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咱們姐妹倆人幾十年了都沒在一塊嘮嗑。你隻管安心住下,咱們還能抽空上咱爹娘墳前坐坐。”
慣的你!
還威脅起姐來了!
“……不是胡家。”關大娘終於艱難地蹦出了這幾個字,“我差點要被你妹夫打死了,你不能見死不救。”
“啥意思?”
“我說了不是胡家。”
“你再大點聲!”劉翠香氣得撲過去捂住老妹兒的嘴,“是我想的那樣?別吱聲,你隻管點頭搖頭。”
關大娘點頭。
“哈……”劉翠香松口她的嘴,伸手就往她身上掐,“我讓你,我讓你……”話到一半,她都不知該罵什麽是好。
關大娘一動不動地由她掐著,不讓她大姐掐幾下,她大姐更不會幫她。
“是誰?”
“你不認識。”
“你再不說真話?”
關大娘轉頭看向窗口,“姐,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娘仨是怎麽被趕出家門?我沒忘,就是到死,我都不會忘。”
“……這些和三兒有啥關系?”
關大娘轉頭看著她大姐,“我永生永世都不會忘了那一天,娘抱著我,一手拉著你,那些狗雜種拿著棍子往咱們娘仨揮來。”
“後來他們不是得到報應了。”
“你以為那些報應是怎麽來的?”關大娘冷笑一聲,“娘她救了老太太一命,老太太問娘有啥想要的,娘她敢提不當下人,那會兒待在胡家,咱們姐妹倆還算安全,還是不敢提讓老太太幫忙報仇?”
“因為咱們都知道就是提了也沒用。那時候那一家人已經攀上貴人,胡家不會為了咱們家的事情得罪貴人。”
“一年又一年,娘她連帶咱們回去給爹上墳都不敢。她就怕咱們姐妹倆人長大了,那邊還不放過咱們姐妹倆。”
“老天爺他就一直沒過長眼,好人不得善終,惡人長命百歲,還日子越過越紅火,可憑啥?我隻好想方設法自個報仇。”
這會兒輪到劉翠香張了張嘴又合上,合上又張了張嘴。同樣的,她此時此刻也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那會兒,妹妹年紀小,她是知道的,她劉家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人家,就是她爹精明能乾多添置了幾畝地,日子過得去罷了。
恨只能恨女兒家不能繼承家業,她當時又小,她爹病情來得太凶猛,壓根來不及找個上門姑爺好好調教。
她爹走了,堂叔打著祖業為名,讓他小兒子過繼到她爹名下,連姥家都不幫她娘,鬧著鬧著理就不在她娘這一邊。
是呢,族裡都說她爹名下有繼子,已經有人勸她娘改嫁,要不就是開始幫她找夫家定親,她娘被逼之下只能無奈帶走她姐妹倆人。
是啊,恨,怎麽不恨。
她和妹妹曾經也是她爹手中的寶,也是被下人和長工喊著的小姐,結果,她爹走了,她的家也沒了。
胡家再顯貴,那是主家,她是下人。
可值得嗎?
那年月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就行,何苦來著,何苦來著陪上自己去報仇。怎就忘了咱爹臨終之前讓咱們好好活下去,他就是走了都無遺憾。
“娘!……午飯都好了。”
突然的。
院子裡響起程玉鳳的喊聲。
劉翠香連忙高聲應了一聲,讓老兒媳婦出門去看看老兒子是不是帶著小外甥在周圍轉悠,喊他們回來吃飯。
有了這一打岔,老姐妹倆人一時沉默了下來。
劉翠香沒問老妹兒為了報仇當年付出什麽,而關大娘更是沒想說出,她也不敢說出當年幫她報仇的人到底是誰。
她大姐可以知道三兒不是關紹寬親兒子,卻不能知道那個人姓名,她要是說了,這個兒子是真的一去不回頭了。
可她不說,劉翠香就心裡沒數?老了老了,常常就想起過去的一些事,偶爾她和老伴睡不著也會回想過去。
胡家啊~
不是胡家大爺,可胡家姻親多啊。當年滿城有能力敲掉堂叔投靠的貴人,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而讓老妹兒看中的,怕只怕就是那麽一位。可怎麽可能?可還就是那位有能力也不用擔心事後扯上他家裡。
難怪他們這些當年在胡家當下人的老人們聚在一塊掰扯出胡家還有哪些姻親倒霉時,老伴都一聲不吭。
她還以為是老伴為人謹慎慣了,是以防禍從口出,可她怎麽就忘了老伴之前一直是胡家車夫,還是差點開上四個輪子的車夫。
難怪老伴一直說三兒可憐,難怪老伴說想還三兒的人情,只怕這輩子都沒希望了,好在老天爺終於長了眼。
劉翠香越尋思,太陽穴摳著疼,她無力地揉著太陽穴。真要是那位,她妹子就是作死,作到了死,她怎麽敢的!
應該不是!
她肯定是猜錯了!
三兒……劉翠香努力回想外甥關有壽的長相……突然, 她苦笑一聲,她是該有多粗心大意遺忘一點。
眉毛!
三兒的一對劍眉。
她娘說三兒的一對劍眉隨了姥爺。
可是嗎?
先入為主,她也是一直覺得就是如此。
她的娘啊~
“姐,算我求你了,你幫我想法子找三兒好不好?我不求三兒回來看我,我就聽聽兒子聲音好不好?”
“……這些事情,你都告訴三兒了?”
“嗯,瞞不過他。”
“那現在那邊壓根就不是啥三兒他媳婦乾爹,三兒是認祖歸宗了?”
關大娘連連搖頭,“不是,確實是三兒媳婦乾爹,那人早就走了。姐,你現在知道你妹夫偏心眼,我為啥都不敢管了吧。”
劉翠香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那人走了?
也是。
不管那人是死了還是走了,這裡容不下那人。
“是我娘倆欠了你妹夫,你說我怎還有臉管著你妹夫教兒子?”關大娘雙手捂著臉,“姐,現在連三兒都恨死我。”
恨?
肯定是恨上了。
你和娘倆人可瞞得真緊。
劉翠香伸手拍了拍她,“先讓我好好想想。孩子們要回來了,別讓他們瞅出眉目,不然你,不然你……”
那還有臉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