扶持。」
楚裂天冷冷道:「不怕告訴你,我已經打定了主意,那幫水寇我一定要打!」
諸葛運春平靜道:「若是大帥堅持要開戰,公子不得不站在那些水寇地一方。」
楚裂天怒視諸葛運春道:「打就打,我會怕你們不成?」
諸葛運春道:「大帥,恕我直言,現在我們若是打起來,你們只怕沒有半點勝算!」
楚裂天大聲狂笑起來:「你們的兵力加起來不過三萬,怎樣和我的十萬大軍抗衡?」
諸葛運春道:「大帥手上的兵馬究竟有多少,你自己應當比我更加清楚,而你手上現有的人馬,真正擁有戰鬥力地又有多少?只怕到時候真正打起仗來,兵力孰眾孰寡還很難說,更何況大帥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楚裂天默默盯著諸葛運春。
諸葛運春道:「大帥的糧草支撐不了太久的時間,這也是你急於開戰的根本原因。戰鬥拖得越久,你們的劣勢就變得越發明顯,這場仗,你們根本勝不了!」
楚裂天地唇角抽動了一下,諸葛運春無疑已經看清了他所處的窘境。
諸葛運春歎了一口氣道:「實不相瞞,主公仍然沒有在西川站穩根基,咱們雙方都是一樣,現在開戰等於自掘墳墓,只會便宜了周圍地敵人。」
楚裂天緩緩閉上雙目,他不是傻子,諸葛運春不但指出他們的弱點,也將西川的弱點說出,真正的用意是讓他知道,現在開戰對他們雙方都沒有好處,讓他放棄打仗的念頭,他低聲道:「你們不單單是讓我放棄攻打那些水寇,也是讓我放棄進入川中!」
諸葛運春低聲道:「大帥若是堅持進入川中,勢必打破現有的平衡,我家主公肯定會集合所有力量,跟大帥拚死一戰。魚死網破,兩敗俱傷,想必也不是大帥希望看到的結果。」
楚裂天道:「他還說什麼?」
諸葛運春指了指楚裂天牆上的地圖道:「大帥可以向南!」他的手指點在芙城的位置:「芙城富足興旺,是個安家的大好所在,大帥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
楚裂天冷冷道:「說來說去,還是想讓我去這個邊陲之城,將巴蜀的大好地盤全都留給你們!」
諸葛運春道:「只要大帥答應,你們抵達芙城之日,便是我們的運糧船隊抵達芙城之日。」
楚裂天凝視諸葛運春的雙目,到現在為止他仍然沒有看出諸葛運春的葫蘆裡在賣的什麼藥,他冷笑道:「你不怕,我得到糧草之後,轉而去攻打你們嗎?」諸葛運春微笑道:「大帥是守信之人,而且孰輕孰重,大帥心中比我們更懂得掂量,是拼上一個兩敗俱傷,為他人做嫁衣裳,還是攜手合作,將巴蜀打造成為鐵壁銅牆,全在大帥一念之間!諸葛運春言盡於此,告辭了!」諸葛運春深深一揖,轉身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