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塵他們都沒說感謝這類的矯情話,可心裡卻都決定以後乾活時一定要盡可能地多照顧沈家興一些,讓他能夠輕松一些。
這條蛇有近三斤重,沈嬌燉了滿滿一大鍋,他們幾人都還喝不完,趙四突然出聲道:“把吳老伯也叫來吧!”
沈家興愣了愣,沒明白他的意思,其他人也都沒聽明白,好不容易弄來的肉,怎還要多弄一個人過來吃肉呢?
趙四深遂的眼睛看著沈家興,並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簡單地說了幾個字:“吳老伯在這裡呆不長的。”
沈家興眼睛一亮,他明白趙四的意思了,看那吳老哥的精氣神,想來在部隊裡的官職不會太低,他聽說部隊現在派系爭鬥鬧得很厲害,贏了的自然是風光無比,輸了的就下放到偏遠山區了。
自古以來,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現在是西風暫時取勝,可誰又知道東風會不會反攻再次壓倒西風呢!
趙四既然敢這樣說,說明他肯定知道一些內幕,那麽現在他在吳老哥落難時交好於他,這份交情可是杠杠的啦!
患難之交才是真感情呢!
再者就算趙四說的不對,也沒啥,吳老哥比他年紀還要大,就算是照顧照顧也應當啦!
沈嬌一看沈家興的神情變化就知道爺爺同意了,便起身道:“我去叫吳爺爺。”
說完她便小跑著去了集體宿舍,宿舍裡大家夥都在喝鹹菜湯吃窩頭,兩個窩頭一碗鹹菜湯就是他們的中餐,每個人都灰頭土臉的,大口大口地啃著窩頭,再喝口鹹菜湯,一個上午繁重的勞作,他們的肚子早已饑腸轆轆了。
盡管窩頭依然劃嗓子,可卻再沒人敢嫌棄了!
肚子餓了吃嘛嘛香!
這句話果然是萬年真理,所以那些胃口不好的人,只要拉去農場乾一天活,保管不會再矯情地嚷嚷吃飯不香了!
吳老伯也坐在炕沿啃著窩頭,他那挺得筆直的背終於佝了,斜靠著牆壁,不時反手捶捶背,想讓自己舒服一些。
許喬啃了兩口窩頭就哭了:“我要寫信,我要上訴平反,我什麽壞事都沒做過,憑什麽要把我弄到這裡來受罪?嗚,我在家連衣服都是傭人洗的,哪裡乾得了這種體力活?這是要我的命呀,我不想死在這個鬼地方,我要回海市!”
他的哭聲勾起了其他人的傷心,大家的眼裡都帶了點淚花,火車上就已經悲觀絕望的周老伯長歎了口氣:“小許你還是有希望回海市的,不像我一把年紀了,怕是要死在這裡嘍,朱老弟,等我死了後就把我燒了,再把我的骨灰帶給我兒女,灑在黃浦江上,我生不能回家鄉,死了也一定要回去啊!”
周老伯悲愴的話讓所有人都黯然淚下,房間裡處處彌漫著絕望,吳老伯拍了拍周老伯的肩膀,安慰道:“不能這樣想,一定要對未來抱著信心,往好處多想想!”
與他們同一炕是另一位比沈家興年紀小點的朱老伯,他和周老伯是老相識,都是在淮海路開店的掌櫃,周掌櫃是開酒坊的,周家的老酒(黃酒)在海市很有名,掙了不少錢,也造成了他現在的災難。
朱掌櫃則是開布店的,生意做得還挺大,不大也不能被弄到這達兒了!
朱掌櫃拍了拍老夥計的背,歎了口氣,沒說什麽,
他能說什麽呢?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捱到春天來的那一天呢!
沈嬌見不得這些,總會讓她想起前世的爺爺,也是這樣的絕望!
“吳爺爺,我爺爺有事找您!”衝吳老伯叫道。
大家這才注意到站在門口的沈嬌,都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將眼淚擦乾淨了,低頭繼續吃已經冷掉的午餐。
吳老伯面露訝然,不明白沈家興這會找他作啥子,不過他也沒多問,端起窩頭和鹹菜湯就起身了,營業部主任面帶猜疑,故意問道:“嬌嬌,你爺爺找吳爺爺作啥呢?”
沈嬌睜著大眼睛懵懂地搖頭:“不知道!”
營業部主任還想再問,可是小丫頭卻給了他一個後腦杓,跑得賊快。
路上吳老伯和藹地問沈嬌:“嬌嬌,你爺爺找我有啥事?”
沈嬌笑眯眯地露出一顆小黑洞:“吳爺爺您到我家就知道了。”
吳老伯一看小丫頭還故弄玄虛,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手托了飯盆和窩頭, 一手牽著沈嬌,朝著沈家走去。
沈家趙四喝完了一碗蛇羹,沉聲道:“等安頓下來後,我就上山去打獵,肉不會少的。”
大家眼睛一亮,顧塵嚷道:“趙哥,我和你一道,你教我怎麽打獵吧!”
“好!”趙四言簡意賅。
錢文良臉漲紅了,期期艾艾道:“趙兄弟也教教我吧?”
這白吃白喝的可真是要羞死他了!
趙四瞅了他一眼,淡然道:“想去就跟著,不過你的主要任務是教嬌嬌學習。”
沈家興拍了拍腦門,對啊,他怎麽把這事給忘了,現在這學校也不開課,嬌嬌上學的事兒可不能耽誤了!
“小趙說得對,我家嬌嬌還得麻煩文良你費心呢!”
錢文良十分激動,他總算是能夠盡一份力了,開心地點頭道:“沈叔您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教導嬌嬌!”
“那敢情好,多謝文良了,今天的蛇羹太簡陋,過段時間我去趟集市,再讓嬌嬌行拜師禮。”沈家興笑道。
錢文良連連擺手,說有蛇羹吃就已是極隆重了,犯不著再破費。
沈嬌推門走了進來,嚷道:“爺爺,吳爺爺來啦!”
沈家興忙起身:“老哥快屋裡坐,喝碗蛇羹暖身子!”
沈嬌動作極快地盛了碗熱乎乎的蛇羹遞給吳老伯:“吳爺爺快喝吧,喝了就不累了!”
吳老伯感動地接過蛇羹,他想了千萬種可能,卻萬萬沒想到沈家興找他來只是讓他喝蛇羹的。
錦上添花不稀奇,雪中送炭才是最難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