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被駱君搖這麽一個小姑娘威脅,白靖容心情自然也不會好的。
“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吧?”白靖容冷聲道。
駱君搖笑容可掬地朝她揮揮手道:“祝容夫人一路順風。”
白靖容輕哼了聲,扭頭便上了停在路邊的馬車。
大約是實在不想在上雍停留了,隊伍很快啟動朝著前方緩緩而去。
負責送行的官員暗暗抹了一把汗,看向駱君搖賠笑道:“多虧了王妃機敏,才能順利找到刺殺王爺的刺客。”
駱君搖笑道:“大人言重了,是咱們王府的人不慎追丟了刺客,給大人添麻煩了。”
那官員連道不敢,心中暗道:都說攝政王妃驕縱跋扈,如今看來倒也未必是實情。這位王妃看起來,可不像是嬌縱任性的模樣。
駱君搖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發呆的崔折玉,道:“崔老板,你去與冷霜匯合吧。記住了,我和王爺都要余沉活著進入天牢。”
崔折玉咬了咬唇角,拱手道:“是,王妃。”
崔折玉很快便上馬疾馳而去,其他人也收拾停當準備回城了。
姬容策馬跟在駱君搖身邊,一邊前往一邊側首打量著旁邊的女子。
這位太過年少的攝政王妃錦衣華服明眸皓齒,端地是一派矜嬌氣的模樣。但是只看她威脅白靖容的那些話就能知道,她心裡其實對這些權謀利益清楚得很。
若真是個驕縱女子,方才恐怕就直接不管不顧對白靖容動手了。
難怪他之前幾次試圖接近她,都沒什麽效果呢?只怕這姑娘早就已經看穿他的心思了。
“九王子,有什麽指教?”駱君搖自然察覺了姬容探究的目光,側首問道。
姬容慢慢收回了目光,道:“沒什麽,只是沒想到…母親會那麽輕易放棄余沉。”
駱君搖握著韁繩噗嗤一笑,抬眼對上姬容詫異的目光,“九王子難道不知道余沉的身份?”
姬容一愣,沒有說話。
駱君搖笑道:“看來是知道了,余沉這麽多年在蘄族毫無建樹,除了蘄王的不信任和打壓,難道就沒有別的原因了?以他那樣的身份,若真起了什麽心思,恐怕比白靖容還要名正言順吧?容夫人將余沉藏在城外的民居裡,真的想帶他回蘄族嗎?”
姬容神色微變,看向駱君搖的神色有些複雜,“這是攝政王還是駱大公子告訴王妃的?”
“這需要別人告訴嗎?”駱君搖不解地問道,“九王子問這些,是為了逗我玩?”她才不相信她都能想到的事情,姬容這個白靖容的親生兒子會不知道。
姬容搖頭道:“王妃說笑了。”
駱君搖歎了口氣道:“說實話,令堂這個用完就丟的毛病,真的不大好。”
上位者太過重情義優柔寡斷固然是不大好,但白靖容這樣用完隨手就丟也不是什麽好習慣。她怎麽就不想想,被她丟棄的那些人若是因此生恨,會不會出大問題呢?
姬容想了想,道:“我從未見過被母親丟棄的人反噬。”至少,白靖容身邊得用的人沒有。至於一些小魚小蝦,就算生恨又能如何?
“……”這個,就有點強大了。
駱君搖有些好奇,“有什麽秘訣嗎?”
姬容無語地看著她:你覺得我會知道?
駱君搖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喃喃道:“我還以為你多少會學一些呢。”
姬容淡笑不語,駱君搖的目光卻又落到了他身上,“不說容夫人,那麽九王子又想要做什麽呢?”
姬容道:“在下不過一質子,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哪裡還能想做什麽?只求安穩度日罷了。”
駱君搖在心中翻了個白眼,輕輕拍了拍馬兒往前跑去不再跟他說話。
這話說得也忒假了。
一行人回到城裡便各自分開了,姬容自然還要回他的質子府,送行的官員也要回去交差,唯獨駱君搖沒什麽事兒便去了城南找駱謹行。
流觴亭外面依然還被官兵封鎖尋常人不得入內,但駱君搖顯然不在這其中。
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前晚上被炸了又燒的小院,那裡此時已經是一片廢墟。
定國軍將士將封鎖了周圍的幾條街道,小院周圍更是布置了不少人手。衙門的官吏差役正和定國軍將士一起清理廢墟,一具具屍體被從廢墟裡拔出來擺在了院外的街道邊。
還好如今是冬天,若是夏天怕不是都要臭了。
聽說駱君搖來了,駱謹行快步從裡面走了出來。看到街邊擺著那長長一排死狀可怖的屍體,駱謹行皺了皺眉道:“你怎麽來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回去!”
駱君搖道:“聽說二哥在這邊,我來看看你呀。不用擔心,我不怕的。”
駱謹行額邊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知道妹妹膽子大,但是這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那些屍體有不少都是被燒死或炸死的,有的甚至直接燒成了焦炭,若不是他在戰場上拚殺多年,恐怕都有些受不了。
駱君搖挽著他的胳膊將他往裡拉,一邊道:“好啦,我就過來瞧瞧。話說這地方到底是怎麽回事?那裡面是不是真的有個寶庫呀?”
駱謹行拗不過她,隻得任由她拉著往裡走,“是有些東西,但是恐怕沒有傳說中那麽多。具體有多少還要等重新清理出來了才能知道,那個什麽寶庫被炸塌了一半兒,入口也堵住了。”
駱君搖點點頭,“也對,要是我想在這裡設一個陷阱,也不會真的弄個寶庫的。”雪崖還真的放了不少金銀寶物進去,已經很厚道了。
一個年輕的校尉迎面而來,朝駱謹行拱手道:“將軍,院中的屍體大致清理完了。這裡面加上附近找到的屍體共計二百六十一具,其中能辨別出身份的只有不到五十,都是前些天我們盯著的江湖高手。”
駱謹行點點頭道:“將屍體都移交給大理寺和京兆衙門,你們繼續清理挖掘,務必盡快將這裡恢復正常。”這地方緊靠著京城最繁華的南市,若是一直封鎖著影響還挺大的。至於核對那些屍體身份,就不是他們的事情了。
“是,將軍。”校尉領命而去。
駱謹行不想讓妹妹待在這個剛死了許多人的地方,見沒什麽事兒就拉著駱君搖往外走。
“二哥,咱們去哪兒啊?”駱君搖好奇地問道。
駱謹行道:“是我去哪兒,我現在要去城西鳴音閣,你回家。”
駱君搖輕哼一聲,“我剛抓回了一條大魚,特意來跟你分享,你就這麽對我?”
駱謹行挑眉,“什麽大魚?”
“余沉啊。”駱君搖略帶幾分得意地道,駱謹行聞言也不由一驚,“你抓到余沉了?”
駱君搖笑眯眯地道:“我只是問了容夫人幾句話,她覺得跟我有緣,她就告訴我余沉的下落啦,現在冷霜已經押著余沉往天牢去了。”
駱謹行無奈地瞥了一眼明顯是胡說八道的妹妹,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而去了。
駱君搖立刻跟了過去,“二哥,去哪兒啊?”
駱謹行道:“去天牢。”
“你跟余沉有仇?”駱君搖好奇道。
駱謹行冷笑了一聲道:“大盛軍人,都跟余沉有仇!”
駱君搖了然地點了點頭,也對。雖然余沉叛變的時候駱謹行還是個十歲出頭的少年,但從小生活在邊關和軍營中,駱謹行自然也是從小就聽過當初余沉叛變的事情的。
況且駱謹行性格豪爽重義氣,最恨得就是這種臨陣叛變的人。
這幾天皇城的天牢裡格外熱鬧,往日裡總是安靜肅穆到陰沉的天牢,因為突然擠滿了人而變得熱鬧起來。
負責天牢的官員更是戰戰兢兢忐忑不安,這裡面關著的人,若是放在幾天前,隨便一個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啊。
因為當年王泛從天牢逃脫的事情,這幾年天牢又重新升級了防禦,說一句固若金湯也毫不為過。
但即便是如此,此時天牢的管事官員也依然覺得肩上如壓了一座山般沉重。
天牢最深處是一個巨大的房間,房間四壁都沒有窗戶,就連房頂都比尋常房屋高了一倍有余。房頂上是大理石鋪成的天頂,看不到房梁。這樣的屋子,若是不點燈整個牢房當真是沒有一點光伸手不見五指。
饒是如此尤嫌不夠,房間裡還有一個巨大的水池,水池裡是七八個精鐵打造的牢籠。犯人被關在牢籠裡,水直接沒過了胸膛。從牢籠上方垂下一條粗大的鐵鏈,將人捆得結結實實,便是江湖高手進了這裡面也是動彈不得。
外面的牢房比這裡待遇就要好許多了,有的三五個人關在一起,有的甚至能夠單獨住一個隔間。
相同點是這些人雖然看起來有些狼狽,但身上的衣服材質都不俗,顯然都是非富即貴的人物。
阮廷和寧王正好住在對面,他們的環境還要更好一些,不僅是單間而且離其他犯人還有一段距離顯得安靜了許多。牢房裡不僅有床還有桌子凳子和單獨的油燈,除了簡陋一些也沒什麽不好了。
他們隔壁住著的是雪崖公子,他跟阮廷隻隔了一道牆,但這父子倆顯然都沒有交流的**。從進入天牢之後,雪崖和寧王偶爾還說上兩句話,阮廷就是從頭到尾都一言不發了。
從他們被關進天牢之後,謝衍就沒有再理會過他們,轉眼間他們已經被關在這裡一天多了,阮廷和雪崖還好,寧王年事已高卻有些受不住了。
他用力敲了幾下牢房的欄杆,立刻就引來了對面阮廷和雪崖的注意。
阮廷睜開眼睛掃了他一眼又重新閉上了,雪崖靠著牆坐著,倒是有些漫不經心地看著寧王。
這裡面的動靜很快引來了天牢的官員,一個官員帶著兩個差役進來,看了看寧王道:“怎麽回事?”
寧王冷哼一聲道:“本王要見謝衍!”
那官員看著寧王道:“攝政王殿下公務繁忙,眼下恐怕沒有空暇來見王爺。攝政王殿下說了,請王爺安心住著,等他料理完了朝中的事情,再來探望王爺。”
寧王冷哼一聲道:“本王現在就要見謝衍!”
官員有些為難地看了看他,“王爺這恐怕……”
寧王神色陰沉地盯著眼前的人,若非一著不慎敗給了謝衍,這種小人物哪裡敢如此敷衍他?
寧王畢竟是皇親,還是陛下的叔公,攝政王的親叔叔。如今雖然被打入天牢,若是寧王一脈就此完結了也就罷了,若是沒有…他可不想將人得罪死了。
那官員隻得輕歎了口氣,道:“下官會命人去稟告攝政王殿下,但是攝政王殿下見不見王爺,下官就不得而知了。”說罷,那官員便帶著人快步離去了。
寧王盯著他離開的背影,眼神陰沉。
阮廷突然開口,淡淡道:“寧王還是少費些力氣吧,事到如今你覺得攝政王還會放你一條生路麽?”
寧王道:“本王是皇親,是謝衍的皇叔!”
阮廷道:“五年前,攝政王殺的那三個都是皇親。如果寧王只是仗著這一點就敢謀逆,我只能說,難怪你會失敗。”
寧王氣結,冷笑著看著阮廷道:“我失敗?阮相現在不也在這裡麽?”如今一招落敗再也沒有什麽體面,寧王仿佛也忘了自己跟眼前人還是親家,而阮廷也是實打實被他們拖下水的。
阮廷沉聲道:“拜王爺所賜。”
寧王盯著阮廷打量了一會兒,又將目光投向了雪崖,突然嘿嘿一笑道:“怎麽會是本王所賜?難道不是令郎的妙手麽?”
阮廷平靜地道:“他不是我兒子。”
聞言寧王倒是一怔,“不是你兒子?那你……”阮廷難道是瘋了?他之前幾次三番暗示他都不接茬,結果為了個假兒子卷進來?
阮廷看著寧王的眼神甚至多了幾分同情和憐憫,“他都告訴了你些什麽?告訴你他是我兒子所以我一定會幫你?鸞儀司的人會竭盡全力輔佐你登基?”
寧王不答,阮廷歎息道:“幸好你失敗了,否則…也是個當傀儡的命,說不定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寧王盯著阮廷道:“你什麽意思?”
阮廷道:“鸞儀司隻想通過你奪取皇位,至於奪得皇位之後真正掌權的人是誰,恐怕由不得寧王做主了。雪崖公子,本官說得對麽?”
雪崖抬頭看著正望向自己的寧王並不答話,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地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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