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翔看高燃蜷縮著手腳,臉青白,神情痛苦,他嚇一跳。
“喂?高燃?你怎麼搞的?”
“是不是低血糖?小翔,你背他去裏面躺會兒吧。”
“哦哦好,那我這就背他進去。”
高燃常運動,雖然人瘦,但很精實。
蔣翔個頭矮小,一下子沒背起來,在阿姨的幫助下才把高燃背進房裏。
高燃閉著眼睛,胸口大幅度起伏。
蔣翔看得一愣一愣的,不自覺的自言自語,“不會是有什麼病吧?”
下一刻他就快步出去,“小姑,要不要送高燃去醫院?我看他好像很難受。”
“我進去看看。”
蔣女士跟蔣翔進房間,高燃的頭已經不疼了,只是臉色還沒恢復,一副元氣大傷的樣子。
蔣翔目瞪口呆,“你沒事了?”
高燃抹把臉,喘口氣說,“嗯,沒事了。”
蔣翔匪夷所思,“靠,你剛才是怎麼了?”
高燃搖搖頭,扯謊說,“不知道。”
蔣翔嘖了聲,“趕緊去醫院看看吧,怪嚇人的。”
蔣女士的語氣溫和,“小翔說的對,你跟你家裏人說一下,讓他們帶你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
她說XX醫院的院長是她朋友,“你跟家裏人去的時候,直接報我的名字。”
高燃露出感激的表情,“謝謝阿姨。”
蔣女士滿臉親切的笑意,“高同學客氣了。”
高燃垂下眼皮。
他會演戲了,假得要死,記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哎。
一不留神就變成了自己最不屑的那種人。
儘管有正當的理由,但仍然不能改變事實,扯謊精。
高燃抓起貼在額頭的濕發往後撥,“我回去了。”
蔣翔無語的看著同桌,“你病怏怏的,怎麼回去啊?”
高燃說,“我沒事。”
蔣翔切一聲,“得了吧,你這樣兒,風一吹都能倒,要是倒在巷子裏,搞不好會凍死,到時候我可就是嫌疑人了。”
高燃,“……”
蔣翔叫高燃等著。
高燃裏面的秋衣濕透了,他打了個冷戰,想快點回家,快點見到小北哥。
只有那樣,他焦躁不安的症狀才能減輕。
不多時,蔣翔跟高燃說,會有車來送他回去。
“一會兒車就來了,走吧,我送你到樓底下。”
高燃把手插進外套口袋裏,經過客廳時,禮貌的打招呼,“阿姨再見。”
蔣女士在品茶,渾身散發著闊太太的氣息,姿態優雅華貴,“路上注意安全,有時間歡迎來玩。”
高燃笑著說,“我會的。”
客套話裏挑不出半點毛病,做戲做的很到位。
天知道高燃全身上下,每塊肌肉都繃得死緊。
門裏門外是兩個季節。
寒風跟冰雪結伴撲到高燃懷裏,他起了層雞皮疙瘩。
蔣翔鬼叫,“哇靠,這麼冷!”
高燃的手往後伸,將外套的帽子往頭上一扣,縮了縮脖子。
“剛離開空調屋,溫差大,你回去吧。”
蔣翔蹦蹦跳跳,義氣的說,“等車來了再回。”
“對了,高燃,你那個自行車是想掛車後備箱,還是暫時放我這邊,等下次來再騎回去?”
“下次吧。”高燃望著飄飛的雪花,“蔣翔,你小姑對你好嗎?”
蔣翔毫不猶豫,“好的不能再好了。”
他呵呵笑,“從小到大,不管我要什麼,小姑都會買給我,有時候我哥就很不爽我,說小姑偏心。”
高燃隨口問,“你小姑小姑爺做的什麼生意?”
蔣翔說,“搞建材的。”
高燃,“喔。”
蔣翔下臺階抓一把雪回來捏捏,“他們每年都會給貧困地區捐一筆錢,還老跟我說,有條件就要多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說什麼做人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還說善有善報。”
高燃的表情怪異,“善有善報……後面還有句吧?”
蔣翔說,“惡有惡報?”
高燃把手放在嘴邊哈口氣,“對。”
車還沒來,兩個少年就在樓道裏閒聊笑鬧,回音在四周亂竄。
高燃把蔣翔的手撥開,“你想不想你爸媽?”
蔣翔臉上的笑容不減,“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高燃說,“真話。”
蔣翔聳聳肩,“不想。”
高燃不懂,“為什麼?”
蔣翔看白癡一樣看高燃。
高燃的後背爬上一層寒意,他聽到蔣翔說,“我現在過的很好。”
“再說了,人早死了,我對他們沒有一點印象,想他們幹嘛,毫無意義。”
高燃無聲的咧咧嘴。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更冷,涼氣往骨子裏鑽。
說起來,去年還在原來的世界。
高燃搓搓手,想爸媽了。
不知道他們過得怎麼樣,另一個自己有沒有順著他的生活軌跡繼續下去。
高燃在家裏窩了一個禮拜。
除了下樓吃飯,陪老太太說說話,其他時候他都在房裏。
天冷,蹲個廁所都得醞釀,爭取速戰速決,不能拖,否則屁股會凍到。
一天夜裏,高燃被隔壁的罵聲驚醒。
封北把少年拉回被窩裏,“你坐起來幹嘛?暖氣都快沒了。”
高燃沒了睡意,“張絨媽媽在鬧。”
封北撓撓後背,“還因為那位女同學早戀的事?”
高燃說不是,“她的成績下滑了,今天去拿的期末成績單,沒考好吧。”
封北對其他小花朵的成長並不感興趣,公事佔據他的太多時間跟精力,私事只跟身邊這個小傢伙有關。
“你期末考的怎麼樣?”
高燃說,“還行。”
封北眉打算放過他,“還行是哪個意思?”
高燃說,“還行就是還行唄。”
床頭燈亮了。
高燃用手擋住眼睛,“你開燈幹什麼?”
封北揶揄,“你不肯說,我只好自己看了。”
男人的目光鋒銳,高燃心裏有秘密,怕被發現。
他情急之下脫口說,“你又不是我的誰,我考多少跟你有什麼關係啊?”
房裏靜了下來。
高燃說完就後悔了,他拿開手,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男人。
封北背過去側臥,背影沉默。
高燃趴過去,輕聲喊,“小北哥?”
封北不語。
高燃懊惱的咕噥了句,下床去抽屜裏拿了成績單,攤開把正面舉到男人面前,討好的說,“給你看。”
封北閉著眼睛。
高燃搓搓牙,傻逼似的對著成績單念,“語文112,數學105,英語99,物理……”
他把每門課的成績都念了,男人還是不吱一聲。
封北淡聲說,“跟我說這個幹嘛?我不是你的誰。”
高燃提心吊膽,“你是我哥。”
封北的眼皮沒睜開,語氣更淡,“睡吧。”
高燃有點慌,他攥了攥成績單,“我不是故意的。”
封北不作聲。
高燃丟掉成績單,用手去扒男人的眼皮。
他剛碰到,就被一股大力拽趴下。
封北扣住少年的肩膀,將人翻個邊正對著自己,面無表情的俯視過去。
這個姿勢讓高燃感覺到了一種可怕的壓迫感,他試圖掙脫,卻沒成功。
封北的膝蓋抵進少年腿間,跪俯在他上方,一言不發。
男人的眼神複雜,那裏面藏著什麼,隨時都會跳出來,不是高燃熟悉的一面。
抓著自己的手掌火熱,高燃蹭蹭床單,心裏直打鼓,“小……小北哥?”
封北將少年的恐慌收盡眼底,他半響闔了闔眼簾,鬆開鉗制住少年的那只手,輕嗤了聲後勾起唇角笑,“看把你嚇的。”
高燃看他笑了,繃緊的身子就跟著放鬆下來,他抓抓頭髮,“還以為你真生氣了。”
封北夠到煙盒跟打火機,恢復了平時的懶散語氣,“你就是個小孩子,我跟你生什麼氣啊。”
我他媽的就是氣自己!
過幾年就三十了,竟然對一個不到十八歲的孩子動了心思。
還是個男孩。
沒人可以選了還是怎麼著?
封北按打火機點煙,暴躁又無奈的歎息,不是沒人可選,是別的都不想要。
栽了。
明知不可為,卻管不住自己。
封北用牙齒咬住煙蒂,眼裏有幾分後怕,剛才差點就沒控制住。
人還是個孩子,要是幹出畜牲不如的事,那就完了。
什麼都完了,全完了,滿世界找後悔藥去吧。
高燃咳嗽,“你現在抽什麼煙啊?不睡了?”
封北側身對著床邊抽兩口,見少年還在咳,他就起身,“我去客廳抽煙,你睡你的。”
高燃把男人喊住,“小北哥,你最近很怪。”
封北沒回頭,“只是最近?”
高燃愣住了。
封北在客廳抽煙,高燃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發呆。
他抬頭撓額頭,動作忽然一頓,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有些青紫的手腕。
封北抽完煙回來,發現少年盤腿坐在床上,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高燃卷著袖子,“看看。”
封北掃過去的視線停滯,他闊步走到床前,握住少年的腕部查看。
高燃哎哎,“你輕一點兒。”
封北眉頭自責的擰緊,“有沒有傷著骨頭?”
高燃說沒,就是皮肉疼,“你太可怕了。”
封北的身子一震。
高燃沒注意到男人面上的慌亂,他自顧自的說,“我白天被問的煩了,我爸我媽問就算了,鄰居見了我也問,晚上你又問,我就……就說話沒經過大腦,把氣撒到了你頭上,對不起啊小北哥。”
“好了,我道歉了,成績單的事兒咱能翻篇了不?”
封北一動不動。
高燃把手在男人眼前晃晃,“傻了?”
封北回神。
“那我們說說第二件事。”
高燃認真的說,“小北哥,下回我要是不小心惹你生氣了,能不那麼對我嗎?”感覺自己像只小雞崽子,招架不住。
封北盯著少年的臉,嗓音嘶啞,“哥勁兒大,是哥不對。”
“原諒你了。”
高燃笑了起來,“那你也原諒我吧。”
封北凝視著少年的笑臉,像陽光一樣燦爛,他屈指在少年額頭彈了一下,“傻蛋,手都那樣了,你怎麼不喊疼?”
高燃翻白眼,“懵了啊,你是不知道,你那樣兒多恐怖。”
封北的面色一變,“恐怖?”
高燃嗯嗯,“恐怖。”
封北揉額頭,低罵一聲,“操。”
高燃拍打男人的胳膊,“你罵誰呢?”
封北說,“罵我自己。”
高燃看男人翻抽屜,就趕緊說,“別搞那麼大動靜!”
他媽這幾天老是有意無意的看他兩眼,好像在懷疑什麼。
砰地聲響傳來,隔壁在砸東西。
高燃拽了拽男人的胳膊,“哥,現在幾點了?”
封北看鬧鐘,剛過零點。
高燃揪揪眉毛,“都這麼晚了啊。”
前後的鄰居都沒動靜。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把自家的事管好就行了,至於別人家的事,跟自己無關。
高燃穿上拖鞋打開陽臺的門,剛好聽到樓下有響動。
劉秀裹著厚棉衣出來,一抬頭就看見了二樓的人影。
發現是兒子,她虛驚一場,沒好氣的說,“你站那裏幹什麼,睡覺去!”
高燃說,“媽,張絨家……”
劉秀拉開大門的插銷,“我去看看。”
陽臺上的雪到腳踝位置,高燃站在臺階上,沒下去。
封北不好露面,就在走廊倚著牆壁陪他。
巷子裏響起敲門聲,伴隨著劉秀的喊聲。
過了幾分鐘,張桂芳的聲音響起,她沒開門。
劉秀在門口凍的跺腳,“桂芳啊,孩子還小,有事還是得跟她好好說,要是把她嚇到了,心裏會留下……”
張桂芳打斷劉秀,“沒什麼事,我家小絨不聽話,我就說了她兩句。”
她的語氣裏已有不快,覺得劉秀多管閒事。
劉秀歎口氣,大半夜的,自己覺不睡,還碰一鼻子灰。
她是想著,大家都是鄰居,平日裏經常串門,關係挺不錯的,不管吧,說不過去。
哪曉得是她自作多情。
高燃全聽見了。
他剛轉身回去,就聽到了上樓的聲音。
“媽,你怎麼上來了?”
劉秀邊上樓邊說,“後半夜可能還要下雪,我看看樓上的窗戶關沒關。”
高燃忙說,“都關了。”
劉秀人已經到了陽臺上。
高燃心跳到嗓子眼,“那個什麼,媽趕緊去睡吧,很晚了。”
劉秀上臺階,“現在沒瞌睡了,你張姨那人啊,聽不進去別人的話,也不領別人的好意。”
高燃手心出汗,緊張的要命,哪兒有心思跟他媽討論。
劉秀走進房間。
高燃的後背滲出冷汗。
窗簾被風吹的亂飄,書桌的作業本嘩啦作響。
高燃咽口水,知道窗戶是小北哥開的,為的是吹散房裏的煙味兒。
他偷偷左看右看,人藏哪兒了?
窗戶老了,不好開關,小北哥起碼耽擱了十幾秒。
高燃確定小北哥就在房裏。
一是時間不夠,二是客廳跟裏面那屋沒什麼傢俱,藏不了人。
劉秀蹙眉,“不是說窗戶關了嗎?”
高燃抹額角,把一滴冷汗抹掉,“我忘了。”
劉秀去把窗戶關上,“窗戶開這麼大,你也不怕感冒。”
高燃笑的很不自然。
劉秀在房裏待了好一會兒才離開,她沒下樓,而是去了客廳跟裏屋,還往平臺哪邊看了看。
高燃裝作好奇的詢問,“媽,你看什麼呢?”
劉秀說,“上次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有次上廁所,在樓上窗戶那裏看到了個人影。”
高燃想起來了,他說,“媽,你肯定看花眼了,要是家裏有小偷,不可能什麼都沒丟,你說是吧。”
劉秀哎了聲,“你年後搬到樓底下睡吧。”
高燃說,“樓底下沒有床。”
劉秀說,“我跟你奶奶睡,你跟你爸睡。”
高燃,“……爸睡覺打呼,跟地震一樣,我又不像媽,根本習慣不了,沒法睡。”
“那到時候再看看怎麼整。”劉秀往門口走,“睡去吧。”
高燃說好,“媽晚安。”
關上陽臺的門,高燃長舒一口氣,嚇的半死。
對了,小北哥到底藏哪兒了?
高燃跑進房裏,看看床底下,又去看衣櫥,都沒有找著人,他轉身就去衛生間。
還是沒有。
“人呢?難不成會隱形?”
“隱形個屁,我在這兒。”
背後突然響起話聲,高燃嚇的跳起來,轉臉看到男人站在門後。
臥槽!
封北從門後出來,沒事人似的,特從容,絲毫沒有私闖民宅的緊張。
高燃抽抽嘴。
真是的,他跟小北哥又沒做什麼,怎麼這麼慌?
上次帥帥是這樣,媽上樓了也是這樣。
整的就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高燃想了想,“要不我直接跟我爸媽攤牌,讓他們認你當乾兒子?”
封北立馬說,“想也別想!”
高燃愣了愣,“你怎麼這麼大反應?”
封北一口氣卡在喉嚨裏,頭頂冒青煙。
高燃納悶兒,“你不是很喜歡當我哥嗎?”
封北心說,那是以前,現在我想當你男人。
這事兒沒談下去,擱著了。
離小年還有兩天,專案組那邊有了新的進展,曹世原回來了。
封北開完會就給高燃打電話。
高燃從電話裏知道了許多事,蔣翔的小姑小姑爺身上不但有好幾條人命,還經營了一家制毒廠,規模很大。
他聽完心驚肉跳。
還以為蔣翔的小姑是良心發現了,所以才那麼教導蔣翔,要做一個好人,與人為善。
哪曉得竟然在幾年前搞了個制毒廠,這次才查到準確的地址。
毒太可怕了,不知道會害多少人,多少個家庭。
賺的是那種錢,怎麼還能心安理得的享用呢?
高燃使勁搓了幾下臉。
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接觸到的事情讓他一次比一次更加深刻的體會到了一個事實。
人心可以有多美好,也可以有多陰暗。
難怪說人人都有表演的天賦,就看你會不會用,想不想用。
這次的行動很隱秘,又是突擊,制毒廠裏的工人一個沒跑掉,警方的收穫頗大。
不過老闆不在廠裏,目前曹世原正在帶人抓捕,少了制毒廠,販毒團夥可以說是損失慘重,想捲土重來是不可能了。
封北在辦公室喝茶。
鄭局說,“封隊長,你這次可是幫了專案組那邊一個大忙。”
封北吹吹漂浮的茶葉,誤打誤撞。”
鄭局一擺手,“行了,你的功勞給你記上去了,虧不了你。”
封北放下茶杯,石河村的案子,兇殺案,販毒案,這三個案子高燃都有功,他不在自己的隊裏,獎勵還是要給的。
給什麼好呢?
鄭局敲敲桌子,“我在跟你說話,你倒好,開小差了。”
封北後仰一些靠著椅背,“鄭局,有事就直說吧,這麼打彎彎,我聽著犯困。”
“……”
鄭局背著手來回走動,“曹家派人來縣裏了。”
封北的眉毛一挑,“這事兒你不需要跟我說。”
鄭局瞪過去,“我是讓你注意著點。”
封北說,“注意什麼?難不成要讓我對曹隊長表現出同事友愛?”
鄭局重重的哼一聲,氣的。
好不容易盼到調來了個有能力的,結果是匹野馬,沒法管制。
偏偏女兒還掛在上面不肯放手,想想就頭疼。
“沒指望你能幹得出來!”
封北甩過去一個“你知道就好”的眼神。
高燃坐立不安了半天,下午封北要去蔣翔家,他跟過去了。
一見到封北,高燃就問,“蔣翔的小姑跟小姑爺怎麼樣?抓到沒有?”
封北說男的拘捕,聯合幾個同夥跟警方交手,試圖開車逃跑,在半路上被當場擊斃了。
高燃抽一口涼氣,“那……那蔣翔他小姑呢?”
封北說,“該招的都招了。”
高燃沉默了下來。
封北抽口煙,對著虛空噴出一團煙霧,“一個相框竟然能牽扯出這麼多事。”
“那個燒飯的阿姨目前還是不知所蹤,蔣翔的小姑小姑爺也不知道她的去向,像是蒸發了。”
高燃手撐著額頭,腦子裏亂糟糟的,他想起了什麼,“小北哥,那蔣翔會怎麼樣?”
封北說,“他不知情,跟他的關係不大,不過,沒了小姑跟小姑爺靠制毒賺的錢,他以後過不了有錢人的生活了。”
高燃把男人嘴邊的煙拿走,放嘴裏吸了兩口,動作自然,姿態嫺熟。
封北撫額歎息。
到了那兒,高燃又不敢進去了,他怕看到蔣翔崩潰的表情,不知道怎麼安慰。
況且不管說什麼,都顯得很蒼白。
高燃欲言又止。
封北拍拍少年的肩膀,用力按了按,“這事兒跟你沒關係,專案組那邊去年就開始盯他小姑跟小姑爺了。”
高擦擦眼睛,話是那麼說,但他在調查的過程中,還是利用了蔣翔對自己的友情。
畢竟蔣翔真的一無所知,他是無辜的。
高燃小聲說,“小北哥,你進去吧,我在門口等你。”
封北不勉強,“那行,別亂跑。”
大門開著,高燃沒忍住的往裏面走,站在玄關那裏,他聽見了客廳的談話聲,也看見了蔣翔驚愕的臉。
知道父母的死不是意外,是謀殺,對方還是自己親近的小姑小姑爺。
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被挖出來,是個人都會無法接受,很殘忍。
有時候真相暴露在青天白日下,對一些人的傷害極大。
可是,警方存在的意義就是查出真相。
高燃背靠著牆壁,手無意識的在口袋裏摸了摸,摸出一個鋼蹦捏在手裏。
封北讓樓底下的楊志幾人進來搜查。
蔣翔呆坐在沙發上,眼睛赤紅,滿臉迷茫的表情。
高燃一直看著蔣翔,從頭到尾都沒挪開過視線。
將來蔣翔知道這裏面還有他的事,一定會恨他。
小年晚上,高燃在陪著老太太看電視。
劉秀在廚房忙活,高建軍打下手,飯菜香四溢。
不知道高建軍怎麼弄的,電視收到的台多了。
高燃看的是個電影,香港的。
高老太照常看不懂,還是目不轉睛。
高燃一邊看一邊講給奶奶聽,他突然站了起來,寬板凳倒地,發出不小的聲響。
把高老太給嚇著了,高燃一個勁的哄她。
劉秀聽到動靜過來,她扶起板凳問,“怎麼了?”
“媽,你讓爸看一下奶奶。”
高燃急忙推著自行車出去,“我有事,很快回來!”
街上沒什麼人,都在家裏搗鼓年夜飯。
高燃逆著冷風在巷子裏穿行,一刻不停的到了蔣翔家。
樓道裏冷清,大門緊閉,高燃站在門口敲門,裏面沒回應。
高燃又敲,門始終都沒有打開。
片刻後,高燃轉身一步步下樓梯。
人如果仰起頭大哭,情緒到了一個臨界點,會有窒息的反應。
但高燃可以確定,蔣翔那天沒有,悲痛的情緒是假的,他在扯謊。
只有一種可能。
蔣翔早就知道父母的死跟小姑小姑爺有關,他並不想改變現在的生活,就裝作不知道。
在他看來,父母在他的記憶裏沒留下丁點痕跡,沒有感情,就是兩個字。
小姑小姑爺就不同了,把他養大,陪他成長,還給他那麼好的物質條件。
知道小姑小姑爺出事,蔣翔的震驚,悲傷,絕望等情緒才是真實的。
因為美好的生活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