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支火箭宛如飛蝗般射向敵人陣營,裝滿火油的木桶不停從空中墜落,不多時水面上便漂浮著一層厚厚的黑油,兩旁崖壁之上也迸濺的到處都是,整個石人峽內宛如成了人間煉獄。
吐蕃士兵的哀嚎聲,慘叫聲不絕于耳,進入峽谷內的一萬多名吐蕃士兵相互碾踏,在水火之中宛如無頭蒼蠅一般亂沖亂撞,場面混亂到了極點。
代代一動不動凝望著石人峽的方向,臉上布滿了悲傷和驚恐想混雜的神情,迎面吹來一陣冷風,送來濃烈的焦糊味道,代代知道那是吐蕃士兵尸體的味道,一種難言的惡心感涌上喉頭,他慌忙垂下頭去,大口大口的嘔吐起來。
“魔鬼……”拉占的心中默默道,他心中產生了從未有過的強烈挫敗感,望著濃煙滾滾不斷有黑水流出的石人峽,他仿佛看到一張惡魔永不知飢餓的利口,自己正將一批批的士兵送入這利口之中,他不可能取勝,拉占用力握住馬缰,臉上已經沒有任何的血色。
吐蕃大軍之中一片寂靜,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駭,心中最后的那丁點兒勇氣都已經被恐懼占盡。
“收兵!”代代的聲音蒼白而無力。石人峽內的大火直到黃昏時分方才熄滅,歷經水深火熱的峽谷內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吐蕃士兵地尸首,唯一能夠找到的生命便是几只前來啄食尸體地烏鴉。
狄驚雷和秦暉兩人都是滿身傷痕,靠在石牆下接受治療。龍淵來到他們面前,親自將倒好的熱水遞到他們手中。
狄驚雷的臉上蕩漾著驕傲的微笑:“兄弟。我沒讓你失望吧?”
龍淵重重點了點頭,這是怎樣可敬的朋友,擁有這樣無畏而忠心地部下,他何愁天下不定,何愁大業不成?他站起身忽然留意到妙嬋在遠處向自己招手。龍淵緩步走了過去,有些責怪的說:“你到這里來做什么?”
妙嬋道:“看看有什么我可以幫上忙的!”
“謝了,不過這里應當都是男人的事情,你來可能有些不方便。”
妙嬋瞪了龍淵一眼,此時趙子服也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龍淵笑道:“趙先生來得正好。^^首發君子堂^^這場仗打得漂亮!”
趙子服呵呵笑道:“這都要靠將士齊心,更有公子親臨戰場鼓舞士氣,咱們自然無往而不利。”
妙嬋看了龍淵一眼,意味深長道:“你的手下果然一個強似一個,溜須拍馬地本事全都是一流水准。”
趙子服尷尬干咳了一聲。
龍淵瞪了妙嬋一眼,暗自責怪這丫頭說話口無遮攔,岔開話題道:“趙先生,石人峽內的尸首怎么辦?”
趙子服道:“照我估計。吐蕃人不會放任他們族人的尸體暴于荒野,今晚可能會組織士兵過來搬運尸首,我們可以展開再次阻殺,將他們最后的那點兒勇氣摧垮!”
龍淵道:“他們滿懷悲憤而來,這場仗只怕不好打。”
趙子服點了點頭。
妙嬋卻道:“我還當你這位大軍師有什么過人的本事,現在看來不過如此。”
趙子服被她說得滿面通紅,他因為身有殘疾的緣故。自尊心比起尋常人更要強烈,當著龍淵的面被妙嬋一番數落,自然覺著面子上過不去冷冷道:“卻不知你又有什么高見?”
妙嬋道:“他們既然想要奪回尸體,便讓他們奪回去。”
趙子服呵呵冷笑了一聲,意思是你也不過爾耳。
妙嬋又道:“不知你聽說過疫豆之說?”
趙子服微微一怔,臉上不屑的神情瞬間褪去。低聲道:“愿聞其詳!”
妙嬋道:“只需將疫豆撒在這谷內尸首之上。今晚任由他們將尸首奪回去,用不了几天吐蕃軍營之中便會瘟疫橫行。一支生病地隊伍還談得到什么戰斗力?”
趙子服道:“說得雖然輕巧,可是那疫豆只是傳說中聽到過,現實之中我卻……”
“你沒有見過不代表沒有!”妙嬋笑道:“這件事全都包在我的身上!”
趙子服大喜過望道:“假如你真的能夠做成這件事,我們必然可以不戰而勝!”
妙嬋卻道:“不過我幫你們做成這件事卻要先答應我一個條件。^^首發君子堂^^”
龍淵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沒有那么好心,什么條件?痛痛快快說出來吧。”
妙嬋道:“很簡單,等到吐蕃人退兵之后,你要陪我去大悲寺找摩挲利!”
龍淵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道:“我答應你!”
當晚吐蕃人派遣三千士卒潛入石人峽將殉難士兵的尸首運回,石牆另外一側雖然***通明,可是龍淵一方并沒有進攻的打算。
雙方似乎都已經打累了,彼此都沒有繼續交戰的打算,黎明時分那些堆積在石人峽內地尸首終于被完全運走。
吐蕃大營內籠罩著一層深重的愁云,可汗代代望著前方堆積如山的尸骨,心中暗暗道:“難道我錯了?”
元帥拉占也是臉色陰郁,從戰爭開始以來,他們始終處于被動挨打之中,昨日更是在石人峽一戰中損失了一萬多名士卒,雖然現在他們仍然擁有十多倍于龍淵一方的士兵,可是他也明白。這人數上的優勢可能永遠也無法轉變成勝勢。
代代慢慢向前方的尸骨走去,四名隨軍而來地喇嘛正在環繞尸首低聲超度著他們地亡靈。代代從一名士兵地手上接過火炬,來到堆積如山地尸骨前,用火炬引燃了尸首,熊熊燃燒的火光吞噬了這些吐蕃戰士的身體,帶著他們的亡靈久久羈留在異鄉之中。
楚裂天睡夢之中看到一個人拿著尖刀向自己一步步迫近。他驚恐地叫了一聲,猛然從臥榻之中坐起,身上的衣服已經為冷汗濕透,他抬起衣袖擦去額頭上的汗水,然后拿起一旁涼透的茶盞,將其中的涼茶一口飲盡。雙目中的驚駭仍然沒有消褪,胸膛劇烈起伏著,他仍然在回憶著剛才地一幕,依稀記得那名要殺自己的人好像是邵通山。
他大聲叫道:“來人!”
門外進來了兩名武士,跪倒在楚裂天面前道:“大帥!不好了,咱們的糧草被燒了!”
“什么?”楚裂天霍然站起,一把抓住其中一名武士的前襟,怒吼道:“你說什么?”
“咱們的糧草被燒了……”
楚裂天用力咬了咬下唇猛然一把將那名士兵推倒。迅速穿上外袍,大踏步向門外沖去,走出帳門外,卻看到糧草營的方向火光沖天,他大吼道:“去把邵通山給我找來!”
邵通山也看到了這場大火,他呆呆看著沖天而起的火光,喃喃道:“完了……完了……”糧草營由他負責。雖然所剩的糧草不多,損失算不上大,可是他仍然罪責難逃,更何況楚國一方因為梁軒宇地事情已經斷掉了他們的供給,也就是說這些糧草是他們最后的希望。
陸志豪第一時間來到邵通山的身邊,低聲道:“七弟。大帥讓你過去。”
邵通山搖了搖頭道:“完了……”
“什么完了?”陸志豪并不明白邵通山這句話背后的含義。
邵通山道:“這次大帥一定不會放過我!”
陸志豪勸慰他道:“怎么會?咱們畢竟是結拜兄弟。他應當不會……”說到這里,連他自己也有些不自信起來。
邵通山道:“最近他一直都在懷疑我。他雖然不說,可是從他的眼神中我能夠看出來。”
陸志豪默然無語。邵通山道:“走吧,這場仗根本打不下去了,楚國退兵,斷了咱們的糧草,硬撐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陸志豪心中也是一陣黯然,他嘆了口氣道:“又能走到哪里去?”
邵通山道:“楚國!唯今之計,也只有楚國才是咱們落腳地地方,我想梁靖還是愿意收容咱們的。”
陸志豪驚聲道:“你……你要離開大帥?”
邵通山道:“看在一場兄弟的份上,你不要攔我,若是你聽我一句話,還想多活几日,便跟我一起離去。”
陸志豪和邵通山素來交情最深,想了想終于點了點頭道:“我跟你一起走!”
楚裂天看到邵通山久久沒有到來,讓人再去查看,方才知道邵通山和陸志豪已經引著黃旗軍和藍旗軍拔營之后徑直向東而去,顯然是入楚國投奔。
楚裂天惱怒到了極點,這兩人都是他的拜把兄弟,想不到危難之時卻是最先背叛自己的人,算起來他們帶走的兵馬要有萬人之多,楚裂天暴吼道:“給我招方虯、尚武兩人過來!”
方虯和楚尚武很快便來到楚裂天地面前,楚裂天抑制不住內心地憤怒,大聲吼叫道:“你們馬上率領麾下兵馬,去把他們給我追回來,無論死活!”
方虯和楚尚武對望了一眼,從楚裂天的這句話已經可以看出他已經動了真怒。
兩人領命之后馬上去調集兵馬前往追擊。
伏原來到楚裂天地身前,楚裂天看到伏原,忽然想起他勸自己及時離去的話,心中不由得一陣后悔,如果當時便聽從他的話離去,也不會發生這樣的變故。
伏原道:“大帥還好嗎?”
楚裂天苦笑道:“好?好個屁!”
這時候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向楚裂天跑了過來,驚慌失措道:“報……報……大帥……大……大事不好了……”
楚裂天怒道:“閉上你的臭嘴,有什么事情只管喘完氣再說!”
那士兵只是指向身后的江面。
楚裂天舉目望去,卻見月光籠罩的江面之上,几百條大小船只正在向他們的方向逼近,他不禁打了一個激靈,脫口道:“敵人?”
伏原道:“大帥!是敵人打來了!”
楚裂天暗暗叫苦,這邊邵通山和陸志豪帶走了兩旗兵馬,方虯和楚尚武又帶走兩旗兵馬前往追擊,自己的水寨大營之中只剩下萬余黑旗軍,敵人偏偏挑選這個時候前來進攻,難道他們當真有鬼神莫測之能,算准了現在正是自己陣營最為虛弱的時候。
楚裂天求助的望向伏原,是戰是逃,他真的不知該怎么辦?
伏原揣著明白裝糊涂,其實楚裂天之所以落到今日的局面多半要靠他所賜,伏原道:“唯今之計……”
楚裂天不等他說完便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咬牙切齒道:“你不必說了,我便是戰死在這里也不回撤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