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嫂子也嚇了一大跳,她是個從沒有出過遠門的鄉下女人,來軍營領丈夫的骨灰是她這輩子離家最遠的一次,冷不丁見到這麽多錢,第一反應就是害怕,下意識就拒絕了。
“我不能用這些錢,娃他爸也不會讓我用這些錢的,常政委你快把這些錢收起來吧。”
常玉柱安撫地衝她笑了笑,走到了台前,大聲說出了這些錢的來歷。
大家更加震驚了,怎麽也想不到那麽個不起眼的小廠子,居然能掙這麽多錢。
當初沈嬌折騰著要辦廠時,軍隊裡的那些男人都是不屑一顧的,在他們看來女人就是女人,能折騰出啥名堂來?
不過他們也沒有反對,家裡的老娘們能有個地方去消磨時間也不錯,省得總呆在家裡嘰嘰咕咕招人煩。
後來這些老娘們拿了工資回家,男人們才逐漸重視起來,可也沒太放在心上,認為這麽個小廠子就是沈嬌這個團長夫人,帶著一幫老娘們鬧著玩呢!
可現在他們平時看不起的女人,竟一下子拿出了他們這些男人得好幾十年才能掙到的錢,而且還解決了他們都為之頭疼的難題,男人們哪裡還敢再輕視?
此時他們才意識到,原來就在他們沒有注意的時候,這些女人做了了不起的大事。
不比他們這些七尺男兒差!
常玉柱又說道:“不只是雷兄弟一家,其他人家的債都由咱們服裝廠還了,弟妹說的對,債一定得還,不能讓死去的兄弟在地下都不安心!”
說到這裡,常玉柱的眼眶泛紅,其他官兵也都含著淚花。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想到那些犧牲的兄弟,大家的心就跟刀扎一樣疼,兄弟們的音容笑貌宛在,可卻已經陰陽兩隔。
常玉柱拿著錢來到了烈士家屬的桌前,鄭重地將錢擺在桌子上,一摞一摞地碼好,並從衣兜裡掏出了一張清單。
他一個名字接著一個名字念著,每念一個名字,就會有家屬泣不成聲。
這些都是這一次犧牲的烈士名字,常玉柱將名字念完,自己也淚流滿面。
韓齊修走了過來,手裡端了三杯酒,衝雷嫂子他們說道:“第一杯酒敬天地!”
說完他將第一杯酒灑在了地上,並將第二杯酒一口喝盡。
“第二杯酒敬犧牲的兄弟們,我韓齊修當著在場所有的兄弟們保證,只要我活著一日,我便會對你們的生活負責到底!”
“使不得,團長使不得呀!”
有些家屬惶恐不安地站了起來,連連擺手,韓齊修沒有說什麽,而是將第三杯酒衝他們揚了揚,接著一口仰盡。
“第三杯酒,我韓齊修敬你們,謝謝你們深明大義,沒有責怪我!”
有位老大爺紅著眼睛說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兒他為國捐軀,那是他的光榮,也是我們家的光榮。”
這位老大爺的小兒子在這次戰役中犧牲了,還只有22歲,才剛剛結婚,新婚不到兩個月就上了戰場。
所有的家屬們都表情淒然,道理誰都知道,可失去至親的那種痛,卻無人能夠體會!
這頓送行宴每個人都吃得特別沉重,平時吃不到的好菜,現在吃起來也如同嚼蠟,食之無味。
沈嬌特意坐到了雷嫂子身邊,
同她閑聊著:“嫂子怎走的這麽匆忙?” 雷嫂子有些局促,輕聲道:“家裡離不開人,老人年紀大了,娃兒年紀還小。”
沈嬌知道雷連長的父母身體非常不好,長年累月都要吃藥,這也是他為什麽會欠下這麽多外債的原因。
兩個體弱多病的老人,還有三個小娃娃,全靠雷嫂子一個弱女人支撐,就算有一筆撫恤金,可也不是長久之計!
“嫂子今後有啥打算?能同我說說嗎?”沈嬌問道。
雷嫂子笑了:“回去好生把娃兒帶大,在替娃他爸給老人養老送終,娃他爸雖然不在了,可我得替他把這個家撐起來!”
這個女人憔悴的面容上滿是堅定,沈嬌不禁肅然起敬,也更想幫幫這個女人了!
“嫂子會做針線活嗎?”
雷嫂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點頭道:“當然會,我們那的女人沒有一個不會做針線活的。”
沈嬌看了看雷嫂子身上的衣服,就是普通的農村罩衣,一看就知道是手工縫製的,這件罩衣針腳細密,裁剪十分熨貼,可見雷嫂子的針線活工夫著實不賴。
宴席完畢, 沈嬌去了軍區招待所,雷嫂子住在那,雷嫂子正在屋子收拾行李,見到沈嬌有些驚訝,客氣地請她坐了下來。
“嫂子我也不和你說虛的了,你願不願意來我們廠子上班?”沈嬌開門見山。
雷嫂子愣了愣,沒聽明白沈嬌的意思,反問道:“上班?我去廠子上班,這能行嗎?”
沈嬌笑著點頭:“當然可以,就是我們的服裝廠,嫂子你的針線活那麽好,肯定沒有問題的。”
雷嫂子面有猶豫,她當然是動心的,上班就有工資拿,她正愁怎麽養孩子和老人呢!
可是——
“我還得回去呢,家裡離不開人,怎來上班?”雷嫂子有些失落。
沈嬌我就替她想好了:“嫂子,你可以把老人和孩子接過來呀,房子我給你安排,孩子上學也沒問題,而且這邊的條件比農村要好,孩子們以後也能有更好的前途。”
“可我和娃兒們的戶口都在農村,怎能在城裡住呢?”
雷嫂子是真的動心了,別的她沒想,就衝那句孩子的前途,現在她還有什麽是最在意的?
可不就是孩子的前途嗎?
沈嬌笑道:“嫂子你放心,既然我讓你過來,自然會幫你把一切都辦好的,只是這事你不要和其他人說。”
她之所以幫雷嫂子,只是覺得這個女人太可憐,這麽多家屬裡,屬她的條件是最差的。
其他人家或多或少還有兄弟支撐,只有雷連長是沒有兄弟的,上有老下有小,隻憑雷嫂子一個弱女人怎麽撐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