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意外,更不會失望。
因為梓箐心中對這個“娘家”本來就沒有希望,沒有任何的精神寄托,所以也談不上失望。
梓箐說道:“我今天剛去交了房子的預付款,現在手裡只有幾千的零花錢,暫時拿不出那麽多。”
林源頓時就不樂了,“小雲,就算是媽求你了,從小到大,媽從來沒有求你過什麽。你看我們村頭村尾的,哪個人家是是送女娃子上大學的?不都是等到十六七歲就說人家,挑彩禮最高的,直接把女兒送出去就是了?可是我們卻省吃儉用供你上大學,你在城裡找到了工作,在城裡買房子,結婚……你好好想想,我們什麽時候為難過你?什麽時候硬是要個十萬八萬的彩禮?說到底我們都只是想要你好就行了……”
林源苦口婆心地,說著說著眼裡就有了淚珠,寫滿歲月滄桑的臉上有淚花閃閃,鼻子紅紅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了。
梓箐心裡有些酸酸的。這些都是事實,不可否認,不可磨滅的親恩養恩。
可是在原主心中還有另一個事實:從能記事起就在家裡幫著帶弟弟妹妹,幫著割豬草揀糞煮飯洗衣服,上學都要背著一個背簍,一旦放學就先到山坡上去割滿一背簍豬草才回家,然後就是煮飯,帶著弟弟妹妹。她沒有童年,沒有星期日,家裡一切都圍繞著弟弟轉。九年製義務教育後,若不是她以死相逼恐怕也不一定能讀上高中,天道酬勤。她以優異成績考上大學。學費是父母出面借來的不假,可是也是她無數次保證差點就要立下字據的份上才讓她上學的……
大學,她勤奮學習,不攀比不趨附,靠獎學金和當家教發傳單賺自己的生活費和下一年的學費。工作了,她把自己第一個月的工資除了生活費全部寄回家。因為她工作踏實認真任勞任怨,工資節節攀高。兩個月就還清當年上大學的錢。然後就是每個月都像家裡寄錢,資助弟弟上學,然後是耍朋友。然後是找工作碰壁……
這些只是原主的記憶,若不是林源此時情緒煽動,恐怕她永遠也不會去觸及原主如此……酸澀的過往。
其實這一切在外人看來,她是何其的幸運呀。實際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才有現在的樣子。人們對她的印象永遠都停留在乖巧懂事的概念上。原主用她的堅強維持了所有一切表面上的平靜,平淡。
正如原主所說,她的生活看起來是那麽的平淡,甚至是那種讓人羨慕的平淡生活。有“開明”的父母;稱心如意的工作以及屬於自己的房子;沒有任何不良嗜好並且孝順的丈夫;還有一個那麽通情達理的婆婆……生活是那麽舒適而美滿。
可是只有原主自己知道。自己在這一切粉飾太平的平淡生活的外表下,自己究竟過的是一種什麽樣的生活。
冷漠而涼薄的枕邊人,自私慳吝的婆婆。漠然的父母……
梓箐微微閉上眼睛,運轉了幾圈靈心訣。將這些所有負面情緒全部掃除乾淨。平靜的眸子深處是更加涼入骨髓的淡漠。注意,只是淡漠,而不是冷漠。冷漠需要情緒去支撐,而淡漠不需要。
即便是淡漠,梓箐也會遵守自己的原則,既然她現在繼承了原主的身體身份,那麽也就承擔了贍養父母雙親的義務。不能忤逆,不能以自以為是的是非觀去評判別人的親恩關系。
只不過梓箐現在的確拿不出那麽多錢來。
林源見梓箐神情淡漠,以為對方不想給弟弟出錢,頓時從默默抹眼淚變成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大妮呀,那可是你的親弟弟呀。是要繼承我們張家香火的,你這個當姐姐的在弟弟結婚事情上都不幫襯著,你還是姐姐嗎……”
林源連珠炮地詰問,梓箐揉揉太陽穴……幸好,幸好有靈心訣呀,可以讓自己心緒平靜的寶貝。她想到原主,在這樣的生活氛圍下,周圍所有的人都有他們堂而皇之的理由,一步步地將她逼緊,一步步將她禁錮在那個“為人媳”“為人婦”“為人母”“為人姐”“為人女”的位置上,動彈不得。
是呀,這就是幾乎大多數女人的平淡的生活,平淡的令人窒息的生活。
這不僅僅是心態就能解決問題的,還要有“一技之長”,並且為生活奮鬥的決心和毅力。當然若是沒有一個良好的心態,根本就無法走出這一個個的“身份”對自己的禁錮,更不用說發揮自己專長,找到生活的突破口了。
自立,自強,自尊……還要……自愛。自己愛自己,保護自己,有良好的心態,健康的體魄,二者缺一不可,方能衝破這樣的“平淡”,獲得真正的舒心愜意的生活。
梓箐理解林源的心情,在她心裡,女生外相,所以只有兒子才是自己生命和家族的傳承,所以女子理所應當為男人付出。只是她有沒有想過,自己也是一個女人呀。她口中所說的家族,所說的“張家”,是她的姓氏嗎?
呵,真是好笑。不過梓箐笑的有些苦澀,有些悲哀。
這就是女人,不在這樣的“平淡”中被完完全全同化成另一個為了傳承繁衍而生的附屬物,就必須奮起,為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生活而奮鬥。就像現在的梓箐一樣。
很顯然,原主小雲正在艱難的抉擇中。她沒有成功轉化為像她母親一樣的女人,所有一切都在為了男人考慮,完全拋棄了自己作為人的獨立和尊嚴或者還有人格什麽的。所以她感覺到壓抑,感覺到王霖和原長青對她所做的一切讓她感到窒息。
梓箐一點也不想跟面前這個徒有“母親”之名的女人討論女人的自尊自愛什麽的,而是說道:“媽,如果你來只是為了這件事的話我答應你,半年後,我會準備十萬給你。不過,這不是因為弟弟,而是因為你,你生我養我之恩。不過現在,我實在拿不出來,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