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靠近了,我出來。”正當大家準備走進入口時,從地下室傳來了製止的聲音。眾人面面相覷,但還是依言停下來腳步。
不多時,地下室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像,有什麽東西在地面摩擦一樣。不多時,一個中年男子的頭,便從地下室入口冒了出來。“你們終於來了。”話語中透著無盡的滄桑。
那是一個極其普通的中年男子,屬於丟在人群中找不到的那種。但,讓他們驚詫的是,那男子的臉上和頭髮上竟然纖塵不染,乾淨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就如同從未經歷過末世一般。
望著眼前乾淨如斯的男子,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那髒兮兮的衣服。眾人都有些不自在了,不動聲色地偷偷整理著各自的衣服和頭髮。
夜靖宇上下掃視了那男子一番,強壓下心中那股不舒服的怪異感覺。“你是誰?怎麽會在這兒?為何不去基地呢?找我們來有什麽事情?”
“哎,”中年男子深深看了夜靖宇一眼,歎了口氣,“我叫余健,是牧場的管理人員。說實話,末世一年多了,每天我都生活在痛苦和惶恐中。但我不能放棄,因為我還有一雙兒女。如今,你們是第一批來牧場的人,而且我的時間也不多了。我就將他們交給你們吧,希望你們將他們,帶到人類生活的地方去。並承諾,以後盡量照顧好他們。盡力保障他們的生活和安全。作為交換條件,我保證你們安全離開牧場如何?”
聽到這個條件,眾人疑慮頓生。過了半晌。穆青裕才奇怪地瞟了他一眼,道:“你的能力這麽強。為何不自己帶著他們離開呢?還有,這一年多了,你們都呆在牧場嗎?難道不知道,政府早已建立了五大基地?”
余健苦笑一聲,“開始是想逃,但牧場裡外全是怪物,我們走不掉。反而,要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掙扎的同事、親人、朋友一個個死去。後來,是走不了了。因為我……”似乎想起了某些痛苦的往事,余健淒涼一笑。“不多說了,你們答應不答應?”
“我們有選擇嗎?”夜靖宇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涼涼的道。
“哈,你說呢?”余健的面部表情,陡然猙獰了幾分。“你們能走得出去嗎?”
“不,”余健痛苦地搖著頭,臉色的神情,快速地抽動了起來。就仿佛。他在跟自己做鬥爭一樣。而他的臉,也迅速地扭曲得不成樣子。
“我要殺光你們。”余健的眼光越來越渙散了。
“不,我不會讓你得逞。”余健蜷縮這身子。似乎在極力隱忍著。
看著眼前怪異的一幕,所有人,都朝後退了幾步。廠房的氣氛,不知不覺中便緊張了起來。很多人,甚至開始悄悄催動著異能。
孫灝走到夜靖宇和穆青裕的身後,輕聲道:“青裕、靖宇,現在怎麽辦?他好像有些不對勁……”
“看上去像精神分裂。”穆青裕若有所思地盯著余健。
“不像,”夜靖宇搖了搖頭,“咱們再看看吧。若實在不對勁。就動手。”
孫灝讚同地點了點頭,“我也覺得……”
他的余下的話。淹沒在了眾人驚恐的聲音中。原本竊竊私語的三人,聞聲立刻抬頭看去。卻被那永生難忘的一幕給震住了。
或許是受不了,兩個意識爭奪的痛苦。余健慢慢伸出了,一直隱藏在地下室的手。那是怎麽樣的手啊?不,那東西,明顯不能稱之為手了。確切的說,應該稱之為昆蟲的腿更為合適。
隨著痛苦的加劇,余健隱在地下室的身子,也漸漸暴漏在了大家面前。等看清眼前的東西時,幾乎在場所有人的第一反應,便是低頭狂吐不止。
余健,不,如今該稱為怪物更為合適。因為,他除了長了顆人類的頭外,底下的身子和四肢,全是半飛蛾半蛹的狀態。若眾人在看到那顆乾淨的頭顱時,還心生羨慕。那待看清他的全部面目時,就只剩下惡心和恐懼了。
有反應快的人慌忙舉起手,催動了異能。不過,那些異能就如毛毛雨似的。打在對方身上,別說是痕跡了,就是反應,也激不起半分。
“啊,怪物啊。”剛剛醒來的王冰兒,正好瞧見這一幕。於是,她剛清醒,又華麗麗的暈死了過去。
大家瞧著這一出,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甚至還有不少人心生豔羨,暈過去多好啊。至少,不用面對眼前惡心的怪物了。他們也想暈啊,可問題是,異能者的身體素質本來就好,讓他們想暈也暈不成。
“大家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們。”掙扎了半天,余健總算取得了身體的擁有權。看著,周圍那一雙雙或懼怕、或惶恐、或厭惡、或憐憫的眼睛。他的內心,湧起了從未有過的絕望和厭棄。
“你們也都看見了吧,我自己也很討厭這樣的自己。”余健悲切一笑,“廢話我就不多說了,你們也該明白,我的時間不多了。自前一個月開始,我對這具身體的控制就越來越薄弱。因此,我才急著找人,將一雙兒女托付出去。”
“等等,你兒女不會也是怪物吧。”不經思考的話一出口,徐萌萌忙掩住了自己的嘴。看著余健那淒涼的神情,又趕緊解釋道:“我並不是嫌棄他們。只是,你該清楚,人類很難接受異類。”
“異類,”余健忽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好,確實是異類。”
看著眼前的余健,原本對他抱有很深成見的眾人。不知為何。也慢慢感覺到了心酸和悲痛。
“別笑了,”穆青裕實在看不下去了,“我答應你。替你照顧兩個兒女。”
聞言,余健猛然停止了發笑。雙眼怔怔的望著穆青裕。“你就不怕他們也是怪物嗎?”
穆青裕稍微遲疑了一下,才道:“我既然答應了,就會盡量安置好他們。即使基地不接受,在基地旁邊總可以了吧。而且,我答應你,只要他們還有意識,我就盡全力保障他們的生活和安全。”
“謝謝你。”余健的眼神,看上去真誠了許多。“不過。你們多慮了。我怎麽會,讓自己的兒女變成這樣呢。放心好了,他們都是正常的人類。你們等等啊。”
說完,也不等眾人反應。便丟下眾人,獨自溜下了地下室。再出來時,他的肢腳上,掛著兩個二十歲上下的人。一男一女,全都閉著眼睛,陷入了沉睡。
依依不舍地看了,地上的一男一女一眼。余健閉上眼睛。狠了狠心,將他們推向夜靖宇一行。“這就是我的兒子和女兒。兒子余景霄今年21歲,女兒余景慧今年18歲。在末世前他們都還在念大學。剛好,末世來臨時,是我50歲的生日,他們便全趕了過來為我慶生。沒想到,卻是一場災難的開始。”
夜靖宇歎息了一聲,指揮身後的人,將人帶入了隊伍中。“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希望你們好好待他們,其實,我兒子和女兒都覺醒了異能。在我有意的幫助下。等級都不低。等他們醒過來,你們就知道了。還有。答應我。”余健不安地看著眾人,“替我保守秘密。千萬不要在他們面前,提起我現在的模樣。我不想,毀掉自己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原本,我早該自殺的。可只要一想到,我死了,我的兒女更活不成,這才咬牙堅持了下來。算我求你們了,好不好?”
面對一個父親的哀求和托付,眾人都沉默了。不錯眼前的人,雖然仍舊可怕。但,他對兒女的感情,卻值得所有人尊重。這種為人父、為人母的偉大情操,在華夏父母身上傳承了千百年。讓人肅然起敬的同時,也是那麽的心酸和無奈。
“你一直沒讓他們,看到你現在的模樣?那你平時是如何跟他們相處的?”這時,人群中不知誰提出了質疑。
余健悲涼地望著眾人,“我有時空移動,利用地理環境製造一些假象,還是不成問題。若不是,我如今對這具身體的控制薄弱了,剛才如何能讓你們瞧出來呢?”
“我能冒昧問一句嗎,你這個樣子到底是如何弄的?我並不是其它意思,而是想探究一下原因,這樣人類才能規避類似問題。我相信,你也不希望別人變成這幅模樣吧。”穆青裕極力忽視心中的不忍。
“其實也沒什麽,”了卻了心事,余健仿佛也不太在乎這些了。“看到這具身體,你們應該想到地下時的飛蛾吧。不錯,這就是喪屍飛蛾的蛹。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這具蛹吃掉了很多人。而且,它將牧場所有沒變喪屍的人,都引到地下室關了起來。那段時間,它幾乎每天都要吃一個人。”
余健似乎陷入了回憶。“不知什麽原因,我們一家三口留到了最後。那天,終於輪到我們了。為了保護兒女,我首先站了出來。或許是,我心中有所牽掛吧,再加上原本擁有空間異能,就憑著全力反抗。最後,等我醒過來時,就成了這幅模樣了。”
聽著他將那段悲慘的往事,說得如此雲淡風輕。所有的人,都震驚了。同時,心底不可避免地感到了難過。
“你是空間系,那這具蛹本身的異能是什麽?”夜靖宇總覺得,有什麽被自己忽略了。
“暗系。 而且,地下室的喪屍動物和廠區的喪屍,甚至牧場的其它變異動植物,好像都很懼怕它一樣。”余健認真回憶著說。
“暗系,”夜靖宇瞳孔一縮,腦中快速閃過一些什麽,待要細抓時,卻怎麽也連不起來了。
一旁的穆青裕長歎了一口氣,道:“你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余健搖了搖頭,“好好待我的兒女,你們快走吧。趁著我還能掌握這具身體的時候,走得遠遠的。”
說著,臉色的表情再次猙獰了起來。憑著最後的力氣,余健朝著眾人大吼,“快走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照顧好我的兒女,我謝謝你們了。”
望著突然出現在廠房門口的牧場大門,夜靖宇和穆青裕隻微微頓了頓,便命令大家抱著昏迷的余家兄妹和王冰兒,火速離開了牧場。
直至大家將車開出了很遠後,才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爆破聲。待大家回頭一看,只見牧場的方向濃煙滾滾,昔日的牧場頃刻間毀於一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