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過來的次數已經很多了。
臨走前,覃贇按照慣例收拾自己帶過來的東西,抹掉自己煮飯做菜留下來的痕跡。小魚兒坐在沙發上逗彩蛋,餘光卻是跟著他在廚房和餐廳間轉來轉去。
等到覃贇把兩個黑色大口袋提到門旁,小魚兒牽著彩蛋過去:「覃叔叔你每次這樣做完飯洗完碗教完我模型就走,會讓我想到一個故事。」
覃贇笑著接過牽引繩:「什麼?」
「好像叫田螺姑娘?」
仰面的眼睛大而明亮,顧余當他不知道,脆生生地補充:「就是一個總是跑到別人家裡,默默幫別人做事情,做完事情悄悄走掉的一個人。」
「傳說中田螺姑娘會幫謝端做飯,覃叔叔你會幫我做飯,田螺姑娘會幫謝端洗衣服,覃叔叔你會幫我收衣服折衣服,田螺姑娘會幫謝端掃地,覃叔叔你會教我做手工……」
越說越覺得像,顧余靈光一閃:「覃叔叔想讓我叫你田螺叔叔嗎?」
覃贇愣一秒,回過神來。
一邊伸手撈開彩蛋一直蹭在顧余腰上的狗頭,覃贇一邊勾唇:「其實,比起什麼叔叔,我更願意你換個稱呼。」
雖然顧余年齡小,但他的聰明和通透已經遠超過一個五歲孩子的線。
也不點破,顧余故作老成地聳聳肩:「你應該攻略我媽媽,只要我媽媽同意,我肯定願意喊。」
不知道他哪兒學來的「攻略」這種詞,覃贇笑著摸摸小正太的腦袋:「可是,我不想逼她。」
顧余眨了眨眼睛,沒接話。
他只是站在一旁,安安靜靜看著高大的男人穿好鞋,把牽引繩在骨骼好看的腕上繞幾圈,然後回頭屈指輕叩自己的腦門說「晚安」,開門出去……
「覃叔叔等等。」
即將邁出門檻的剎那,顧余牽了把他的衣袖示意留步。覃贇回頭,只看到小正太短腿顛顛的背影,跑進書房。
不到兩分鐘,小正太抖著齊劉海的西瓜頭又顛顛跑出來,把一簙類似筆記本的東西舉到男人面前:「覃叔叔,送給你。」
「這是什麼?」
「這是媽媽以前寫完的一本日記,我覺得你會喜歡,」小手阻止覃贇翻開的動作,顧余推著他出門,「覃叔叔回家再看吧。」
當初衝著顧靜影愛慘了余康,放任她下嫁渣男已經讓覃贇後悔好久,既然余康不懂得珍惜,他現在自然是要將自家的寶貝收回自家的匣子裡。
覃贇自認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說君子隱私,小魚兒待自己這般,他自然一句「謝謝」承了情。
親一下小魚兒額頭說「晚安」,覃贇乘電梯離開。
約莫一分鐘之後,小魚兒鎖好防盜門,推開紗門站到露天陽台打望。
園林,亭榭,燈光,長影。
視線追隨著那道頎長的身形越走越遠,小魚兒托著下巴,忽然覺得自己媽媽為什麼要做編輯不做畫家?
儘管背景不同,但是日記本上那個男人的側面,真的畫得好逼真好逼真……
就和覃叔叔一模一樣。
……
說是要過來蹭住的,可自己真的住進去打擾二人世界,自家弟弟還不得毒舌懟死自己?!
剛好一個家在C市的大學同學約自己去聚聚,顧靜影吃了魚開開心心打車到市中心去。
末了,還把和小魚兒視頻的任務丟給了紀苒柚。
一個是快二十歲的二次元權謀大總攻,一個是理性思維超強的聰明小正太。兩個人聊什麼不好,偏偏——
「一隻青蛙一張嘴,兩隻眼睛四條腿。」紀苒柚開了個頭,「小魚兒接。」
「兩隻青蛙兩張嘴,四隻眼睛八條腿。」
「三隻青蛙三張嘴,六隻眼睛十二條腿。」
「……」
和江淵勾兌了完咿呀前期發展方向,顧沉好不容易想插句話加入,怎料這一大一小做鬼臉,根本不給他機會。
呵呵,當人肉背景板就當人肉背景板,誰怕誰?!
被忽略了一晚上,等到臨睡前洗漱,自家苒苒用含牙膏的嘴隨口親他一下巴泡沫,顧沉再大的不滿,也消了。
到了床上,溫香軟玉在懷,顧沉指尖一下一下順著她綢緞般的黑髮,聲線更是柔到不行:「之前顧靜影問你版權的事,你是怎麼想的?如果有才成立的新公司想要,你願意給嗎?」
版權……如果有什麼什麼公司想要,你願意給嗎?!
去年股市的滑鐵盧連帶著實體經濟都進入緩慢增長的「新常態」。不少房地產大亨或者煤礦老闆屯著大量資金沒處放,又恰逢「互聯網加」思維炒得火熱,各式各樣的工作室影視公司在今天得了滋潤,便像雨後春筍,冒得遍地都是。
這種相似的句型,紀苒柚每天可以在私信看到幾十條。
把他當成無心之問,紀苒柚小手絞著顧沉睡衣頂上的兩顆紐扣,輕言細語:「如果瑩草要,我二話不說簽給瑩草,瑩草不是說了不要嗎?那我就自己留著。」
顧沉手指頓住:「考慮過給康元嗎?」
「完全沒有。」
紀苒柚道:「不是康元或者其他影視公司出價高低的問題,我只是覺得,我的老洛美人不符合現在炒得火熱的鮮肉花旦,老洛應該是那種血肉方剛的錚錚硬漢,美人就是那種千嬌百媚繞指柔。」
「放眼望過去,草草肯定不會進娛樂圈,太大牌我的小說又請不動,」癟了癟嘴,紀苒柚轉而乾脆道,「文是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含辛茹苦敲出來的,如果沒有人真真正正拍出我想要的世界,那就讓它活在我和讀者心中也無所謂嘛!」
說這話的時候,紀苒柚是那個站在你圈頂端的二復。
輕描淡寫,又好像帶著一股子與生俱來的才氣和放曠,染得她小臉神采飛揚,和著壁燈昏黃的暖影,美得心驚。
顧沉攬在她腰上的手攏了攏,把她朝自己懷裡摟更緊,她的呼吸噴灑在他的鎖骨畔,一呼一吸,又溫熱又細……
說著說著想到什麼,紀苒柚反手摸過床頭櫃上的手機,一邊解鎖一邊小得意地炫耀:「我覺得自己是真的喜歡寫,哪怕有時候趕字數會肝吐,但我好愛這種和讀者有共同語言被認可的感覺。」
「尤其是那個暱稱叫『我不是詩人』的土豪,」紀苒柚眉眼彎彎地劃屏幕,「我給你找找啊,他真的太愛我了,每天都能準確無誤搶到沙發,時不時出手的金額也是嚇死本寶寶……誒?他的暱稱怎麼剛剛改成了『你就這麼喜歡小孩子嗎』?」
「你就這麼喜歡小孩子嗎?」
踩著她的聲音念出來,顧沉抽出她的手機關數據扔床頭:「說好睡前不能玩手機,不能食言。」
「略略略。」紀苒柚吐吐舌頭,又忍不住捶兩下他硬邦邦的胸膛,「管家婆。」
顧沉也不惱,笑著擒住她作亂的小手:「那你呢?你真的就這麼喜歡小孩子嗎?」
「我不喜歡,特別是那種三五歲的小孩子。」
秀氣的眉頭皺了皺,紀苒柚一本正經臉:「感覺這個年齡段的小孩子事情都特別多,特別麻煩,又吵又鬧又任性的。」
「上次我一個遠遠房親戚家的女兒來家裡玩,客廳有電視不看,她非要在我書房玩,摔壞了一個我最喜歡的八音盒,我就沒克制住說了一句怎麼這麼不小心,她一扭頭,竟然哭著跑出去給她媽媽告狀,說我板臉還打她,我當時真的是……」
說吃了蒼蠅好?還是大眾點嗶狗算了?
瞧著她糾結的小模樣,顧沉捏住她的眉心,教育:「人家都說你打她了,你就應該反手一巴掌遂願啊!」
本來回憶那場景還挺生氣,紀苒柚難得聽顧沉說這麼直白的話,「噗嗤」一下笑出聲:「不過是一個過來蹭老紀關係的親戚,連點血緣都沒有那種,誰要和她一般見識了?」
「苒苒你怎麼這麼善良,」顧沉又撓撓她的耳垂,逗她,「那你剛剛為什麼還和小魚兒聊得那麼開心——」
「因為他是你外甥啊!」紀苒柚脫口而出,「遑論他這麼懂事兒好玩情商高,就算他吵吵鬧鬧整天掛著兩條鼻涕找我買零食,我也喜歡他啊!」
思索了一下,她仰面看著顧沉,一雙黑眸流光溢彩:「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愛屋及烏——唔。」
明明她信手拈來的形容不太有美感,明明自己知道大晚上的不能碰她。
可注視著她敘述完熊孩子的故事,又滿是認真地說「愛屋及烏」這樣的詞……顧沉真的忍不住了。
他忽然地吻住她,薄唇銜著柔軟碾得又緩又重,每一下都攜著十足的情愫,力道宛如要把她糅進骨子裡。
溫熱的大掌不知何時從衣擺鑽入,顧沉撫著那片羊脂玉般的背,只覺得二十六度的室內空調太熱,熱得他渾身的細胞都喧囂,都在她細膩的肌膚觸碰間沸騰,滾動。
紀苒柚白皙的額頭也漸漸布汗,糾纏著,也不知道是自己身上燙,還是他身上更燙,是他的唇燙,他的膛燙,還是那炙熱鋼煉的燙……
逡巡而下,顧沉反覆流連在她的腰畔,她的睡裙和他的上衣不知何時被脫掉,顧沉修長的指扣在那曾經讚賞過的蝴蝶結上,一點,一點,朝外拉三分,又一點,一點,向上提,纏繞,撚磨,反反覆覆,覆覆反反……
最後倏一下放手。
顧沉朝上,重重吻住她的鼻尖。他的喉結滾,咽得又狠又急:「苒苒……推開我吧……」
聲音宛如千淘萬漉的砂石,這是紀苒柚第一次聽顧沉啞不成音:「我真的……要忍不住了……」
渾身的大片白皙盡數燙粉紅,紀苒柚纖長的眼睫顫得厲害,雙臂卻是輕抬勾住他的脖頸。她咬住顧沉的耳垂,強撐起平靜的一字一頓:「那就……不要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