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懊惱不已,慌忙解釋:“我沒想過退親,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只顧著自己,疏忽了你。我這就回家,咱們成親。”
事已至此,他已經明白她口中的“乾爹乾娘”是誰了。他爹娘都是老實厚道之人,他對不住顧舒容,爹娘一定心裡過意不去。會退婚,認她當乾女兒,也在情理之中。
“呸!”顧舒容擦掉眼淚,狠狠唾棄,“滾吧!以後見面就當不認識!”
看在乾爹乾娘的面上,她今日沒捶他一頓。
但僅止於此了。
回到家時,眼圈已經不紅了,陳寶音沒發現她的異樣,顧舒容也沒提那個掃興的人。
吃過飯後,兩人開始研究發式,明日梳個什麽樣的頭髮,才顯得她光彩照人?
陳寶音如今已經不是侯府小姐,但輸人不輸陣,讓她灰頭土臉、謙卑謹慎的赴會,必不可能。
“我走了。”吃過早飯,顧亭遠就要去上差了。
陳寶音起身,沒有送他,而是往屋裡去:“嗯,去吧。”她要梳頭、換衣服了。等一會兒,江妙雲會差人來接她。
顧亭遠卻跟著她往裡走:“幾時散席?”
“不知。”陳寶音說,她猜江妙雲會留她用飯。但萬一鬧起來了她提前回,也不是沒可能。
顧亭遠點點頭,沒說什麽,走了。
顧舒容很快過來,幫她梳妝。
陳寶音今日穿了一件桃粉色的裙子,頭髮挽成婦人發髻,烏黑油亮的發間簪了一根珍珠發簪。
她對著鏡子,左看看,右看看。要怎麽打扮呢?統共就這些衣飾。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別人的一件。
而當江妙雲的馬車來接時,陳寶音看到接她的丫鬟穿著鮮豔的綢緞衣裙,耳朵上墜著玉珠,手指上戴了幾隻寶石戒指,神情頓時淡了下來。
一個丫鬟,穿戴得比她好。
但她的下巴揚得更高了。江妙雲想看她嫉憤、狼狽,她偏不給她看。
馬車駛進江家時,順順利利。
但抵達後,陳寶音便被冷落在花廳了:“我家小姐請顧夫人稍等片刻。”
江妙雲要梳妝打扮,她有好幾匣子的首飾可以挑選,有幾十套衣裙可以搭配,一個時辰都不夠。
陳寶音早猜到會如此,她坐在花廳裡,獨自一人,垂眼不語。
花廳外面,不懂事的小丫鬟說著話。聲音不大,但足夠裡面的人聽清楚:
“那就是徐家趕出去的假千金?”
“才趕出去多久,已經不像個千金小姐了,規矩忘得真快。”
“聽說她從前規矩就學得不好。”
“噫,有的人骨子裡就……要不那位真千金,規矩學得那樣好呢?”
竊竊私語聲,像是故意說給陳寶音聽的。
而她們的確是故意說給陳寶音聽的。陳寶音垂眼坐在那裡,手指擰著帕子,心裡不知什麽感覺。
像是有火在燒,又像是有水幕隔著燒不過來。既氣憤,又像是在坐視旁觀別人的事。
小丫鬟們說了一會兒,就沒再說了,陳寶音猜,許是去稟報江妙雲了。
要說她跟江妙雲,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純粹是互相看不順眼。
她憑什麽這麽傲?大抵是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共同的想法。從那之後,兩人一直不對付,她給過江妙雲難堪,江妙雲也下過她的臉面。
“你來得這麽早?”大半個時辰後,江妙雲姍姍來遲。
她穿著一身緋紅錦緞織成的華麗長裙,頸間帶著鑲玉石的瓔珞寶圈,腰間束封寬而華麗,一套頭面光芒熠熠,華美逼人,貴氣十足。
“我沒想到你會來這麽早。”坐下後,她輕呷一口茶,瞄了一眼靜坐不動的陳寶音,“我以為你會和從前一樣,沒一個時辰出不了門。”
那她派人接她,為何去得那樣早?
好似猜到她腹誹,江妙雲笑眯眯道:“我派人早些去,是給你幫忙的。你家裡連輛馬車都沒有,狀元郎上差都要走著去吧?本想替你送他一回,權當是這些年的情誼,給你長長臉。”
狗屁。
陳寶音心說,顧亭遠早出門了。要說江妙雲會不知道,更是笑話。
但她嘴上說道:“你有心了。”何必爭執呢?她如今已經沒有了爭執的身份。
江妙雲心裡舒坦不已。呵,曾經牙尖嘴利的人,如今有氣不敢出,真是痛快。
“我還邀請了許蘭心,崔如卉她們。”江妙雲放下茶盞,慢條斯理地拿帕子蘸蘸嘴角,笑著睨來,“都是老朋友了,你一定很高興見到她們。”
陳寶音垂著頭,心中暗想,如果照話本上的寫法,她一定是作惡多端的反派角色,被打回原形,正在上演慘遭打臉的大快人心橋段。
誰讓她從前恣意任性,不知收斂呢?該。
自嘲一番,她抬起頭,笑道:“是,我很高興。”
她跟許蘭心、崔如卉等人不和睦。但,再次見到她們,心裡不全然是討厭。或者說,她只是不想見到她們,卻沒有討厭見到她們。
她們是她如夢如幻的十五年生活的影子,她竭力避免回憶那些過往,內心深處卻是懷念的。
“是嗎?”江妙雲打量她兩眼,眉頭漸漸皺起來,“希望你說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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