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契地知道她在想什麼,顧沉瞧著某姑娘呆呆萌萌的樣子,心下軟得不行:「那就不要跳黃河了?或者一起跳長江?」
紀苒柚:「……」
「其實跳哪兒不重要,」頓了頓,顧沉含笑望她,聲線更是極其溫柔,「重要的是我們一起洗,反正你脫光衣服在被子裡亂滾的模樣我都見過,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內容極具暗示性和畫面感。他清潤的俊顏上卻是掛著一如既往的淡定,好像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紀苒柚挪過餐盤,臉一紅:「一起洗就一起洗,誰怕誰……還有,你不覺得脫光衣服在被子裡滾這種事情,很有情趣?」
「哦?是嗎?」顧沉挑眉,「我怎麼記得是那天早上空調壞了,你說冷,去更衣室那幾步都不想走,才在被子裡窩著換的?」
紀苒柚湊上鼻子嗅了嗅碗裡冒出來的熱氣:「真香啊。」
也不惱,顧沉悶悶笑兩聲:「儘管我不介意並歡迎你以後都在床上滾,但不得不說的是,你那就是懶——」
「我那是萌!」
反駁得毫無底氣,紀苒柚「嘩」一下將電腦屏幕下壓四十五度左右:「不好意思勤快的顧男神,我要吃宵夜了,你別看了。」
「你開著吧,你吃你的,我看我的。」
「不給看。」
「你吃你的,我看我的,真的不影響你的。況且,你肯定要過了元旦再回來吧,算算這樣子我們就有幾天沒見了,苒苒……」
就是抓準了她心軟,顧沉低低兩個字一喚,紀苒柚立馬沒轍。
又把電腦調回之前的角度,她一邊吃麵,一邊含含混混地回:「好啦好啦,我吃我的,你看你的,互不打擾。」
雖然嘴上這麼說,作為一個錙銖必較的好孩子,上一秒被人說了「懶」,下一秒,她就能做出——
挑了一筷子麵懸空,紀苒柚微瞇著眼睛慢慢吹氣。
偏米黃色的麵條在空中垂出整齊的弧度,裊裊的熱氣化成彎弧散開:「真香啊!熱氣騰騰的。」
她張嘴,漂亮的小白牙一閃而逝:「大骨湯的香濃,蔥花的清香,雞蛋的油香和蛋白質氣息混為一體……」
不緊不慢地嚼完咽下,紀苒柚學著微博上美食主播的樣子豎起大拇指:「上上佳品,一口陶醉,入口即化。」
末了,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一下唇角。
她的動作靈活,嘴上留下的一抹亮色自然生氣。顧沉眸光暗了暗:「苒苒你還是把電腦撥下去一點吧。」
「別啊!」這次輪到紀苒柚傲了。
「不是想看嗎?就這麼點誘惑就受不了?想吃?」她揚了揚下巴,頰上閃過狡黠,「我不會告訴你我母上大人唯一拿手的就是煮麵,那筋道那火候——」
「不是想吃。」
用一種深邃且極其專心的視線注視著她臉部下三角,顧沉徐徐掀唇:「看得我有點……想親你。」
「……」
一秒,兩秒,三秒。
亂撚筷子,紀苒柚夾著碗裡疑似自己耳朵懷孕生出來的豬耳朵絲,紅著脖頸默默把電腦重新按下去。
三秒後,她想了想,又體貼地關了靜音。
電腦另一方的顧沉大寫問號臉:「……」
Excuse me?!
紀苒柚一句簡短的「防撩」回覆讓他又好氣又好笑。知道自家苒苒今個兒嚇到了,顧沉哪真的捨得折騰她。
「早點睡不要在床上肝太久陰陽師,我明早會上線檢查你最後在線時間」「碼字碼完了不要水論壇,記得喝牛奶」……一大堆東西交代完,在兩人「你先掛」的糾纏中,先敗下陣來的,永遠是紀苒柚。
當然,這是有甜味的失敗!
她這邊掛了語音刷完牙出來,好不容易準備聽顧沉一次話真的早睡時,秦黛的電話又進來了。
「啊」一聲大長音嚇得紀苒柚將手機舉遠:「怎麼了黛比寶貝?」
「我剛剛在外面吃宵夜回學校,你知道我看見誰了嗎?」
本來就不需要回答,秦黛現在的嗓音仍然詫異無比:「我竟然看到陶冶和裴夢涵在一起,陶冶送裴夢涵回寢室?絲絲和陶冶不是分分合合又在一起了麼?陶冶什麼鬼啊?劈腿?」
聽到這樣的話,紀苒柚眼睛都不眨一下:「人家腿多隨便劈,黛比我們就不要蹚渾水了……話說你這麼晚在外面吃宵夜,和徐巍一起嗎?」
「嗯」一聲應下,秦黛道:「我想找機會表白,可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我好像一直沒有這機會。」
秦黛想表白,紀苒柚不意外。
沒機會?紀苒柚漸漸蹙起了秀氣的眉……
很多時候,第一印象真的可以決定兩個人的後續關係,就像是秦黛柚子和程絲絲的貌合神離,又像秦黛和柚子的鐵瓷。幫她鋪床,通廁所下水道,一個人換桶裝水,到後來喜歡上徐巍,拋下一顆漢子心一面自我吐槽一面學化妝,再到後來學滑板、學吃辣……
秦黛之於紀苒柚是「黛比大保姆」,更是默契相通的閨蜜。
想說的話說不出來,那種如鯁在喉的難受,她懂。
「總歸有機會的,」幾不可聞嘆了口氣,紀苒柚斟酌用詞,「其實吧,男生思維有時候並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遲鈍。」
「那你和男神怎麼在一起的?誰表的白?」
紀苒柚脫口而出:「我啊……不對,是他,不對,其實算是我?」
兩個人在一起才多久?誰表的白都記不清了?
西大盞盞燈光排成一路,暈黃朦朧的色度渲染出一條天上的街市。
秦黛走在其中,冷漠地攏了攏圍巾:「對方拒絕您這碗狗糧並向您拋出一個大寫的逼供。」
「真的不是故意忘記,」紀苒柚辯解,「是我給他表的白,我喜歡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說表白這種事,要男孩子來做。」
用腳趾都能猜出打斷的姿勢多麼無法言喻,秦黛腳下步子小了丁點,枯黃的落葉被腳尖碾出式微的「嘎吱」聲。
「苒苒,其實我有點理解程絲絲和裴夢涵當初的心態了。」秦黛說,「家庭環境好父母寵愛暫且不說,就男神那種自持高冷貴,不食人間煙火的主都能一眼看到你,偏偏一眼看到你,看到眼裡只有你,又寵又溺的……真的讓人……妒忌。」
和你不好的人,會在蜜裡藏刀。
和你好的人,會把刀尖用蜜裹鈍。
很明顯,在紀苒柚的世界裡,秦黛屬於後者。
「那請問一隻棒棒雞,一個我家樓下巨好吃的手工春捲和老紀出品的紫薯條可以安撫您否?!」
「不可以,」秦黛端架子,「表白不成功的我,需要的春捲數量是……兩個!」
「好嘞!」
聽著二復大大學店裡小二的口氣,秦黛「噗嗤」一聲,笑逐顏開。
……
紀苒柚的原則是做人留一線。
知道那天的混混並非偶然,她為顧沉臉上撓的那一條口子氣極。知道那人是陶冶也是夜逃後,她思忖良久,最後對楚冰河說:「他劇那樣已經很慘了,再加上有八卦說康元那邊有人黑了他錢……善良一點別逼人家封號退博,買點什麼評論轉發的水軍就可以了。」
楚冰河問:「要多少?」
紀苒柚:「馬上過年了?就2017條吧,每條博套餐那種。」
楚冰河:「……」
他的堂妹,果然(狠)善良。
……
一年內最後一週的考研一過,四六級考試一過,就是三天的元旦小長假。
好不容易有一段時間自己不忙,閨女又在家,任苒女士和她互懟互鬧開心是開心,等到送她回學校,心裡還真有點不捨得:「你說考完試要去S市陪你男票,那你還要和爸爸媽媽一起過年嗎?」
「過完年再回來嘛。」
「那你為什麼不把你男票拐來過年呢?」
「我男票也要陪我婆婆他們過年啊!」
剛剛才和顧沉聊到,種草的楚珣給顧媽媽打電話,結果被顧媽媽當成電話詐騙懟一頓的事。見顧沉「你婆婆」三個字敲出來,紀苒柚下意識就跟著說給了母上大人。
任苒女士聽得一愣,好半晌後才反應過來:「恨嫁?」
紀苒柚耳廓一燙:「口誤。」
打右轉向燈靠邊停車,任苒轉著方向盤:「你知道顧沉是誰嗎?」
「我男朋友?我同學?你和爸爸多年不曾聯繫的大學同學的兒子?」紀苒柚眼睛眨了眨,「還有?」
「沒有了。」任苒摸了摸女兒的髮頂,不動聲色轉移了話題,「注意保暖,腳痛記得打電話,年前就不和顧沉去S市了吧,我和老紀開年了帶你去複查。」
即便不明白母上大人態度的詭譎,加之去S市陪他只是自己衝動的想法,紀苒柚點點頭,背好書包推門下車:「回去路上慢點開。」
「好。」
「啪嗒」一聲,車門合上。
高大威猛寧的牧馬人打著左轉向燈匯入車流,紀苒柚站在原地,目送黑色車身逐漸化作一個小點,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溫溫吞吞收回視線,紀苒柚抬頭看天,一片黑壓壓的烏雲聚攏在城市上空。垃圾桶上彩色的塑料袋迎風亂飄,凌落的軌跡和街邊稀稀拉拉的攤鋪一道構成C市的晚冬景——山雨欲來,涼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