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伙陸家聞去露營的那兩個小子齊清跟黃小滸在班裡成績不高不低,勉強混個老師不太愛管的中流水平,這次期末考試又稍微進步了一點,家長們都樂意讓他倆出去活動活動筋骨。
野營的地點在南都隔壁市裡的一個小縣城,大山深邃,被野營的公司承包出來一塊地,拿圍欄圈出了一大塊,把一些危險的野生動物給隔絕在外了,又打造了一些游戲項目,放了點沒太有殺傷力但挺嚇人的東西進去。這幾年口碑傳承開,南都的很多學生都樂意去那裡探探險,感受一下自然風光,人氣挺旺。
黃小滸還好,性格有點內向,半天蹦不出來一個屁那種,齊清就是班裡出了名的攪屎棍,點子賊多,論起陸家聞的得瑟程度那是萬萬不可跟齊清媲美的。陸家聞以前在教室裡沉默寡言的,不太愛跟大家一起玩,對齊清的了解沒那麼深,這個假期剛開始,跟齊清通了幾個電話,他就覺出來了,真是只有這世界上不存在的,就沒有齊清想不到的。
比方說,人家露營都帶著帳篷、驅蚊藥,身上備幾個打火機火柴啥的,齊清就不樂意,帶著兩根繩准備自己在林子裡面編吊床,還在網上打印了好幾篇野外生存的資料,專挑著鑽木取火之類的生存特技挑。
這個社會上真能鑽木取出火來的人不多啊,再說他們幾個初中生累一晚上估計也弄不出火來,書上那些都是原理,實踐起來得多難啊……
陸家聞罵他是傻逼,他還頂嘴,一臉自己考慮周到人間少有的表情:「這叫體驗自然,既然去野營了就得貼近自然融入自然,你帶那麼多科學技術去那算怎麼回事啊?」
陸家聞懶得跟他辯,最基本生存的東西得帶好吧,他們是去野營又不是去玩命。幾個電話下來,他都不想跟齊清他們去了。
還好齊清懸崖勒馬,在陸家聞徹底煩了他之前住了口,最後一個電話打過來的時候跟陸家聞約好:「咱們明天中午十一點半在新城復康路那家肯德基見,就萬達廣場一樓那個,我請你們吃kfc!具體商量商量再規劃一下都帶什麼!」
「行啊。」
陸家聞掛了電話後轉頭給高銘去了電話,高銘正在學口語,跟老外模擬聯合國發言呢,他一個人演了好幾個角色,要叫陸家聞知道了又得瞠目結舌地大贊牛逼。
高銘還沒從角色中脫離出來,普通話說得字正腔圓的:「聞聞,有事嗎?」
陸家聞一聽高銘的語氣就樂了,問他:「你幹嘛呢?」
「在練習口語。」高銘咳了咳,放緩了語氣,「怎麼了?」
「沒啥。」陸家聞不想打攪高銘學習,就趕緊把事情交代了,「齊清約咱們明天中午十一點半在復康路萬達的肯德基見面,你來不?」
「康復路的萬達?」高銘想了想,點點頭,說,「行。」
電話掛掉,高銘先跟口語老師說了抱歉,給幫他排課的老師打了個電話,歉意地說:「老師對不起,明天上午我有些事情,國際商務法上不了,麻煩您再幫我調個時間。」
「那個老師時間很緊的,這樣一調課真不知道要調到什麼時候,高銘你確定要調課嗎?」
為了野營他把課都調到了一塊,前年這段時間特別忙,幾乎一節課接著一節課的撈不到休息的時間,自從上次參加秦沁的派對,他都跟聞聞有一個多星期沒見了,他想見聞聞。
打定了主意,高銘說:「嗯,麻煩老師了。」
「唉,成吧。」老師敲鍵盤的聲音響起,跟高銘說,「具體改到什麼時候等我再通知,短期內估計是沒時間給你上這門課了。」
「我很抱歉。」
「沒事。」老師聽高銘的語氣很低沉,也不想這個少年老成的孩子背負那麼多壓力跟負擔,想起來前幾天在高銘書桌上看到的野營路線圖,問道:「高銘你是不是也准備去xx野營基地玩?」
「嗯。」
「我兒子今年暑假去的,他說還挺好玩的,就是夏天蚊蟲特別多,你去了注意安全,玩得開心點。」
高銘輕聲笑起來,特溫柔地說:「謝謝老師。」
這一聲差點把老師感動壞了,她忙說:「沒事,好好玩,有事再聯系。」掛了電話,老師嘆了口氣,她給不少這樣的孩子當過老師安排過課程,可高銘是其中年紀最小的,她當了高銘將近五年的老師,高家給她的報酬是最豐厚的,她給高銘安排的課程也是壓力最大的。
可憐了這麼個小孩子啊……童年都這麼累。
第二天,高銘沒讓家裡司機送,自己坐著地鐵去的肯德基,周末地鐵上人特別多,再加上一個個為了過冬都穿得挺多,熱氣擠在一起,給高銘熱得不輕,一下地鐵就把棉外套給脫了。
等他到肯德基的時候,陸家聞已經到了,齊清跟黃小滸還沒到,陸家聞一個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單手支著一臉,大眼睛空洞無神,呆滯地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在看到高銘的瞬間,那雙眼睛立刻變得炯炯有神,衝高銘興奮地揮舞著手,招呼高銘進來。
不只是高銘想他,他也想高銘。
看到這樣的陸家聞,高銘情不自禁地想到他們當初第一次見面,黑不溜地的小男孩坐在大人的肩膀上,衝他興奮地搖晃著手臂,大喊著他的名字,跟現在這樣差不了多少。
陸家聞把高銘拉過來,見他沒穿外胎,眉頭一皺,不太高興地說:「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不穿外套啊?」
「擠地鐵過來的。」
「呦。」陸家聞驚訝地說,「大少爺體驗民間生活啊。」
「瞎說什麼呢。」高銘彈了彈陸家聞的腦門,陸家聞嘿嘿一笑,問他:「那倆磨蹭鬼還沒來呢,你要不要先吃點啥?」
「有什麼?」高銘還沒吃過肯德基,一雙漂亮的眼睛迷茫地看著掛在點餐窗口頂上的牌子,一個個漢堡五花八門地擺在那兒,小吃小食群魔亂舞,有些不知道點什麼,「有什麼推薦嗎?」
「先給你點杯熱奶茶去去寒氣。」陸家聞摸出錢包往櫃台走,高銘要跟過去,陸家聞沒讓,按著高銘的肩膀把他按回了原來的位置,「你別動,坐著,我幫你點,你肯定喜歡。」
「好。」高銘笑著點點頭,坐在位置上安安靜靜地等著陸家聞,桌子上還放著陸家聞沒喝完的半杯可樂,吸管一頭被熊孩子咬得扁扁的,高銘拿手撥弄著吸管,看著肯德基杯子上的肯德基爺爺,一臉愜意。
眼角的餘光瞄到了一個人,高銘一怔,目光移過去,透明玻璃窗外是他小姑姑高薔。
高薔跟一個男人拉拉扯扯的,忽然抬手甩了他一個巴掌,周圍的人都在看他們,高薔拿手提包遮了臉,鑽進紅色的轎車裡,開著走遠了。
男人還留在原地,一臉狼狽,沒多久他也上了旁邊一輛轎車,奔馳而去。
那個男人高銘看清了,是高薔的丈夫陳康永。
陳康永原本只是高家的一個管理層人物,名牌大學畢業,身上帶著一股子書卷氣,知性又溫柔,在南都這樣高生活節奏的繁華都市還能保有一種□□時期小知識份子的氣質。但因為是入贅,本身文人的傲氣讓他很少去高家。高銘也就見過很多次,印像裡是跟高健完全不一樣的長輩。
陳康永說話的時候輕聲細語,十分溫暖,常常發些文藝小清新的東西,跟實力派肯幹能吃苦辦事又雷厲風行的高薔完全不一樣,可正好應了那句夫妻互補的話。兩人戀愛三年,結婚六年,雖然去年才生有一個小女兒,但夫妻生活一直都很和睦。高薔很愛這個丈夫,也在盡自己所有的努力讓他們的家庭和諧美滿。
前段時間高銘就聽丁婭薇碎碎念過高薔的家庭。其實高健對陳康永並不是很滿意,陳康永氣勢太弱,撐不起高家的門面,又缺少男人味,可惜高薔喜歡,也一直堅持,他也就只能滿足妹妹的心願。結婚之後,陳康永少與高家來往,自然沒能打下什麼親戚之間的感情。
這次高薔跟陳康永鬧起來是因為陳康永犯了事,他被外人騙了,把高家的一筆暗賬拿了出去,引得高家纏上了一筆特別難纏的官司。高健動用了很多的人脈才勉強把這件事情的社會效應給按壓下去,在法院那邊卻仍是忙得焦頭爛額。
這件事情氣得高薔整個人都崩潰了,主動攬下了責任忙裡忙外地幫她老公收拾爛攤子,可陳康永跟著了魔一樣偏偏不領情,認為高家的那筆賬太過齷齪,為社會所不容,把高薔弄得裡外不是人。
高家原本出身就不乾淨,家大業大高健沒能洗白完全,留下些把柄是考慮之中的事情,高健考慮到了這些把柄總有一天可能被競爭對手揪出來,可萬萬沒想到會是被自己的妹夫捅了一刀。
這些事情太過復雜,高健並沒有跟高銘說過,高銘只在平日裡聽過一點片段,現在看來,並不如他想像中的那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