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興才洗完了碗,外頭就響起了敲門聲,沈嬌訝異地跑去開了門,門外是一位清瘦精神的中年婦女,以及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面相十分忠厚,一看就知是個老實人。
“周爺爺,周姨,快屋裡請!”
沈嬌熱情地招呼他們,中年婦女正是四年前她和爺爺去Q省前,給他們送全國糧票的周秀英,老人則是她的父親,小時候沈嬌見過幾面,有些印象。
周秀英欣慰地看著沈嬌,喜笑顏開道:“嬌嬌長這麽高了呀,越來越漂亮了。”
沈嬌嘻嘻笑著,拽著周秀英父女往屋裡走,並喊道:“爺爺,快看是誰來了!”
系著花圍裙的沈家興急匆匆地跑了出來,見到周老爺子先是愣了愣,不久便激動地三步並做兩步跳下了階梯,一把摟住了周老爺子。
“哎喲,老周你怎麽老了這麽多?”
“你身體怎麽樣?快進屋坐,秀英也一道進來!”
沈家興是真樂壞了,四載未歸家鄉,乍遇故人的喜悅是難以用語言形容的,他親熱地拉著周老爺子進屋,並還吆喝著沈嬌泡茶。
“我已經在泡了,爺爺!”
沈嬌笑盈盈地舉著托盤,還拿出了一些點心堅果,裝了滿滿一盤子。
“東家您太客氣了,我和秀英喝茶就好!”周老爺子囁嚅著,看起來很不自在。
周秀英嗔怪道:“阿爹,您不好再叫沈叔東家了,要讓別人聽見可要生事呢!”
“對對對,老周你就叫我名字,要不叫我老弟,咱們就跟兄弟一樣!”
沈家興笑眯眯拿了吃的遞給周老爺子,這老夥計面有菜色,一看就知道平時沒吃過飽飯。
“這些是我在外頭帶回來的,味道蠻不錯,老周和秀英多吃點,呆會再帶些回去給孩子們吃,別同我客氣!”
沈嬌見他們都只是喝茶不吃東西,便拿了兩個老婆餅塞到了他們手裡,笑道:“周爺爺,周姨,這些餅再不吃就要壞了,你們幫我和爺爺吃吃掉。”
“對,海市天氣熱,點心放不了多久,你們吃多點。”
沈家興拿小鍾子開始砸核桃,他要是不砸開了,這父女倆打死都不會吃一口的。
“沈叔,您怎麽突然間變紅了?我接到通知的時候都覺得是在做夢呢,扭了我家建國好幾下才敢相信是真的,當天晚上我阿爹就喝了一瓶老酒,差點沒醉翻了!”周秀英好奇地問道。
沈家興也笑了,含糊道:“這回是遇上貴人了,查出我解放前捐了兩卡車藥給前線,政府就給我平反了,別說你,連我自己現在都還以為是在做夢呢!”
“老天可算是開眼了,好人有好報啊!”周老爺子感慨萬分,真心為沈家興感到開心。
三人絮絮叨叨地嘮了好些時候,周秀英說了海市這四年的變化,還說了海市九紡的情況,她大女兒現在就在九紡上班,自是熟悉得很。
“九紡廠長現在是劉平聲,他不怎麽管事,實權在副廠長李擁軍手裡,廠子現在基本上是他一人說了算,沈叔以後可小心點,李擁軍同石大牛的關系挺不錯的。”周秀英提醒道。
沈家興不以為意道:“不怕,我就只在廠裡掛個名頭,同李擁軍不搭介,我平時避著點他就是了。”
說起來這個李擁軍同沈家也頗有淵源,
以前是紡織廠的一名機修學徒工,原名叫李鐵子,為人機靈勤快,嘴巴特別甜,學東西快,一年不到就能獨自修理機器了,也因此沈家興對他十分看重,一點一點地將他從學徒工提拔到了管理人員。 沒成想就是這個李鐵子後來狠狠地捅了沈家興一刀,先是把名字改成了李擁軍,再跳出來洋洋灑灑地批露了沈家興十大罪,說他是吸血蟲,萬惡的剝削家,當年他還只有十四歲就乾學徒工了,沒日沒夜的乾活,害得他發育不良,個子抽不長。
當時沈家興氣不過就回了句:“當初我要是不收留你乾活,你連這點個子都長不全,直接就餓死在街頭了!”
這話一說,沈家興自然是遭了一頓毒打,李擁軍打得最厲害,在沈家興後腰上狠踹了好幾腳,也讓沈家興心寒之極。
雖然覺得與這樣的小人共事十分膩歪,可沈家興卻還是想回九紡,他放不下這個傾注了自己大半輩子心血的地方。
更何況他現在可是翻身做主人了, 怕李擁軍個鳥!
周秀英又說道:“沈平和沈安都下鄉當知青了,沈平在新疆兵團,沈安在東北兵團,朱碧月四處走關系,想要把兒子弄回來。”
沈家興砸核桃的手微頓了頓,平靜道:“他們一家已經同我斷絕關系了,死活也同我無乾,再說年青人上農村鍛煉哪裡就是吃苦了?我家嬌嬌都還在農村乾活了呢!”
沈嬌心虛地垂下了頭,要說在農場她倒還算是幹了點活,可自從去了新泉村後,她可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了!
周秀英誇獎道:“嬌嬌真是好孩子,又漂亮又孝順懂事,沈叔您真是好福氣!”
沈家興開心地笑了,將剝出來的核桃肉遞給周家父女,一個勁地讓他們吃。
“沈叔,您還是小心點,張玉梅和朱碧月這兩個東西可不會輕易罷休的,您看著吧,頂多再能有三天,她們就會上門來討要生活費了!”周秀英一臉鄙夷。
沈家興冷笑道:“我和嬌嬌在農場呆了四年,他們可是連一斤糧票都沒寄過,連封信都沒有,他們有這個厚臉皮上門,我就拿掃帚把這群白眼狼掃地出門!”
沈嬌也想起來原身還有這麽一群討厭的親人,不由皺緊了眉,恨聲道:“爺爺別擔心,我替您趕他們,掃把趕不走就用刀子,看他們還敢不敢來?”
周秀英被沈嬌的狠厲嚇了一跳,嬌嬌啥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
都敢用刀子了哦!
再想到沈嬌與張玉梅的關系,不由感慨,到底不是肚皮裡出來的,也難怪親不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