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在我面前裝, 方才我分明聽見了, 你與北玄說你要御劍離開。」沈離進了臥房, 把手中的酒壺往桌上一放,「說說吧,陛下打算去哪兒啊?」
祁長昭合上房門, 轉眼便看見那人倚在桌邊笑得狡黠。桌案上跳動的燭火仿若給他鍍上一層暖光,祁長昭心裡頓時被填得滿滿噹噹, 方才低落的思緒一掃而空。
他湊上前去, 卻沒回答,而是越過沈離去拿桌上的酒:「買了什麼酒,讓我看看?」
「哎,你等等——」沈離護食似的把酒壺抱住,道,「別想敷衍過去, 你不回答, 就不讓喝。」
祁長昭被他鬧得無奈,只得乖乖承認:「你這麼久不回來,我自然是去找你。」
「找我?」沈離眼眸轉了轉,若有所指道,「說清楚,是去天一神宗找我,還是去……別的什麼地方?」
祁長昭:「……」
二人在燭火跳動中一坐一立, 沉默地對峙片刻, 最終還是祁長昭率先敗下陣來。
他在桌邊坐下:「想去西北找你。」
「你果然知道了!」沈離眉頭一揚, 笑道,「我先前還在奇怪,四件法器到手這麼久了,你怎麼絕口不提那最後一件法器的去處,原來你早就暗中查到了。誰告訴你的,琉光?」
「不是。」祁長昭斂下眼,提起此人時,眼中有些微妙的不悅,「不需要他告訴我,我一樣能查到。」
沈離刻意忽視對方話中的酸意,問:「所以,你應該也知道溫執風失蹤的事情了?」
祁長昭點點頭:「知道。」
「溫執風失蹤得不正常。」沈離取過兩個杯子,依次倒了些酒,正色道,「客棧內毫無打鬥的痕跡,就連同行的弟子都沒察覺到異樣,可偏偏卻在房中留下了驅動過的墨令。天一神宗可是天下第一魔宗,究竟是何等高手,竟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弄走?」
祁長昭:「我派去的人也說,他們一整夜都守在客棧外,沒有任何異樣。」
「要不是你這心急火燎的模樣,我險些要以為是你把人擄走了。」二人邊飲邊聊,倒是一點沒有著急的模樣。片刻後,沈離忽然道,「你說這像不像我教你的傳送術?」
祁長昭眼眸斂下,他抿了口酒,才淡淡道:「溫執風是如何失蹤的,如今還說不好。但若他真是被人擄走,動手這人一定不簡單,要麼道法格外高強,要麼……」
「有可能是內鬼。」沈離接過他的話。
沈離仰頭一口喝下杯中的酒,還是想不通:「可沒道理啊。溫執風這也不是第一次外出探尋靈脈,身邊跟的都是親信,怎麼會說背叛就背叛了?那法器有這麼惹人眼紅嗎?」
「……」祁長昭沉默一下,淡聲道,「無論如何,明日我們便啟程前往西北,一探便知。」
「正有此意。」沈離先點了點頭,又朝祁長昭勾唇一笑,「不過在那之前,先解決點私事。」
祁長昭本能感覺此人不懷好意,沒等他說什麼,果真聽沈離道:「你剛才是不是覺得,我丟下你獨自去救人了?」
祁長昭:「……」
沈離又飲了杯酒,指尖不緊不慢地撫摸著杯沿,一雙眼因為飲酒帶上了幾分朦朧水汽,就這麼定定地看著祁長昭,一言不發。
祁長昭在對方的注視中敗下陣來,認真道:「對不起。」
「我不想聽這個。」或許是酒意上頭,沈離忽然站起身,上身一傾,手臂搭在桌沿上,輕而易舉將祁長昭圈在了桌子與自己身體之間。
他垂眸打量著祁長昭的臉,用目光一寸一寸描摹,最後落到那雙形狀鋒利的薄唇上:「不過,你是該對我道歉,為你的不信任。」
祁長昭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我沒有……」
「你就是不信任我。」沈離打斷他,聲音放得很輕,「是因為我之前總是不告而別,所以你不敢再相信我了,對不對?」
祁長昭垂下眼,沒有回答。
沈離無聲地嘆了口氣,一隻手抬起對方的臉,逼他直視自己:「你看著我,聽我說。」
「我這個人真的非常遲鈍,遲鈍到別人明明捧了顆真心到我面前,我都視而不見。前世,真的太倉促了。我們明明相處了數十年,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時間是那麼短暫,短暫到,我甚至還來不及明白你的心意,便不得不離開。」
「……所以我很感激你爭取來的機會,是你讓我有更多的時間來正視我們的關係。我現在很清晰的明白,我喜歡的是你,不管你是沈云還是祁長昭,不管我們能長長久久的相守,還是明日便被那該死的系統一道弄死,我都要與你在一起。你明白嗎?」
祁長昭睫羽顫了顫,開口時氣息竟有些不穩:「阿離……」
沈離收了那副氣勢逼人的模樣,牽過他帶著銀鏈的右手,輕輕笑了一下:「你說你這不是當局者迷麼,我們現在分明在共享靈力,我有沒有丟下你自己離開,你感覺不到嗎?」
「我……」
沈離沒等他說出什麼,忽然低下頭,狠狠吻上對方的唇。
沈離用力親吻著面前的人,順勢在對方懷裡坐下,壓得祁長昭脊背撞上木桌邊沿。祁長昭抬起雙臂摟住沈離,以免他掉下去,順從地卸下防備任由沈離親吻。
二人在昏黃的燭火中緊緊相擁,像是要將所有力氣都耗在這個吻上。
須臾,沈離放開祁長昭,笑著喘息道:「如何,現在你該相信我了吧?」
「我信。」祁長昭在他耳畔輕聲道,「我一直很相信你,我不過是……信不過自己。」
沈離把頭埋在他頸窩,聲音溫軟:「有什麼可信不過自己的啊。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嗎,其實打從第一眼看見你時,我就——」
沈離頓了頓,有些難為情,怎麼也說不出後面的話。他閉上眼,又想起了當年在春歸樓的別苑,他藉著酒性揭開那塊銀製面具,從此便再也忘不掉這張臉。
就算他們之間沒有什麼前世今生的淵源,就算日後祁長昭沒有對他那般體貼入微,他也早就……忘不掉這個人了。
想到這裡,沈離忽然有些遺憾,喃喃道:「當初你不盜走古銅鏡就好了,頂著這張臉在我面前晃上幾個月,說不定我早就對你下手了。」
祁長昭雙臂緊了緊,輕聲道:「對不起。」
沈離滿心的旖旎全被他這句話毀了,他抬頭,嗔怪地瞪他一眼:「現在是說對不起的時候嗎?你怎麼就會攪亂氣氛?」
「……」
沈離這具肉身酒量的確夠嗆,他才喝了不到半壺,動作言行便大膽得像是變了個人。見祁長昭眼神稍有茫然,他湊上前去,在對方的耳根輕輕咬了一下。
「這種時候不是應該……」他仿若夢囈地說出了最後幾個字,祁長昭渾身一僵,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這點變化自然瞞不過沈離,他發現什麼新鮮玩意似的,用鼻尖蹭了蹭對方變得滾燙的耳朵,故意調笑道:「我說陛下,我們都成婚這麼久了。若換成個女子,怕是連你孩子都懷上了,怎麼還這般害羞?」
「你、你別胡說八道!」
沈離樂得見他這副窘迫模樣,在祁長昭懷裡笑得前仰後合。
這人如今這張臉美則美矣,卻實在太過嚴肅冷峻,威嚴過盛,叫他有時不敢與他調笑。也只有這時候,他才能找回點當年調戲自家小徒弟的樂趣。
沈離笑得越發放肆,祁長昭忍無可忍,一把將人抱起來丟上床。
沈離這下笑也笑不出來了。他縮了縮脖子,甚至不敢抬頭去看對方的眼神:「我病才剛好,你不能……」
「你故意的。」祁長昭伏在他耳邊,聲音低啞,「明知我現在不會對你做什麼,還來故意招我?」
沈離被他戳穿心思,心虛地偏頭躲開對方的目光:「我沒……」
「可我當真了。」祁長昭莞爾一笑,不等對方有所反應,飛快伸出手去。
「!」
沈離渾身驀然僵住,慌亂地想爬開,卻被人強勢地扯回來。
「陛、陛下,長昭,阿阿阿云!不行,我真不行,會死人的!你忘了我在這本書裡的下場了嗎,我真的會死的——」沈離胡言亂語,手腳並用地在祁長昭身下撲騰。
可誰料祁長昭忽然收回了二人的靈力共享,沈離靈力受限,原身那點力氣對祁長昭而言比小貓還不如,最終只能氣喘吁吁的放棄抵抗。
祁長昭居高臨下地看著床上這撲騰兩下就累成鹹魚的人,俯下身,曖昧地在他耳畔低語:「真不想試試?不會死的。」
沈離瞪他一眼,憤憤道:「你騙我,上次我就差點死了!」
祁長昭:「……」
這的確也不能怪沈離,上次確實是他過於得意忘形,不小心把人折騰狠了,害得沈離如今一想起那事就有心理陰影。
祁長昭輕嘆一聲,把人把外衣除下丟到一旁,卻沒再做什麼,只是摟著人躺下,扯過被子把人仔仔細細蓋起來。
沈離眨眨眼:「你……」這就完了?
祁長昭無可奈何地看他,輕嘆道:「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我有什麼辦法,我又不是禽獸。」
「你不是禽獸,你禽獸不如!」沈離咬著嘴唇憤憤地說。飲過酒後的眼中似有水汽瀰漫,配上他那神情,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
祁長昭隱約意識到了什麼:「你是不是……」
沈離臉更紅了。
祁長昭沉默一下,手飛快朝被子下方探去,卻被沈離一把抓住。
沈離從齒縫間吐出兩個字:「睡、睡覺!」
祁長昭沉默一下,耐著性子勸道:「可這樣睡對身體不好。」
「……」沈離輕輕磨了下牙,咬牙切齒道:「那你天天這麼睡的時候,怎麼沒覺得不好?」
祁長昭默然片刻,沒與他爭論。他稍稍傾身,溫柔地吻上沈離的嘴唇。意亂情迷間,沈離的手不知何時被他反扣在身側,徹底放棄了抵抗。
沈離呼吸一緊,聽見祁長昭在他耳旁輕聲道:「別動,我就幫幫你,不做別的。」
再然後,沈離就什麼也聽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