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園琢磨琢磨她說的話,冷靜過來後就是懊悔, 她感覺自己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起了。
幹嘛又提舊事?
說了重新開始, 舊事重提不是更令她和葦莊尷尬嗎?
她的臉頓時火辣辣的,心跳加速,一時也不知道找什麽話去破冰, 尤其當她接觸到葦莊那眼睛時, 腦子裡更加無法思考。
女人那對烏黑深邃的眸子盯著她, 像深不見底深潭,皺起了些許悔意, 內疚的波瀾, 她唇瓣微微抿緊, 似在為她要說的話做嘗試。
小園感覺無形的壓力直逼過來,她一時也不知道如何面對, 隻好暫時選擇逃避,“啊, 這事還是以後, 再說吧……”
她扭身避入了臥室,後背推上了門。
她不想葦莊認為她是那種翻舊帳的人,她其實也不想這麽做, 可話自然而然脫口而出了, 不禁讓她自己自省,即使之前和葦莊吵架說開了, 彼此也都疏導了對方的情緒, 共同決定新的開始了, 可在她內心深處還在在意當時葦莊自行決絕地與她結束嗎?
她無意識地長歎一聲。
事情可能已經過去了, 可情緒沒有,她可能還有怨,也還有傷心。
那晚高特助來通知她,她感覺自己是驟然被拋棄了似的,像兒時某天放學回家,被鎖在門外,孤零零的無所適從 ,還有自己在母親彌留和哥哥生病給葦莊電話,她卻沒有接的那空前無助的時刻。
還有更早之前,葦莊總是沒能及時回應自己對她的期待,她也哭過不少次。
小園不知不覺地坐了下來,將臉挨近了膝蓋。
糾結往事沒有多大的意義,可她內心確實是有了陰影,就怕這些陰影會影響到她和葦莊的現在,她也不想以後一遇到事情就翻舊帳,也不想給葦莊留下這樣的印象。
還有這句“那要是以後你不要我了”,這要葦莊怎麽回答她呀?
那人向來不會說“華而不實”的情話,更不會輕許不切實際的承諾。
誠然“永遠”“絕對不”“下次不了”這些字眼特別好聽,特別美好,可是小園深知這些字眼的不可靠。
那個男人娶媽媽的時候也是這麽許諾的。
媽媽決定結婚前,給她畫了特別美好特別幸福的藍圖。
媽媽得知那男人對她做的,一次次跟她保證“他下次不會了”。
這些字眼都很好,可是在她這裡就是沒有起效果,她其實對這些字眼是有抵觸的,她也很怕葦莊說出類似的話來,所以她躲了。
這一躲,她就躲到了深夜。
洗完澡後,她偷偷地打開房門往外探望。
葦莊的房子實在太大,晚上的燈基本都開著,是很溫馨的暖光,不過卻是一片寂靜。
她走了出來,繞了一圈,都沒看到葦莊的影子,她再慢慢地踱步到葦莊的臥室,門並沒有鎖,半敞開著。
她站了一會兒,滿臉糾結,她現在也沒有想到辦法解決剛才的“小爭吵”,所以現在進去也不知道要說什麽。
她猶豫了挺久,最後還是沒進去。
小園回了房間,躺了下來 。
她已經很久都沒在這間房裡睡過了,床的擺放位置還是沒變,是靠著牆的,她闔著眼想醞釀睡意,可翻來翻去,總覺得心裡煩得很。
都好幾個小時了,她這麽久沒出去葦莊也不來找她嗎?
那葦莊和以前也沒什麽改變啊,她還是如以前那樣冷著自己啊……
小園開始撓床單,胡思亂想。
這麽說她還是有可能不要自己嗎?
等等,她為啥要想葦莊會不要自己?為什麽不是自己不要她呢?
誰說得準呢?
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總之!就是葦莊大壞蛋,快點進來找她!
她越想越睡不著,心也酸酸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她側著身子抿著嘴唇,睫毛也盈起了淚珠,她的手剛一動,突然聽到門口那裡有一聲輕微的響動。
小園心一跳,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葦莊從門口走過來的時間不長,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小園的心臟不受控地高高地被抓了起來,高懸不下。
她走到床邊就停了下來,似乎在看自己,遲遲沒有動靜。
小園的心都懸在半空,不停地發出“嘣嘣嘣”的響聲。
“睡了麽?”她低聲問。
小園閉緊了眼睛不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床鋪略略下陷,熟悉的香息近了些,她說了一句就沉默了很久,也沒有任何的動靜,仿佛就只是在她身側坐著。
太久了,久到小園都快失去了耐心,終於聽到她喊自己,“……小園。”
她也只是喊喊自己,就沒下文了。
小園的心臟在半空暴躁地亂蹦,她暗暗揪了揪被子。
到底想說什麽?趕緊說啊!
“……我一直沒跟你說,是我做錯了。”女人的聲音漸低下去,變得幽幽的,緩緩的,像水流淌過小園的心,那股子暴躁瞬間就消緩了,變得軟軟的,酸酸的。
她很想睜開眼睛,對葦莊說:“不是啊,我不是想聽你說這些話,站在你的角度會那樣誤會也可以理解,算了算了,不說了啊!”
可她覺得不能睜開眼睛,也許葦莊是以為她睡了才會這樣說,也許她是知道自己“在裝睡”,在不要揭穿自己的前提下說出她藏在心底很久的話。
這樣就夠了!
她也其實也不是真的想翻舊帳的!
葦莊說完靜了一會,小園感覺自己半邊的身子都僵硬了,女人的手撫了撫自己的肩膀,接著就站了起來。
咦?她要走了嗎?
就這樣就走了嗎?
小園的心重新糾結起來,該不該叫住她啊,可是她要說什麽?
話說葦莊怎麽這樣就打算走了啊?難道沒有下一步了嗎?
雖然她也不知道下一步是什麽,但是應該有下一步才對啊!不能像以前那樣,她看了看自己就回自己的房間了,她們現在已經重新開始了,應該和以前有所不同才對!她總該給自己一點暗號,自己才能轉過去“醒”過來呀!
暗號!暗號!給暗號!
拜托,千萬不能就這麽走了!就這麽走了你就是真的是“大壞蛋”了!
有一陣子,屋子裡都是安靜。
小園都要忍不住從床上彈起來了!
驀然,她未完全緊閉的眼簾察覺女人的身影覆低了下來,扶住自己的臉頰,溫軟的唇瓣輕輕地碰觸了下自己的臉頰。
一個輕輕的,又不失旖旎的頰吻,就在自己的唇邊。
小園全身陡然一麻,下一秒身體已經搶先自己的意識翻坐起來,兩隻手一環,就環住了女人纖細柔韌的腰。
葦莊身子站直,單手攬緊她入懷。她神情微頓之後,才垂眸看小園。
蓬松柔軟的頭髮仰起一張微粉的精致的小臉,她濃翹的睫毛雙瞳如剪水一般朝自己一眨一眨的,葦莊的心也隨之而動。
她撫過了小園的臉頰,來到了她秀挺的鼻子,撫過了她那顆靈氣的小痣,小園微微皺鼻,迎著她靜幽的目光,朝她綻開了笑容。
夜深更加闃靜了,躺在床上,小園仿佛聽到了草叢的蟲鳴。
一定是錯覺,高樓怎麽聽得到地面的聲音呢。
可此時與葦莊合躺著,猶如置身在一個完美的夏夜裡。
繁星,蟲鳴,微風。
以及,小園將她的臉埋進了女人的懷裡,花香。
燈光調暗了些,暖暈昏黃,適合悄悄細語和親吻。
“你現在習慣我了嗎?”小園低聲地說,習慣晚上和她睡在一塊了嗎?
葦莊沒有回答,只是輕柔地撫摸她的頭髮。
小園被她的動作撩到,仰頭送上了自己的唇瓣,兩人貼到了一處,纏綿地溫存。
氣氛過於溫馨美好,不需要言語來增加動靜,剛才爭執的問題已經被拋擲,分歧兩方都會找到共同折衷的辦法,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此刻的相擁最難得。
小園枕著葦莊的臂彎,眼皮逐漸變重,女人的掌心貼在她的耳鬢,兩人不知不覺都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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