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金花沒好氣地瞥他一眼,真是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這話孫五娘也說過,於是她也說了同樣的話:“人家一天掙百多文錢,你能嗎?”
“呃……”陳二郎尷尬地撓撓頭,他當然是不能了,他一天花百多文還差不多,“金來長大不能也這樣吧?那可真是丟咱們老陳家的人了!”
“不能!”杜金花道,“叫他一邊讀書,一邊做活!”但凡做活的人,沒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陳二郎便道:“不會耽誤他讀書吧?”
“讀不好就打!”杜金花想也不想就說,“打一頓,餓兩天,看他耽誤不耽誤!”
陳二郎便不說話了。心疼兒子?不可能的。讓他當官老爺的爹,才是他追求的未來。
“寶丫兒,你覺得呢?”他看向陳寶音。
陳寶音想了想,說道:“偶爾做些活,不耽誤讀書。”倘若每日拿出一個半個時辰乾點活計,便耽誤了讀書,以至於考不上功名,那說明他天資如此,倒不如不讀了。
“寶丫兒既然如此說了,那必定行的!”陳二郎爽快道。
杜金花撇撇嘴,道:“跟咱們賣書的那書生,日日去買菜的。再之前,書鋪裡那幾個混帳東西,不也消磨時間?金來乾點劈柴擔水的活,又怎的了?”
那不是一樣嗎?都不是在讀書。
“娘說得對。”陳二郎深以為然,陳寶音也低頭笑笑,“娘是不會錯的。”
陳二郎拍一句馬屁,杜金花嫌棄得不行,隻想叫他走遠些。但閨女附和一句,她隻覺得心裡真舒坦,臉上不自覺帶出笑意,柔聲道:“寶丫兒今兒吃什麽?還吃白面餅?娘給你買包子,怎樣?”
聽到“包子”,陳二郎肚子裡咕嚕嚕叫起來,拚命咽口水。
他連窩頭都只能吃半個。聽到包子,眼睛都綠了。
但就跟他不心疼金來一樣,杜金花也不心疼他,看都不看他一眼,柔聲跟閨女道:“吃啥餡兒的?豆沙餡兒?肉餡兒?韭菜餡兒?”
“豆沙餡兒。”陳寶音開心挽住她的手臂,“娘真疼我!”
杜金花頓時那個貼心喲,跟喝了蜜一樣,拍拍她的手:“娘疼你,疼你。”不疼她,疼誰呢?這命苦的孩子,從天上掉進泥堆裡,這滋味兒誰知道喲!
她想起陳有福勸她,寶丫兒好歹享受過十幾年的富貴生活,這輩子值了。但杜金花不這麽想,閨女是享受過十幾年好日子,但這一輩子還長著呢,她前面吃過甜頭,後面幾十年都吃苦,這啥滋味兒啊!
再有兩年,閨女就要嫁人了,在婆家和在娘家,能一樣嗎?她越想越舍不得,買包子的時候,多買了兩個:“留著明天吃。”
後日來取書,明天不進城,買了囤起來。
“謝謝娘。”陳寶音笑眯眯接過來,心裡快活極了。她喜歡被偏愛的感覺,至於家裡人可能有意見?那就是沒辦法的事啦!
陳二郎饞得直流口水,央求道:“娘,給我也買一個吧?我早上隻吃了半個窩頭,喝了一碗稀飯,走到鎮上就餓了。”
杜金花看他一眼,心硬如鐵:“忍忍就過去了。”
“……”真是親娘啊。
他眼巴巴地瞅著陳寶音,可憐兮兮道:“寶丫兒,二哥對你好不?”
陳寶音想了想,從籃子裡拿出一隻包子。杜金花大驚,按住她:“你聽他胡扯!大老爺們兒,哪那麽容易餓?他哄你呢!”
冤枉啊!這是親娘說得出口的話嗎?大老爺們兒更容易餓啊!
輕輕一笑,陳寶音揪了塊包子,塞到陳二郎嘴邊:“二哥,你對我好,我也對你好。”
把陳二郎感動得不行:“嗚嗚,真是我親妹子!”
他一口吃掉那塊包子皮,然後看著寶丫兒喂娘一口,自己吃一口,再喂娘一口,再自己吃一口……
包子沒了。
目瞪口呆,隻吃了一口包子皮的陳二郎,指了指妹妹,然後悲憤大喊:“娘!”
“鬼叫什麽!”杜金花嫌棄道。
她強被喂了半個包子,面皮松軟,豆沙甘甜,熱乎乎的一路進了肚子,心裡那個暖喲!
她的寶丫兒,她不吃,她就也不吃!這孩子,怎能不對她好?
路過乾果雜貨鋪,花了十文錢,買了半斤紅棗。出了鋪子,她對陳二郎道:“這是買給你妹妹的,給你妹妹補身體。教書耗心血,懂不!”
陳二郎心說,不用每次都拿“教書”當由頭。她想對寶丫兒好,他曉得。在看到寶丫兒吃個包子都分娘一半,陳二郎心裡沒多少意見。
“五娘過幾日就肚子痛了。”他嘻嘻一笑,衝老娘伸出手。
杜金花“啪”的打了他一巴掌,把他的手打掉,陳二郎又伸出來,仍舊嘿嘿笑著,杜金花白了他一眼,抓了一把給他:“別吱聲,知道不?”
“知道,知道。”陳二郎把紅棗揣身上,笑得吊兒郎當。
一家人又買了兩隻碗,一個陶盆,這才頂著快至正中的日頭匆匆返回。
第17章 洗衣
陳寶音本來在教自家兩個孩子讀書,現在大伯家的孩子們也來了,她要教的就變成了九個。
九個孩子。
如果只是金來和蘭蘭,陳寶音坐在院子裡就教了。九個孩子,還坐在院子裡,看上去就有點不像那麽回事,起碼陳有福是這樣覺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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