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春寒料峭。
顧沉扣住她的手指,再把她的小手帶著揣進自己兜裡,輕笑道:「你自誇的詞彙越來越豐富了。」
紀苒柚臉一紅,步子一頓,朝著顧沉鞋面就是一腳:「我在說別人。」
「哦」一聲,顧沉握住她的手緊了緊,清淡的聲線隨著涼風拂進紀苒柚耳裡:「作為戀人,我們整整一個寒假沒見,開學一來,你不說自己不說我一直說別人,你讓我怎麼想?」
紀苒柚:「……」
#你人都在我面前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腹誹歸腹誹。紀苒柚感受著他掌心的溫熱,還是拿人手軟,選擇像個小學生一樣乖巧彙報:「我去複查的結果告訴你了嘛,腳基本沒什麼問題了。」
「嗯,乖。」
「然後除夕給你打電話分享過了,拿了一個什麼原創作者大獎,只有一個獎盃。」紀苒柚抱怨,「說好的以資獎勵呢!還虧得我和我家後援君蠻努力地在群裡拉票。」
顧沉點頭:「如果說自己把牛奶、神仙水、椰汁、蜂蜜這些不小心灑進鍵盤求安慰賣賣蠢也算的話。」
紀苒柚神色複雜:「是親生男朋友?」
經過路口,一輛自行車從兩人面前疾馳而過。顧沉一把拽住沒注意要上前的紀苒柚,望著那個遠去的小點蹙了眉頭:「把生改成愛。」
紀苒柚再次被噎,弱弱反駁:「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顧沉「噢」,挑眉問:「那我以前是怎樣的?」
西大圖書館門口有個思考者雕塑,被將來要為國家拉動「進口消費投資」三匹馬車做貢獻的精英們用理性客觀的眼光看待,並取了一個更加高大上的別名——裸男。
紀苒柚沒來過幾次,但每次來,她都忍不住朝一個地方多看兩眼,忖一個嚴肅且有意義的問題——
思考者為什麼沒有丁丁?
奈何關鍵詞太敏感,她一句「悶騷」還沒嘲出來,聯想到寒假前自己喝醉酒,再聯想到整個寒假煲電話粥時他各種言語調戲……
一邊上長階梯,紀苒柚一邊摸著微燙的耳廓:「對了,下個月《仕殺二》上市,我和瑩草商量了一下熱度利用的問題,把新書發布會定在了五月,打大綱什麼的要忙死了……」
「還有存稿,我的龜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提點起來,之前好不容易可以碾壓楚冰河,現在又退了回去……」
現在還沒正式開學,圖書館每層樓都只有稀稀落落幾個人。而且樓層越往上,人越少。
顧沉也不戳穿她轉移話題,直接按了最大的數字,耐心聽她叨叨了一路文圈瑣事。
六樓視野可見處無人,擺放整齊的桌凳將偌大的空間襯得曠然。
兩人下了電梯,紀苒柚看中一個靠窗的座位正要過去,顧沉卻忽然拉住她,問:「除了這些,你寒假還有其他感興趣的事兒嗎?」
紀苒柚一臉茫然:「吃?算嗎?」
意料之中。顧沉也不惱,反而循循善誘:「不是物質上的,我指的是精神上的,有關感情。」
見對方還是眨著一雙大眼睛漾滿困惑,他輕咳兩聲:「比如,你有沒有特別關注一個人,經常想見,經常想念……我說的是,關係很親密的異性那種。」
一邊聽一邊點頭,紀苒柚聽完,恍然:「你不早說,當然!」
空調溫度開得暖,棕黃色的書架顏色亦暖。
顧沉不自知揚了唇角,陽光把他的側顏輪廓修得立體又漂亮。他挺拔的身形立在原地,就這般,懷著點期待地看她,看著她笑意吟吟地說:「我新任老公啊,進口小哥哥迪瑪希。」
顧沉面色一僵。
「你不知道,迪瑪希真的好帥,國寶級天籟,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卻偏偏是個實力派!」早就補了小哥哥的各種剪輯,紀苒柚到現在一提那名字,滿滿都是崇拜,「真的,尤其是《Opera 2》,那狷介邪魅……」
「唉呀媽呀,蘇破天際……」
紀苒柚百靈鳥似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旁邊顧沉越聽,臉色越難看。
偏偏紀苒柚好像還看到般,顧沉起身去書架裡找書,她也跟著說過去:「真的,我還關注了他微博,他微博好像偶爾是助理偶爾是本人,給他發了私信希望他回我——」
「說完了嗎?」
顧沉白皙的食指頓在《人間詞話》上,微揚的下顎在空中繃得清冷又自持:「說完了就找書看吧,雖然這層樓沒人,但在圖書館大聲喧嘩總歸不好。」
「沒有,」紀苒柚搖頭,取下他手邊連號的《人間詞話》,「還有一句。」
顧沉眼睫纖長,落在眼窩的剪影掩蓋掉所有情緒,好似將他籠上一層淡淡的隔離。
「什麼?」
「小哥哥,」軟軟喚了一句,紀苒柚略帶撒嬌意味地伸手牽了牽他的小指,「我很想你。」
顧沉抽了一半的書停在空中:「嗯,知道了。」
「就這樣?」紀苒柚訕訕放開他,癟嘴不滿,「人家不過就叫了聲老公,又不是真的老公,你真的這麼冷……」
柚子姑娘還有一個「淡」字沒有出口。
顧沉一手舉著《人間詞話》擋柱子上方的監控頭,另一手扣住她纖細的肩膀一把將人摁在書架上,俯身,低頭,吞沒她的喋喋不休……
……
十分鐘後。
二復V:多誇了別的小哥哥幾句,把自己家小哥哥惹生氣了,點點點之後沒消氣,圖書館人少景好,求問萬能微博這般該怎麼哄?
人紅是非多。
自原創大獎頒給了一個入圈兩年的「二復」後,二爺的微博下方時不時會有一兩隻怪鳥。
DFGHJ:見誰紅就蹭誰的熱度,別要臉——二復告訴你火的捷徑。
之前有粉絲沒忍住懟了一次,一來二去,反而把這種評論送上了熱門。這次,大家學聰明了,無視**好,一條條直接懟作者的刷不停。
輝夜姬小姐姐的小裙襬:所以《仕殺三》什麼時候出呢?二收尾停在美人難產朝堂風雲再起難道不等於褲子脫一半告訴我……別急?!:)
雪花膏很好吃:所以,點點點是什麼?
PDD全英雄聯盟最可愛:所以,圖書館play可以舉報嗎?
秦某人開學要好好學習:所以,在男神面前誇別的小哥哥,你不洗白白怎麼會原諒你?太空旅客看過嗎?指路男女主某次食堂一起吃早餐片段。
二復後援會V:所以,樓上逛吃逛吃汙汙汙……
紀苒柚在山裡倒是聽幾個基友誇了這部電影,這廂又收到秦黛私信安利,她先翻好了場次和時間,然後才用筆戳戳身旁人的手背:「看電影,去不去?」
見顧沉玩手機沒答話,紀苒柚又戳了兩下:「太空旅客,下午三點那場,出來剛好吃晚飯……」
「走吧。」顧沉起身收書。
「去哪兒?」紀苒柚跟著起來,「你等我把票買好啊。」
「買好了。」
「你什麼時候買的。」
「剛剛。」
不知怎麼的,被某人說「剛剛」的面癱臉愉悅了身心,紀苒柚撓了撓他線條好看的下巴,忍笑道:「我不是問你去不去嗎?怎麼這麼……聽話。」
「嗯,」就勢咬了一下她細膩的食指,顧沉嗓音悶悶的:「你連老公都換新任了,我還沒名沒分,要是不聽你的話,我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被扶正……」
愣好半晌回神,紀苒柚喉嚨滾動:「狼子野心?」
顧沉屈指輕輕彈了一下她的腦門,牽起她朝外走,剪影中的嘴角弧度揚得無奈又溫柔:「你見過我這麼帥的狼子?」
紀苒柚老老實實搖頭:「沒有。」
……
開學一般來說是戀愛的高峰期。
而開學之前那個星期,電影院那個商圈都是門可羅雀。幾家小店的老闆娘聚一桌壘長城,老闆們則是低頭玩手機,就連那一兩隻家養的短毛獅子狗,都趴在地上昏昏欲睡。
紀苒柚午餐吃得飽歸飽,爆米花還是要標配。顧沉算著她生理期快到了,強制把兩人可樂換成奶茶。
顧沉在奶茶鋪等奶茶,紀苒柚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翻雜誌,餘光不經意瞄到兩個退場出來的女生在照電影票。
雖然上次程絲絲被有心人攛掇了來找自己算帳助攻了一把,但紀苒柚並不喜歡自己的臉出現在別人的照相框。見此情景,她不動聲色起身,走到那兩個姑娘的鏡頭死角。
顧沉把桌子上的爆米花遞給她,反身去端櫃台上兩杯熱飲:「怎麼在躲?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
「不是,」紀苒柚主動抽出他手裡兩張電影票,「那邊兩個姑娘在自拍,不想讓他們拍到我,也不是說有什麼,就是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顧沉點頭表示贊同。
……
《太空旅客》和以往那種大場景大架構,充滿戰鬥拯救的好萊塢英雄主義電影不同,全片主演兩位,出鏡率最高的,也是那兩位。
前半段克里斯各種孤獨掙扎紀苒柚就看得蠻有感觸了。等到半個小時左右,大表姐甦醒、約會——斬男色,大長腿,一襲露背黑裙氣場全開——紀苒柚真的被驚豔到不行。
整個場子只有坐在中間的她和顧沉。
紀苒柚啜了口奶茶,正想問他「直男是不是對這款毫無免疫力」,便見屏幕中的兩人相擁相吻,唇齒相交,倒在床上之後竟然還沒切畫面……
肌膚相觸的聲響曖昧,荷爾蒙的碰撞通過3D放大到影客感官,又好像越放大越安靜,安靜得紀苒柚咽下奶茶的聲響都異常清晰。
她動作輕微地仰頭,恰巧撞見審身旁那修長的頸,喉結微滾,線條平緩而勾人。
電影終於切了場景,切到了只有兩人的早飯餐廳。
等等,只有兩人的早飯餐廳?
剛把這個地點和秦黛那條評論重合,在紀苒柚清澈的眼眸中,大表姐詹妮弗舔了舔唇,一把推開餐盤,野性又帶點囂張地爬上餐桌……從這一端,爬到另一端。
「啪嗒」餐盤掉地的同時,大表姐跨坐在了克里斯身上,手臂勾住克里斯的脖頸,霸道且不容反抗地吻下去,克里斯將人反抱在餐桌上,然後——
刷拉一下!屏幕驟黑!
就連樓梯和走廊的暗綠燈帶都猛一下熄滅!