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興拿了把茶葉讓幾人嚼了:“多嚼幾下去去酒氣和肉味,要不讓其他人知道咱們吃肉喝酒,又有麻煩了!”
顧塵嚼著嚼著就來火了:“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喝點酒吃點肉都要偷偷摸摸的,咱們一不偷二不搶的,怎就見不得人了?”
趙四不緊不慢地嚼著茶葉,衝他說道:“那你以後就拿著根骨頭上那屋裡啃去吧!”
沈嬌機靈地把她之前啃過的筒骨遞了過來:“顧叔,給你骨頭!”
顧塵哭笑不得地看著眼前一點肉沫子都沒了的骨頭,沒好氣道:“當我是狗呢?不要!”
被趙四說了後的顧塵便也不再抱怨了,認命地嚼起了茶葉,眉毛皺成了一團。
吳伯達臨走時衝沈家興叮囑道:“這些骨頭可別扔了,還能熬幾回粥呢!”
錢文良與顧塵面面相覷,沒敢再出聲了,怕招罵!
心裡卻自我安慰,沒事沒事,100度的高溫,就算是有啥毒都殺死了,不乾不淨,長命百歲!
盡管作了充分的準備,但他們還是低估了營業部主任那只在清寒生活中愈發靈敏的狗鼻子,幾人剛進屋,端著一盆雜糧菜粥坐在炕沿上呼嚕呼嚕的營業部主任突然停了下來,瘦了一大圈顯得更突兀的眼睛警惕地看著他們。
酒糟鼻不時地聳動著,末了他似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拍著大腿喊道:“哦喲,你們在沈家吃肉喝酒啦?怎麽也不叫上我們幾個老鄉喲?”
同樣捧著一盆菜粥在呼嚕的許喬也走了過來,誇張地嚷道:“是哦,怎麽一點都不講老鄉情的呀?虧我和廣發在煮菜粥時還特意多煮了,擔心你們沒飯吃呢!”
顧塵暗自好笑,這兩人還真是唱雙簧的好搭檔,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越來越高明了,就這兩個連片蘿卜纓子都要計較的小氣鬼,會給他們留飯?
還不如等上頭的政策改變呢!
吳伯達不緊不慢地說道:“那可真是多謝你們了,沈家的糧食不夠吃,我這肚子還真沒吃飽飯呢,菜粥在哪?我再去填兩口。”
顧塵也跟著打趣:“是啊,我也沒吃飽呢!”
營業部主任面色微變,笑著反駁道:“你們有肉有酒還吃不飽?哄三歲小囡呢!”
吳伯達笑得似老狐狸一樣:“就是小趙逮了幾隻老鼠,我們剝皮煮了一鍋湯,一人分了幾口子肉,酒也是老沈以前珍藏的周家酒,沒剩下多少,一人嘗了一小口,老周你家的酒味道那是真好,可惜現在買也沒處買嘍!”
周掌櫃得意地笑了,精氣神一下子就上來了:“那是,我周家酒可是傳了好幾代的!”
營業部主任冷冷道:“幸好你們隻傳了幾代,要是傳十好幾代的話,老周你可就要被弄去關牛棚嘍!”
周掌櫃面色一下子慘白,腰也佝了,頹廢地回了自己的炕,一聲不吭。
顧塵走到灶台上掀開鍋蓋,裡面比清水還要乾淨,哪來的菜粥?
許喬不自然道:“我們左等右等你們還不回來,就分分吃掉啦!”
營業部主任還是不相信他們吃的是老鼠肉,懷疑問道:“你們真吃老鼠肉了?那個多少擰心(惡心)呀!”
吳伯達胸有成竹地從懷裡掏出一隻黑乎乎的東西,遞給了過去:“以後可別說我們不講老鄉情面了啊,這可是我們幾個從牙縫裡省出來的呢!”
營業部主任疑惑地接過黑東西,
才一上手就嚇得大叫一聲,手上的黑東西被他甩到了許喬身上,許喬莫名其妙地抓起黑東西,卻摸到了一根軟綿綿的繩子,定睛一看,嚇得魂都快沒了。 “媽呀,夜佬(老鼠),救命哉!”
許喬抓著烤老鼠拚了命地跑,嘴裡叫著救命,手裡卻把那隻老鼠抓得緊緊的,就這樣在屋裡不斷地轉圈圈,看得大家夥頭都暈了。
還是王會計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從許喬手裡拿過老鼠,聞了聞,熟悉的肉香味讓他熱淚盈眶,不假思索地撕了塊肉送進嘴裡,嚼了幾下咽下去,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所有人都看得傻了眼,沒想到王會計竟然真的吃老鼠了,這可是老鼠啊,生活在陰溝裡的老鼠啊!
怎麽能夠吃得下去?
王會計吃了兩口就問其他人要不要,自然是沒有人響應他的,老鼠可是討飯佬那種下等人才吃的東西,他們就算是再落魄也是上等人, 怎麽可以吃這種髒東西!
“那我就全吃掉了,吳老伯你的手藝還真不錯,這老鼠肉烤得香噴噴的。”
王會計說完又開始撕起了老鼠肉,不像平時那般斯文秀氣,竟透出了幾分猙獰,不一會兒,一隻並不小的老鼠就讓他給吃完了,只剩下了一副骨頭架子。
顧塵覺得胸口有點悶,晚上吃的肉和蘿卜在肚子裡不斷翻滾,旁邊的錢文良也是同樣的表情,兩人悄悄地走了出去,外面的冷風讓他們清醒了不少,胸口的作嘔感也消退了。
“瘋了,這個世界瘋了,所有的人都瘋了!”顧塵喃喃自語著。
錢文良歎了口氣,仰頭看向清朗的星空,自言自語:“我想念我的妻子和兒女,也不知道他們在海市過得如何?這一輩子我們一家人還有沒有機會團圓呢?”
顧塵安慰他道:“在海市肯定能夠團圓的,不像我只有姆媽在海市,其他親人都在港城,這輩子才是真沒機會見面了呢!”
錢文良好奇問道:“為何顧家只有你母親和你留了下來?”
顧塵自嘲地笑了笑:“我父親名叫顧長生,我姆媽不是我父親的正室,我是私生子。”
錢文良面上有些尷尬,他一直以為顧塵是顧長生的孫子,可卻沒想到竟是顧長生的私子生,想到顧家那複雜的家族情況,他同情地拍了拍顧塵的肩膀。
“一切會好起來的,我們都要學習小嬌嬌的樂觀精神,相信未來一定會更美好!”
顧塵抹了把臉,重重地點了點頭:“嗯,我姆媽也是這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