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燃貼上椅背,兩隻腳抬起來擋在前面,“你幹什麼?”
曹世原手插著兜,微微俯身看著眼皮底下的少年,看出他的惶恐,不安,緊張,無措。
的確還是個孩子。
太稚嫩,太青澀,沉不住氣,藏不住情緒,需要歷經磨練,才能成長,將自身的能力發揮到極限。
曹世原說,“你真可愛。”
高燃一臉血,“作為一個男孩子,我並不喜歡聽到這種評價。”陽光,開朗,聰明,機靈,隨便哪個都比可愛要聽著舒坦,可愛更適合形容女孩子。
曹世原聳聳肩,“但這是事實。”
高燃的眼睛瞪大,無語半響,“……我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曹世原撩了撩眼皮,饒有興趣的問,“什麼樣的人?”
高燃的嘴一抽,“呵呵。”
曹世原說,“呵呵是什麼意思?”
高燃把兩隻腳塞到腿下面,盤著腿坐在椅子上,跟狐狸打太極,“呵呵就是呵呵。”
“無話可說?”曹世原似笑非笑,“我知道了。”
話落,曹世原轉身坐了回去。
高燃繃緊的神經末梢放鬆些許,他呼出一口氣,剛才心跳的比考試看小抄時還要快,差點兒就從胸口跳出來了。
狐狸身上沒狐狸的臭味,總有股子檸檬香,但一點都沒增加好感。
看不穿,猜不透。
曹世原闔了眼簾,屈指敲點著椅子扶手。
那聲響不快不慢,力道不輕不重,一直持續著一個頻率。
高燃前兩分鐘不時往狐狸那裏看兩眼,戒備得很,以防有個突發情況。
不知不覺的,他的注意力漸漸分散,眼前的事物變得模糊,整個世界都緩慢了下來。
像是有個無形的打鐘擺在擺動,一下一下,一下一下。
高燃的眼睛慢慢合上了,幾十秒後猝然睜開,他滿臉憤怒的瞪著椅子上的狐狸,破口大駡,“臥槽,你他媽的又催眠我!”
曹世原的目光冰冷,眉間籠罩了層陰霾。
高燃倒抽一口涼氣,“生氣的應該是我才對,你憑什麼給我臉色看?”還做出一副失望透頂的樣子。
不對!
是想幹什麼沒幹成,被打斷了,所以才失望。
高燃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左右找找,鎖定了桌上的煙灰缸,想抓起來砸過去。
曹世原垂下眼皮,修長的食指跟中指併攏著按在眉心上面,用了些力道,他抬眼時,裏面的情緒已經沉寂下去,取而代之的難言的深諳。
高燃被看的渾身發毛,他搓搓臉讓自己冷靜些,擺出心平氣和講道理的架勢。
“曹隊長,這裏就你跟我,我們明人不說暗話,車裏一次,剛才一次,你一共在我身上動用了兩次催眠術,第二次不知道是怎麼了,我沒有讓你如願,提前醒了,你氣憤,失望,還想沖我發火,我都看的真真的。”
高燃一個大喘氣,“不要以為我拿不出證據告你,你就可以胡作非為,你自己心裏清楚,還有,人在做,天在看。”
曹世原忽然輕笑出聲。
高燃後退兩步撞到桌子,手撐著桌面,碰到了煙灰缸,又想砸過去了,“你笑什麼?”
曹世原笑著歎息,“你太有趣了。”
他唇角的弧度沒有收斂,傳到了眼裏,“想必封隊早就跟你說過了我爺爺的事,他是催眠大師,你就認為我也會。”
高燃不假思索的詢問出聲,“你不會嗎?”
曹世原說,“不會。”
高燃翻白眼,扯淡,“那我怎麼會意識模糊?說睡著就睡著?”
曹世原不答反問,“你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我為什麼要催眠你?”
高燃噎住。
“還是……”
曹世原站起來,一步步朝著少年走去,“你有什麼不能被人知道的……”
高燃大聲打斷,“沒有!”
說完就想咬舌自盡,操,欲蓋彌彰。
曹世原看著少年因為懊惱而微紅的臉龐,“再過兩年,你回想起此時這一幕,會知道自己有多魯莽。”
高燃沒心思管這個事兒,他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另一個猜測給整的心驚肉跳,臉煞白。
狐狸不會是知道他的能力吧?
還是說,狐狸能看出他不屬於這個世界?
高燃又自我否定。
小北哥幾乎天天都要跟他處上好一會兒,最近還睡一起。
既然連小北哥都沒察覺出什麼,那就說明他藏的很嚴實,他跟狐狸接觸的次數非常少,不可能的啊。
可如果狐狸哪個都不知道,不會一次又一次招惹他。
就像對方說的,他就是個高中生,家境一般,成績一般,隨便哪個班裏都能找出來一大堆,沒必要盯著他不放。
高燃用手捂住臉,重重揉了揉拿開,“曹隊長,你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我?”
曹世原當做沒聽出少年話裏的憤然跟試探,淡淡的說,“原因很複雜。”
高燃等了等,沒等出後續,然後呢?沒了?
曹世原說,“其中有個因素比較簡單,我現在可以透露給你,就是我看上你了。”
高燃呆住了。
初中到高中,對他這麼來一出的女生不少,多半都是塞個小紙條,或者是叫人傳話,但被個男的,還這麼直白,頭一次。
曹世原說,“我的榮幸。”
高燃一個激靈,猛然發現自己沒得退了,他乾脆一屁股坐到桌上,跟狐狸平視,“變態!”
曹世原的眉梢動了動,“偏見。”
高燃說,“曹隊長,你這是病,很不正常,要去看醫生接受治療。”
曹世原把嘴裏只剩下一點的糖粒子咬碎,氣息裏摻雜著濃烈的檸檬味,“錯了,不是病,只是一種選擇而已,或許明年,也有可能年底,你的態度就會有很大的變化。”
高燃被他篤定的語氣給刺激的炸了毛,“怎麼可能!”
曹世原看著少年,不語。
高燃伸手把他推開點,自己從桌上跳下來,像模像樣的威脅道,“你要是敢再招我,我就把你這個病說出來,到時候你手下的人跟你的戰友肯定會。”
曹世原不但不生氣,還覺得好笑,他扯了扯唇角,“那樣一來,封隊也好不到哪兒去。”
高燃聽不懂,這跟小北哥有什麼關係?
外面傳來腳步聲,高燃一喜,跑過去的身形猛地一下頓住,他聽見了高跟鞋的噠噠噠聲,緊跟而來,帶著女主人內心的熱切。
門外響起一道輕柔的女聲,“我聽我爸說最近不太平,是不是有什麼大案子?”
“鄭小姐可以去問鄭局。”
“我知道你們不能洩露,我只是……封隊長,你執行任務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高燃無意識的瞥了下嘴角。
他沉默幾瞬後轉身,腳步害沒邁開,就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自己身後的狐狸撞到了一起。
一門之隔,封北正要打發走鄭佳惠,冷不丁的聽到驚叫聲,立刻將門大力推開。
小的像只被欺負了的貓,齜著個牙,渾身的毛都豎起來了,大的不露聲色,跟平時沒有兩樣。
封北的眉峰皺在一起,“曹隊,你怎麼在我這兒?”
曹世原整整警服領子,慢條斯理道,“有事要跟你商量。”
封北面容肅冷,“回頭再說。”
曹世原說行,他離開前還若有似無的往少年那裏掃了一眼。
高燃狠狠一瞪。
曹世原留給他一道頎長的身影。
辦公室裏的氣氛耐人尋味。
高燃發現有道目光停在自己身上,沒有惡意,只有好奇,他看過去時,和門口的年輕女人對上了。
鄭佳惠微笑,“是你啊。”
高燃撓撓頭,“鄭小姐你好。”
鄭佳惠笑問,“你怎麼會在封隊長的辦公室?”
高燃瞟瞟旁邊的男人。
封北心有不快,語氣冷硬,“鄭小姐,我這兒事多,就不送你了。”
鄭佳惠看出男人的面色不好,卻不知道是因為什麼,隱約又似乎知道,她沒有多待,揣著一肚子疑惑走了。
辦公室裏的氣氛變了,變得更微妙。
高燃猶豫了會兒,“小北哥,鄭小姐對你的心思都擺在臉上,你呢?”
封北盯著少年,“沒那意思。”
高燃說,“那你既然對她沒意思,為什麼不直接拒絕?”
封北心不在焉,“嗯?”
高燃咳了聲,“我是覺得啊,不喜歡就要直說,不能耽誤人家女孩子,你說是吧,小北哥。”
封北的目光沒從少年臉上移開半寸,“明說過,小姑娘大概是頭一次,還在堅持,她在我這裏遲遲得不到回應,自然也就會退開了,世上沒幾個傻子。”
高燃,“喔。”
封北沒有搜查到少年吃醋的痕跡,他按了按太陽穴,安慰自己來日方長,“你跟曹世原是怎麼回事?他又招你了?”
高燃挑重點說的,劃掉了自己跟曹世原撞到一塊兒,臉被對方嘴唇擦到的事。
更沒提要是他沒躲開,初吻就沒了。
封北得知曹世原又試圖催眠少年,怒火中燒,一腳把椅子給踢開了。
高燃及時跳開,他小心翼翼的扶起椅子,“這回不曉得怎麼了,我突然醒了,他沒成。”
封北沉默片刻問,“看出他是怎麼催眠的嗎?”
高燃說,“我沒有留意。”
再有下次,一定仔細觀察觀察。
辦公室裏靜了會兒,彌漫開一縷煙草味。
封隊吐出一團煙霧,瞥了眼不停擦臉的少年,“你臉怎麼了?”
高燃回過神來,趕緊放下手,“沒怎麼。”
封北把煙盒捏扁了往桌上一丟,“還沒怎麼,皮都快被你給擦掉了!過來!”
高燃莫名心虛,“真沒什麼。”
封北一個闊步逼近,手捏住少年的臉讓他抬起來,視線落在他紅腫的那半邊臉上,“是不是被蟲子咬了?”
高燃說,“對。”
封北慢悠悠的來一句,“姓曹的蟲子?”
高燃,“……”
封北就是試探,沒想到還真是,他一張臉頓時變得鐵青,“操!”
少了個第一次,封北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高燃聽著頭頂粗沉的喘息,他揚起臉,“小北哥?”
封北摔門出去。
高燃心驚膽戰的追上去,前面的男人頭也不回的低喝,“你給我在辦公室裏待著!”
有警員經過,膽戰心驚的朝這邊看。
高燃後退回了辦公室,他擦擦臉,聞聞手,有檸檬味兒。
狐狸那個吃法,牙早晚要全爛掉。
高燃胡思亂想的時候,男人回來了,他的後領被拎,屁股離開了椅面,迎接的是劈頭蓋臉的質問,“除了臉,還有哪兒?”
高燃臉當盆用,接著他的口水,“沒了。”
封北的下顎繃緊,“你是不是傻,他親你的時候,你不會躲嗎?”
高燃說,“是意外。”
封北心說,意外個屁!
姓曹的那裏,所謂的意外都是精心計畫過,測量過的。
“一開始為什麼不跟我說?偏要瞞著?”
“我也是要面子的啊。”
高燃岔開話題,“小北哥,下午有什麼事嗎?去天元飯店,還是再去李娟跟王東平的家裏看看?第四個死者陳莉的對象王鵬今天來鬧過沒有?”
封北不言語。
高燃的聲音在嗓子裏上躥下跳,又消失無影,他也不說話了。
封北忽然說,“你看那邊。”
高燃的臉抽了好幾下,“小北哥,這招兒我在小學的時候就用爛了,你別想玩我。”
封北,“……”還是有代溝。
他的喉結滾了滾,嗓音沙啞,“把眼睛閉上。”
高燃說,“你讓我閉上眼睛,我就閉上眼睛,那不顯得跟言情小說裏的小女生一樣?”
封北額角青筋直蹦,“叫你閉上你就閉上,哪兒這麼多話!”
高燃搖頭,“我不閉眼睛。”
封北瞪著少年。
高燃瞪回去。
封北投降,“你厲害,哥輸了。”
高燃剛要說話,眼睛被一隻寬大的手掌蓋住了,他拿手去掰,沒掰開,不由得有些急了,“你幹嘛呢?”
視線受堵,眼前一片黑暗,其他感官在瞬間放大。
高燃光顧著跟那只手較勁,分了神,隱約感覺有什麼東西碰到了他的嘴巴,又很快離開,整個過程只有一兩秒。
“小北哥,你幹什麼呢?”
封北心跳如雷,若無其事的反問,“什麼?”
高燃懷疑是錯覺,眼睛上的大手撤離,視野恢復,他震驚的睜大眼睛,“小北哥,你的臉好紅!”
封北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血液不迴圈。”
高燃,“……”
封北背過身站在窗戶那裏抽煙,偷著樂。
小混蛋的初吻是他的。
心潮澎湃,激動萬分,想下樓跑上十幾二十圈。
不過剛才太冒險了,不但要憋氣,把唇線繃緊,竭力讓觸感不軟,還得速度,輕輕碰了一小下就撤,不讓少年發覺出現。
睡覺的時候倒是容易許多,可以多親親。
高燃咕噥,“真是的,幹嘛蒙我眼睛?問也不說,搞不懂。”
封北搖搖頭。
失望之餘又有些慶倖。
害怕少年哪天搞懂了,罵他是變態,從此以後都躲得遠遠的。
那他就太可悲了。
搞不好會落一個壯年寂寞,中年孤獨,晚年淒慘的結局。
高燃聽到一聲歎息,發現男人表情挺傷感的,“小北哥,你怎麼了?”
封北把一小撮煙灰套到煙灰缸裏,心疼我自己。
喜歡上了個小傻子。
高燃下午跟著封北出來玩,條件是他的手機號碼,說是萬一有個事好聯繫。
獲得了封北的准許,高燃就把號碼給了他爸。
家裏剛打的電話,說是人賈帥過來了,叫高燃回家。
封北倚著窗臺看少年,“不是說要跟我查案子嗎?”
高燃順,“帥帥來了嘛,我必須得回去。”
封北從鼻子裏發出一個音,“哼。”
高燃傻眼,哼什麼哼,這是撒嬌了?
他安撫安撫快三十歲的大孩子,“等帥帥走了,我再來找你。”
封北挑眉笑,“你這麼喜歡跟著我?”
高燃的眼睛黑亮,“刺激,懸疑,能提前感受人間百態。”
封北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一點都不,“不查案呢?”
高燃說,“那就沒意思了。”
封北的面部漆黑,“滾蛋!”
高燃嘿嘿笑,“逗你玩的,有意思有意思,特別有意思。”
“……”
封北沒好氣的擺擺手,“回吧回吧。”
“那我回去了啊。”
高燃到門口又回頭,“小北哥,我還是最喜歡跟著你查案。”
封北失望的嘖了聲,為什麼不是趴在他身上睡覺?
想想也不可能,那時候少年睡的跟死豬一樣,知道個屁。
高燃路過狐狸的辦公室。
曹世原沒在裏面,他就站在門口,顴骨那裏有一塊淤青。
高燃咽了咽唾沫,加快腳步離開。
曹世原側過頭,迎上封北投來的淩厲目光。
二人隔空較量。
楊志好死不死的撞了上來,“那個……”
他驚訝的咦了聲,“曹隊,你被人打了?”
回答他的是關門聲。
楊志一頭霧水,“頭兒,曹隊怎麼搞的?”
封北沒理這茬,“三組還沒回來?”
楊志說沒。
封北說,“通知大家開會。”
.
高燃回了家,半路上撞見張絨,旁邊是個男生。
他一眼就看出來了,張絨跟男生之間冒著粉色泡泡,就是戀愛的氣息。
那男生不是賈帥。
高燃傻了。
張絨發現了不遠處的高燃,她的臉一白,跟男生說了什麼,男生就走了,一臉依依不捨。
男生走遠了,張絨就跑到高燃面前,氣息輕喘,眼睛微紅,“高燃,你別告訴我媽,不然她會打死我的。”
“放心吧,我不會說的。”
高燃壓低聲音,“什麼時候談的朋友?”
張絨說是幾天前答應的。
高燃歎口氣,帥帥啊,我讓你主動點,你不聽,非要給我整什麼肋骨,現在好了吧,被別人搶了先。
“紙包不住火,你最好要有個心理準備。”
張絨嗯了聲,“謝謝。”
高燃納悶兒,“張絨,你男朋友長的沒有帥帥好看。”
張絨一愣,“是沒有。”
她把別在頭髮裏的髮夾往上弄弄,“但是比賈帥真實。”
高燃默了。
好像確實是那樣,帥帥是班長,學霸,長得好,又比他們成熟,比他們冷靜。
是不真實。
高燃開玩笑,“說起來,剛剛猛一看,你男朋友跟我很像哎。”
張絨咬唇,想說什麼又忍住了,似乎是有所忌憚。
高燃進家門就把發小叫到樓上,“帥帥,有個事我想我還是……”
賈帥打斷他,“我在學校裏看到了。”
高燃張大嘴巴,“啊?”
賈帥說,“張絨不是我的那根肋骨。”
高燃把嘴巴閉上了。
面上平平淡淡的,內心一定是悲傷逆流成河。
高燃抱住賈帥,拍拍他的肩膀,“賈帥同學,你失去了一朵花,還有一片花海,想怎麼撲騰就怎麼撲騰。”
賈帥說,“我不難過。”
高燃說,“別逞強了,我知道你是淚往心裏流。”
賈帥蹙眉,“我真不難過。”
高燃退後一步看發小,“哥們,你失戀了。”
賈帥清俊的臉上並無多大的情緒波動,“緣分不夠。”
高燃豎起大拇指,“佩服。”
賈帥眼神詢問。
高燃砸吧嘴,“帥帥,有時候我覺得你冷靜的不像個人。”
賈帥說,“怎麼會,我也有不冷靜的時候,只是你不知道。”
高燃說,“假的,我不信。”
賈帥一臉“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的表情。
“你在學校裏看到了也不告訴我,要不是我回來的路上碰見了,我還傻逼逼的想法子給你倆製造二人世界。”
高燃拉著個臉,“你來找我幹嘛?”
賈帥說,“給你帶了兩本書。”
高燃無語,“明天上學給我就不行了。”
賈帥說,“順路。”
高燃哦了聲,“你去蘇果後面那個書店了?”
賈帥點頭,“語文老師也在,說作文明天早自習收。”
高燃,“……”
賈帥整理雜亂的書桌,“我聽阿姨說你是跟著封隊長出門的。”
高燃說是啊,“小說看完了,漫畫又沒新的,在家裏待著無聊。”
賈帥按照順序把課本一本一本堆放整齊,“要不要去租書店看看?也許有新進的書。”
高燃搖頭,“過天把再說吧。”
等到賈帥走人,高燃又去找封北。
封北後面多了個小尾巴。
他們在天元飯店勘察了一番,並沒有什麼發現。
似乎上次那把刀是兇手隨意丟的,和丟個垃圾差不多。
高燃說,“小北哥,你不是說有個老教授能分析出兇手的作案動機嗎?還說能根據文字推測出相貌特徵,現在怎麼樣了?”
封北說,“線索太少,周老也是一籌莫展。”
高燃哎了聲,“跟你說啊,我的直覺告訴我,還有第五個,而且馬上就要來了。”
封北的面色一變,“依據是什麼?”
高燃的手指撓撓眉毛,“都說了是直覺了,哪兒有依據,如果你非要我說一個,那就是4是雙數,5是單數。”
封北的額角一抽,“這是什麼原理?”
高燃說,“我看過一本漫畫,裏面的殺手殺了十一個人,被抓後問他為什麼,你猜他是怎麼說的?”
封北,“順手?”
“不對,他說他喜歡單數,討厭雙數,因為雙數是成雙成對的。”
高燃回想劇情,“他是個畸形兒,沒有談過對象,從小就被人嘲笑,心理扭曲了。”
“變態不是天生的,背後肯定有原因。”
封北贊同,最怕的就是兇手負面情緒到達一個臨界點,嘭的一下衝破了,開始報復這個社會,推測不到動機,就沒法展開調查。”
他接了個電話。
高燃問道,“怎麼了?”
封北說,“陳莉那男朋友自己把自己嚇病了。”
高燃,“……”
封北說,“跟我去三組那邊看看是什麼情況。”
高燃邊走邊說,“晚上忙完了,我寫作文,你幫我檢查錯別字啊。”
“你自己不會檢查?”
“自己寫的,自己看不出來。”
三組半路遇到了個意外耽擱了,傍晚的時候才來到最後一個要走訪的工人家裏,也是天元飯店那個項目的最大受害者之一,錢立山。
上次警方派人來過,但不是他們。
錢立山是在施工途中意外身亡的,至今未獲得全部賠償金。
當初錢立山剛死,他家裏那叫一個天崩地裂。
妻子跟父母都鬧得厲害,不是因為他命沒了,是想找項目負責人多要些錢。
一家人都很現實。
這幾年沒見哪個傷心,就想著那筆賠償金,鄰居們都聽過他們說錢立山的不是。
兩個兒子,老大死了,老二出息,當了人民教師。
面對員警的安慰,錢父錢母跟上次一樣,沒有預想中的哭鬧,語氣平靜。
幾年前該鬧的都鬧了,也沒鬧出個水花出來,更何況是幾年後。
“都怪他不聽勸,非要學別人做生意,把家裏唯一的存款都賠光了,最後只能去工地給人幹活,不然哪會出那擋子事,自己犯糊塗,害的一家子都跟著吃苦。”
說話的是一位四五十人的婦人,身材微胖,言詞嘲諷,滿臉刻薄樣。
她是方萍,錢立山的老婆。
“員警同志,請問我丈夫剩下的賠償金什麼時候能下來?政府說了要為這事負責的,你們這些天都跑兩次了,能不能給個具體點的說法?我們一大家子還都在等著呢!”
員警面露尷尬,賠償金的事他們現在真的無能為力,“是這樣的,賠償金的事不歸我們管的,我們是來調查一些別的事情的。”
但是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的隨口一說,錢立山的家人反應卻極為強烈。
錢母顫顫巍巍的站起來,驚喜中隱藏著一絲恐懼,“什麼?別的事?你……你們接到我家小肅的報案了,是為那事來的?”
錢父拉著老伴坐下,想說話來著,結果卻咳了起來,咳得整個身子都在顫動,像是要把肺給咳出來。
“身體不好就別折騰!”
方萍嫌棄的說了句,轉臉面向兩個員警,“你們來的太及時了,沒想到我們上午才去派出所報案,你們下午就到了。”
兩個員警面面相覷。
他們相視一眼,交換眼色。
“那你們可以把案情和我們詳細說說嗎?”
“是這樣的……”
方萍開始描述案情。
就在幾天前,半夜時分,全家人睡的很沉,忽然聽到一陣模糊的音樂聲。
說是音樂聲,其實就是一種老舊的磁帶,發出的那種滋滋嘎嘎的摩擦聲,要認真聽才能聽出微微的旋律感。
“開始我們以為是隔壁誰家在放音樂,也就沒管,第二天我們去鄰居家問了,他們也都沒聽到。”
讓他們全家沒想到的是,第二天的夜裏音樂又響起了,他們聽的很真切,就在他們準備去尋找聲源的時候,音樂聲消失了。
代替的是一段竊竊私語的人聲。
這個聲音他們很熟悉,是死了的錢立山,他在說話。
“錢立山?”
員警滿臉無語,人都死好幾年了,難不成還能從地底下爬出來?說的跟真的一樣,“你們後來有找到聲音的來源嗎?”
錢母拿乾枯的手指向桌子下面的一台老式答錄機,“這是在我們家的隔層裏面發現的。”
兩個員警一同看去。
桌底擱著一台鏽跡斑斑的老式答錄機,通過背後的電池來供電,既可以播放磁帶,也可以當作收音機來用。
在以前極為常見,幾乎每家每戶都會有。
員警有些不解,“既然你們已經找到了源頭,那為什麼還要報案?”
可是員警話語剛落,他們就發現死者家屬情緒有些激動起來,連站立的身子都有些發抖。
“因為……因為這台答錄機到了半夜會自動響。”
方萍聲音顫抖,心中的恐懼已然壓抑不住,“沒放電池,我們根本沒放電池啊!”
她的手臂伸的筆直,手指死死指這台答錄機,有些神經質的吼叫,“而且……這台答錄機裏面,連磁帶都沒有,全燒了,立山死後就全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