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郎愣了一下。
其他人也愣住了,陳大郎下意識去看阿婆攤上的菜。
凍白菜,蘿卜,豌豆,品相不是多好,但抵面錢還是能抵的。只是,這不太吉利,他們連肉都送了,就是圖個開門紅,順順利利來著。
“那不成。”仍是錢碧荷開口道,“這些菜,咱們家也有。”
阿婆不緊不慢地吃著面,終於吃完了,一滴湯都不剩,才道:“那你們等等,等我賣完了,就給你們錢。”
一共三文錢,還白送了三片肉,這阿婆……陳二郎當時就有些急,覺得這阿婆倚老賣老,但錢碧荷攔住了他,小聲說:“以和為貴。”然後看向阿婆,仍舊好聲好氣的,“那成,咱們等著您。”
她不急嗎?她也急。但她得沉住氣,這是她要做的買賣,如果連她都急了,還怎麽壓住場子,讓家裡人相信,她能做好吃食買賣?
至於寶丫兒,錢碧荷不想什麽都讓她幫忙。寶丫兒只有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小姑娘,事事依靠她,錢碧荷覺得丟人。
她忍著臉上的熱度,捏著杓子,站在攤位前,吆喝起來:“吃湯面嘞!香噴噴的湯面嘞!有肉有面,好吃不貴嘞!”
陳二郎緊跟在後面,也扯開嗓門喊起來:“嘗一嘗,看一看,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八文錢,您買不了吃虧,您買不了上當……”
陳寶音在一旁好笑,二哥這嘴皮子,真是溜。腔調也好,又亮又清,叫人聽著真切。
再看一旁,陳大郎大概覺得自己沒用,便去守著鍋灶。陶罐裡的骨頭湯少了些,他重新往裡面加了一瓢水,接著熬。
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多了,鎮上跟村裡不同,村裡人緊緊攥著難得賺到的一點點錢,舍不得花。鎮上的人們,很多願意出來買吃食。燒餅,餛飩,包子,饅頭,豆花……吆喝聲此起彼伏。
錢碧荷已經喊累了,坐在一旁歇息。陳二郎剛打開嗓子似的,曲折昂揚,一聲又一聲。
陳寶音一直揣著手在旁邊看著,只見哥哥嫂子們都能應付,而且客人一個接一個的來,生意不算差,也就放心了:“我去逛逛。”
“去吧,去吧。”錢碧荷露出笑容來,還把錢袋子解下來,抓出一把錢,“拿去,想買點什麽,就去買點兒。”
陳寶音哈哈一笑,往後跳開:“我不要,我有!”
陳二郎也笑道:“給她幹啥,她有呢!”家裡沒人比寶丫兒更闊綽了。
“那是。”陳寶音哼了一聲,站旁邊斜他道:“有人說了,以後掙了零花錢,每月分我一半呢。”
陳二郎故作好奇:“誰?誰啊?哪個冤大頭?”
“哼!”陳寶音衝他哼了一聲,然後對大哥大嫂揮揮手,“我去啦。”
“去吧。”錢碧荷道,“咱們就在這裡。如果賣完了,就去城門口那塊等你。”
陳寶音應道:“好嘞!”
第一天出攤,家裡準備了四十碗面,這會兒已經賣了十幾碗了。陳寶音掐著時間,等到快收攤的時候,就回去了。
果然,還剩下兩碗面,都是大碗。
“寶丫兒餓了沒?”錢碧荷問道,“餓的話,咱不賣了,吃完回去。”
陳寶音倒是有點餓了,摸了摸肚子,她說:“再等等。”
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人來,剩下這兩碗面就讓陳寶音跟陳二郎吃了。錢碧荷說不餓,隻喝了點大骨湯底,陳大郎也是一樣。
“買菜的那位阿婆呢?”幫忙收拾攤子,陳寶音問道。
答話的是陳二郎,笑道:“早就賣完了,菜可好賣呢,賣完就把錢給咱了。”
“那就好。”陳寶音點點頭。
四人很快收拾好了東西,裝上車,往家趕。路上,陳二郎看見妹子手裡抱的小包袱,好奇問:“你買的啥?”
“不告訴你。”陳寶音抱緊道,防止他搶。二哥就是這麽個混人,乾得出這種事。
陳二郎輕蔑道:“小氣!”
陳寶音對他做了個鬼臉。
“我們回來啦!”騾車還沒到家門口,陳二郎的大嗓門就響起來。
蘭蘭早就在院子裡等著了,金來不在家,銀來跟著蘭蘭一起玩。聽到聲音,嗷嗷叫著往外撲:“爹!”
“爹!娘!”蘭蘭也激動地喊。
陳二郎把騾車趕進院子,然後跳下車,一把舉起銀來:“想爹沒有?”
“想!”銀來眨巴著眼睛,激動地說:“爹,糖人呢?”
氣得陳二郎給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扔地上:“合著不是想我,是想糖人呢!”
銀來不理他,拽拽褲子就往旁邊跑:“糖人!大伯!大娘!糖人!”
錢碧荷買糖人了,給三個孩子都買了一個。今天是第一天出攤,差不多算是賣完了,很順利,當然要給孩子們來點甜頭。
蘭蘭握著糖人很激動,偎著錢碧荷,一步都不肯離開。但錢碧荷這會兒沒工夫跟她說話,摸了摸她的頭,說道:“跟弟弟玩去吧。”
進了堂屋,拽下錢袋子,擱在桌上:“爹,娘,今日掙的都在這裡了。”
杜金花臉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揚聲喊道:“老二媳婦!倒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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