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從來就不是一個特別純善的人,她對蘇阮好,一部分是瞧著她身世可憐對她心生憐惜,而且因為謝淵和陳氏的事情,讓她覺得對這孩子有些愧疚。
蘇阮的性子太過要強,也太過尖銳。
如果沒有陳氏,她大可以將蘇阮送出去,給她銀錢,替她安排好將來,來撫平那些愧疚之心,可是陳氏嫁給了謝淵,蘇阮就注定和謝家脫不了關系。
她對蘇阮好,一部分是真心,可更多的也是想要謝家後宅安寧。
謝老夫人自認對蘇阮並不那麽純粹,因為她很清楚,如果蘇阮還是如之前那般仇視謝淵,怨恨謝家,她未必會一直將人留在府上。
可是這孩子卻是全心全意的記掛著她,只因為那份好就將她當成了親祖母。
謝老夫人心中又暖又澀。
她拉著蘇阮的手,取出帕子替她擦了擦下巴,開口道:
“你平日裡瞧著機靈,怎麽這會兒傻了,這府裡養著這麽多下人廚娘,幹什麽需要你動手。”
“等回頭把方子告訴她們,讓她們做便是了,要不然什麽都要主子做,府中還養著她們做什麽?”
蘇阮笑得露出兩個酒窩:“可我想給祖母做呀,反正我在府中也沒什麽事兒。”
謝老夫人聽的心中熨貼,卻還是伸手戳了戳她臉蛋兒:
“什麽叫沒事兒,我已跟跟人說好,等開春了之後,你就以旁聽的身份跟著嬛姐兒她們一起去女學,而且我瞧著你這太瘦了些,到時候你也跟著武師傅一起練練。”
“不求成為什麽江湖高手,強身健體總是好的,而且會兩下子,往後也免得被人欺負。”
蘇阮懵了一下:“還要上學?”
她都學了一輩子了。
上一世被撿進祁家之後,明明是個丫環,祁文府卻老逼著她寫字練畫背經義。
那會兒她滿腦子都想著怎麽報仇,怎麽使心眼對付宇文延他們,祁文府那廝也不知道是不是瞧出她心不在焉,見她走神就罰她抄帳本兒。
對,就是祁家帳房每日裡買財迷油鹽的帳本。
蘇阮還記得那段時間,她連睡覺做夢腦子裡都是一石糧食幾個錢,一挑柴火幾個銅板,連帶著對祁家的那些帳務,比祁家大夫人這個管中饋的還要清楚。
那段日子簡直就是噩夢。
怎麽都重來了一世了,居然還要去女學?
謝老夫人瞅她:“怎麽,不想去?”
蘇阮遲疑了下,沒說話。
謝老夫人似乎看穿了她心思,開口道:
“阮阮,你曾說過你想招贅入府,想要往後好生生活,但你總要讓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才行。”
“咱們大陳算是民風開放的,準許京中建了女院,收容女子修學,女院裡雖然有講婦容工德的,可也有真才實學的女先生。”
“你如果將來隻想要居於後宅,嫁人之後相夫教子,以夫為天,我自然不會讓你去女院,可你這性子卻分明不是的。”
“既然如此,那你便要好生去學手段,去學那些男子學過的東西,才能讓你自己有更多的倚仗。”
蘇阮聽著謝老夫人的話沉默下來。
謝老夫人不知道她曾經多經歷過一世,也不知道她早已經學過那些東西,她只是為她做了她覺得最好的打算。
蘇阮是知道女院的,能進去的大多都是京中權貴府中有真才實學的姑娘。
那女院的考核難度不比其他學院的低,而且兩年一次入院考核。
能進女院的女子,甭管出身如何,在裡面走一遭就如同鑲了金。
謝老夫人想將她塞進去,一方面是想要讓她多學學,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要讓她在女院裡結交同伴。
少時情誼雖然單薄,卻也最真摯。
蘇阮收回了心中想要拒絕的念頭,低聲道:“那萬一我考不過呢?”
謝老夫人笑著摸了摸她頭髮:“一定會過的,你自己如果能考過自然是最好,可如果真的過不去,也會有人保你入女院的。”
蘇阮聞言呆了下。
她記得那女院規矩很嚴,向來沒門路可走,可瞧著謝老夫人這幅意味深長的模樣,顯然是有辦法保她能進去。
她突然想起剛才謝老夫人說的“旁聽”二字,驀的想起上一世的一些傳聞來,眨眨眼:“是信陽侯府?”
這下輪到謝老夫人驚訝了:“你怎麽知道?”
蘇阮“呃”了聲,她剛才只是下意識的說出信陽侯府幾個字來,這會兒見謝老夫人奇怪,連忙圓場:
“因為我之前就聽五姐說起過女院的事,說那邊入學很不容易,而且那女院的院長為人嚴肅,從不讓人走後門入院,之前三姐、四姐去考了一次都沒進去。”
“侯府如果有辦法和門路能夠疏通關系,祖母定然不可能隻放我一人去,所以這疏通的人應當不是侯府的人,也不會是和侯府有交情的。”
“前幾天祖母去信陽侯府時,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樣子,後來聽說信陽侯府的人和和氣氣的將祖母送了出來。”
“祖母不會忍氣吞聲,也不會叫我們吃虧,那就只能是信陽侯府答應了什麽條件,才換得祖母不追究那一日郭如意出手傷人的事情。”
謝老夫人聽著蘇阮的話,不由笑起來。
“你倒是機靈。”
她拉著蘇阮的手讓她坐在一旁,這才說道:“那天我是想找信陽侯府的麻煩來著,只是卻無意間知道,信陽侯府不知道走的什麽門路,幫郭如意得了個去女院旁聽的資格。”
“我想著與其揍他們一頓,罵咧幾句,倒不如尋點實惠的東西,而且信陽侯府也想要息事寧人,怕壞了那郭如意的名聲,所以就問他們要了這個名額。”
謝老夫人半點沒有奪人心頭好的不好意思,只是正色道:
“我事後讓人去打聽過了,這名額是因著九公主想要入女院,卻因為沒有考過所以才不得不放出來的,一共十個名額,雖名義上是旁聽,可和院中的學生一樣可在院中修學,只是三個月後要參加一次考試。”
“考過了便留在女院成為正式的學生,若是考不過,便不能再去。”
蘇阮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謝老夫人看著她:“信陽侯府的人答應將這名額讓給你,以作補償,我也答應不再追究郭如意傷人之事,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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